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的道不該如此之小
店主的話，當然是在店裏關門謝客之後。
在此之前，肯定是店門大開，好好待客一番。
既有做給外界看的意思，也因為茨木童子的身份，以及帶來的惡樓刺身牌麵足夠。
武尊當年砍死的太古大魚啊，這玩意你們誰吃過？
就問這逼格高不高，你們饞不饞。
反正關俊彥是挺饞的，那魚片真是晶瑩剔透，紋理層次清晰分明，關某你就沒見過這麽好的肉。
就連見多識廣的店主，都說是上上佳品。
於是關俊彥專門從倉庫的最深處翻出一個許久不用的大銅爐，在店門口支棱起來，燒上火紅的炭，倒上清水。
沒錯，清水就夠了。
海鮮類的食材，品相越好，越適合白灼。
這是最能發揮食材本味的做法，也是關俊彥和店主都很喜歡的做法。
尤其是這大冬天的，人圍坐在一起，來點熱乎的，感覺就一個字——爽。
加上累了大半夜的前置條件，茨木華扇又搬出了店裏的藏酒，那就是三倍的快樂。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浪子作風的飯綱紀之和茨木華扇拚起了酒。
向來自律的神宮寺菖蒲和土宮雅樂也沒少喝。
土宮神樂沒成年，隻敢用筷子沾著嚐了點，但看到放鬆下來的父親和室長也很開心。
最高興的當然非關俊彥莫屬。
東亞文化圈都有酒桌上談事的文化，氣氛一好，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土宮神樂接過關俊彥曾經的位置，當起了小跑堂。
對策室和土宮家嫡女的身份也沒有解除，室長和家主都不介意，關俊彥更不會說三道四。
還在昏迷中的諫山黃泉也是類似的處理，隻是人還沒醒，還沒得到本人的同意。不過以她和土宮神樂的姬情，關俊彥就是趕，恐怕都趕不走。
護衛任務的報酬也談