第五十二章 向全魂魄傳達——

  關俊彥沒藍條了，殺生石碎片有。


  從誕生起，它就一直以快速回血回藍著稱，隻要你扛得住它的副作用。


  關俊彥當然扛得住。


  雖然這塊碎片裏住著的狐狸精分魂還沒認可他，但形勢有變。


  他隻說了一句：“你妹要被人抓走當坐騎了，白天騎，夜裏騎。”


  然後，狐狸精就炸了。


  原因不是那句“白天騎，夜裏騎”，狐狸精何嚐在意過這個？

  真正觸動她的是淩月仙姬提到的曾經。


  與這位最小妹妹，第十尾的相遇就是因為她當年天真爛漫，離家出走，結果被陰陽師拐騙回家，差點締結失身，不，是式神契約。


  幸好被來平安京踩點的狐狸精撞見。


  別誤會，踩點不是為了混進宮廷，而是想為當時還是人類的戶隱紅葉找場子。


  紅葉的原配源經基還活得好好的，這種無情無義的渣男就該死。


  結果當時正值千年大潮，平安京內能人輩出，氣運濃得可怕，即便狐狸精已經是九尾巔峰的白麵金毛，也不敢造次。


  稍作試探，發現事不可為，也就沒有強求。


  離開之前，遇到了在陰陽寮前看門的淩月仙姬。


  都是犬科，淩月仙姬天真爛漫的樣子也頗對狐狸精的胃口，上前一問才知道，居然是被一位半妖陰陽師打著人妖共同發展的幌子給騙回來的月犬一族。


  狐狸精直截了當地戳穿了陰陽師的把戲，暗中帶她看了陰陽師們對待妖怪的做派——隻有兩條路，要麽臣服當式神，要麽殺，便打消了淩月仙姬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過狐狸精並不知道那個陰陽師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因為淩月仙姬當時是真的傻，連名字都沒問就被騙走。


  狐狸精自身道行又高，獨自進入平安京，帶小妹妹離開平安京都是無人知曉，也就沒了下文。


  之後狐狸精帶淩月仙姬回到那須野，見到了其他的姐妹，淩月仙姬喜歡上這種姐妹之間無拘無束的相處，便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直到狐狸精以玉藻前的身份入宮，被識破，開啟最盛大的人類與妖怪之戰，才被九位姐姐強行送走。


  姐姐們沒少拿看門的事取笑小妹，但都沒太當回事，包括大姐玉藻前在內，畢竟這種事不算少見，小妹但凡多長一個心眼，都不會被騙。


  但一而再，再而三，還想來硬的，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不管那人是不是安倍晴明，是不是超越者。


  敢動妾身的妹妹？真當妾身好欺負？

  在平安京沒能殺了源經基，最後還不是被妾身算計到死。


  妾身的力量你隨便用，妾身隻有一個要求——往死裏揍他。


  做得到，從今往後，你想怎樣，妾身都隨你。


  交易成立。


  已經接觸過七個魂魄從三途河和宏那裏搶來的三，咒禁道三，土宮家一，關俊彥對這一套熟得很，一點都不和狐狸精客氣，最大限度壓榨殺生石的力量。


  有了藍條，關俊彥能夠施展的餘地大出很多。


  兩把鬼滅之刃回到手中，悍然出劍。


  “沒用的。”


  安倍晴明不閃不避，架起一根手指，便將雙刀停了下來。


  刀尖距離皮膚隻有一張紙的厚度，但就是無法繼續前進。

  “我不是鬼屬，這兩把刀對我無效。你似乎身負‘鬼種’，就讓你自己體會下這兩把刀的能力，上麵的斬鬼術式曾是我的最高傑作，術式反轉——”


  指尖浮現出五芒星，安倍睛明神情倨傲。


  然而，僅僅過了一秒，倨傲就變成了難以置信。


  在這一秒內，五芒星被雙刀貫穿，連同自己的手指都被斬斷，接下來是半條手臂。


  以殺戮證修羅劍道的關俊彥出刀何等之快，當刀光蔓延到肩部的時候，晴明才從前後的落差中反應過來，剩下的另一隻手一揮，引力變為斥力，將關俊彥掃飛出去。


  一人剛走，又有一人破障而入。


  比關俊彥速度更快，鬼氣更濃，這隻鬼手無視洶湧而出的斥力，一把抓向安倍晴明的頭顱。


  安倍晴明見勢不妙，遁入冥道深處。


  “膽小鬼。”


  鬼手的主人咕噥了一句，一隻晶瑩剔透的玉手隨即點出，雷法火法各種攻伐術法不要錢般丟了過去。


  安倍晴明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罵道：

  “關俊彥，你算計我。”


  “是你先算計我的，來而不往非禮也。”


  關俊彥手持雙刀，去而複返，對著冥道內部連環出劍，釋放劍氣。


  在他的頭頂，還有一顆半人大小的蛇頭，皮肉俱全的那種，不是白骨。


  一邊往冥道裏噴毒，一邊口吐人言：“更早是算計我們，早想報複你了。”


  遭到聯合打擊，安倍晴明知道事不可為，不再死要麵子活受罪，術式一收就要關上冥道。


  鬼手的主人雙手撐住冥道邊緣，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追過去。


  還沒做出決定，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從冥道的另一邊傳了過來。


  這股力量是如此的浩瀚，冥道外的鬼手、蛇頭以及關俊彥合力都沒能擋住，被逼後退。


  這股力量又是如此的詭異，僅僅是接觸，關俊彥就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不適，比殺生石與體魄陰陽衝突時更加難受，但在難受的深處又有一些傷感與懷念。


  等他從詭異中擺脫，冥道已然合攏，原本用來保護自己的月華迷障也消失殆盡，顯露出鬼手主人與蛇頭主人的真容。


  禦姐身姿，仙鬼一體的大江山第二鬼王，茨木華扇。


  以及一位外貌有些陌生的少女。


  飄逸的頭發，頭上長著類似龍的犄角，上身毛衣下身連衣裙讓她看起來充滿了青春活力。


  “你是——萃香姐？”關俊彥差點沒敢認。


  鬼種的反應，感知到的氣息都很熟悉，但這外形是怎麽回事？


  “是啊，你為什麽這表情？”甜到發膩的聲音，像是醉酒般的神情一如既往。


  “因為你變化太大。”


  “你說這個啊。”


  全新形態的伊吹萃香拍拍規模可觀的胸口。


  “鬼族比妖怪更難成長，沒了鬼種，終於可以長大一些了。”


  鬼種會限製成長關俊彥是知道的，但一直以為是修行提升方麵的，原來還包含身體麽？


  仔細想想，除了星熊勇儀，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都一直是蘿莉的外形，直到茨木童子超越成就仙鬼，自己搶了酒吞童子的鬼種，隻留下八岐大蛇的血脈，才發育長大。


  “萃香姐的身體沒問題嗎？”

  “之前有點問題，蛻皮之後就沒問題了。劍士用的是鬼切，不是斬蛇劍——怎麽樣，我這個新姿態挺不錯的吧。身高和華扇差太多，抱起來都不舒服呢。”


  關俊彥自動忽略了伊吹萃香的勁爆發言。


  至於蛻皮，那是蛇類的種族天賦，在諸多文化圈都有著新生的寓意，蛇也因此與“醫療”“不死”掛鉤。


  係統內外都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隻是數值有所降低，但境界沒掉，隻是從巔峰鬼王到沒那麽巔峰而已，還算可以接受的範疇，便放下心來。


  “沒問題就好。”


  伊吹萃香本人卻已經有點不耐煩：“囉囉嗦嗦的，和勇儀一樣，怪不得她會中意你。”


  “我當誇獎聽。”關俊彥笑嘻嘻的，三大鬼王中，也是星熊勇儀的觀感最好。


  “不過有一點不一樣，遇到這種事，勇儀會直接罵我們沒用，這麽好的機會都能給敵人跑了。”


  “機會是好，但那可是安倍晴明，沒那麽容易殺。這個戰果就是我想要的，而且還有一點意外的收獲。”


  安倍晴明不出冥道，足以說明他的謹慎。


  除非把他給秒了，否則就不可能真的殺掉他，問題是超越者哪有那麽容易秒掉？

  所以安倍晴明能逃掉是必然，結果無非是受傷輕重，能留下一條手臂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戰果。


  首功是茨木華扇，歸功於獨特的“仙鬼”特性，仙術輔助，打安倍晴明一個措手不及，之後又鬼身突臉，封堵退路。


  關俊彥和酒吞童子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不在輸出，而在精準定位。


  別忘了，關俊彥的鬼種是酒吞童子給的，雙方的聯係不下關俊彥之於刀女兒小櫻。能瞞過安倍晴明，也是靠著這份聯係。


  茨木華扇有一說一，說拚完伊吹萃香的身體來找關俊彥，就真的來了，差不多是在關俊彥和淩月仙姬單挑的時候。


  本意不是防備安倍晴明。


  鬼族很喜歡這種勢均力敵的廝殺，沒有主動打擾。


  關俊彥也挺享受這個過程的，拜托兩位姐姐暫時藏起來，萬一收不住手，再行阻止，避免兩敗俱傷。


  結果收不住手沒有，攪局的有一個，還是間接導致大江山破滅的黑手。


  和這種人不用講武德，不坑一波簡直沒天理。


  “弟弟，你說的意外之喜……”


  茨木華扇抬起鬼手。


  堅韌程度，可與本願寺顯如不動如山媲美的手中浮現出一道裂痕，裂痕之上有一股晦暗難明的氣息縈繞。


  盡管茨木華扇竭力收攏，甚至不惜加重傷勢來留下痕跡，依舊避免不了氣息的離散。


  關俊彥點點頭。“就是這個。姐姐不用再浪費氣力，我大概知道那是什麽。不過我暫時不會說，需要等到安倍晴明回歸之後，進一步確認。”


  “聽你的意思，是要自己來解決，有把握？”


  “之前沒多少把握，現在至少有五成。”


  關俊彥腳尖一挑，挑起剛被斬下的半條右臂。


  有它在，很多事就不再隻是空想，可以落在實處。


  通過它，可以更進一步評估安倍晴明的狀態，確定返回的時間。


  當然，少了一條手臂，回歸的時間肯定又要後延，為關俊彥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此外，還可以通過手臂內的力量參與分析晴明的超越之道，與關俊彥很早就在準備的某個計劃相互印證。


  被強行嵌進肉裏的殺生石緩緩析出，陰力在鬼氣的包裹下悄然侵襲斷臂。


  與此同時，關俊彥開始和狐狸精溝通。


  “說話。”


  “不想和你說話，你個騙子。”


  “我騙你什麽了？”


  “明明有後手，還引誘妾身做出那樣的承諾。”


  “有區別？早晚的事，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真正的想法。”


  “……”


  “所以結論是——？”


  “手臂全歸妾身，妾身就告訴你。”


  “想都別想，那是額滴，額滴，都似額滴。”


  這不是關俊彥的意識，而是來源於關俊彥胸口的殺生石碎片。


  原本是鑲嵌在童子切上，在和鬼女紅葉對敵的時候特地取了下來，寄宿有被關俊彥命名為“貪吃狐”的分魂。


  貪吃狐名副其實，在大江山就大吃特吃，每每有消耗，立刻就想吃回來。


  估計是感應到大補之物，結束自閉療養，化作小狐狸，直接跳出來，對著手臂就是一通狂啃。


  “憑什麽都是你的，妾身也出了力。”


  反對花心，婚姻欺詐的狐狸不幹了，也加緊侵蝕速度。


  自己和自己較勁，也算是天下獨一份的風景。


  關俊彥兩手一攤，把斷臂又給丟下了，你們高興就好。


  茨木華扇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看來你是早有準備。”


  “畢竟答應過某位心碎的母親，替她好好教訓兒子，葉王前輩來了都得靠邊站。到時還請姐姐幫忙牽製住劍道之祖。”


  老娘打兒子，天經地義。


  茨木華扇欣然答應：“那我就再忍忍，這些天不去找那個劍士的麻煩。”


  “姐姐你估計，安倍晴明會在什麽時候正式回歸？”


  “種花家的清明節，最適合連接陰陽的日子。”


  鬼王本就親近彼世，茨木華扇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真想要超越者的命，隻靠幾個分魂可不夠看。”


  “半個月……足夠了。”關俊彥仔細算了算，心中起念，“向所有的‘我’傳達，以春分後第十五天清明0點為限，全員返回，斬殺安倍晴明，正式展開計劃第二階段。各自做好準備，成敗在此一舉。”


  日本海底部，渾身金赤的少年睜開眼睛。


  斷魔淵中，白衣神官振衣而起，吐出一句：果然如此。


  古老秘境，案幾前的書生挑燈夜戰。


  巨人身前，戰倒百萬睡魔的沉眠者嘴角含笑。


  恐山之上，赤裸上身的刀匠將花瓣與頭骨一一敲碎。


  山海界中，年輕人將一隻草鞋從水中撈起，遞到一位青衫文士手中，換來一本兵書。


  離狐境內，旅行者與一鳥一魚道別，走上某位古老的妖怪曾經走過的道路。身後山巔，五色神光一一鋪開，為旅者指明道路。


  陰陽家祖地，男人頭戴金冠，持金牌，先與蒙麵女子致禮，再向另外四人致禮。


  龍虎山上，新來的小道士和大天師、小天師以及其他修行者一起聆聽前輩開壇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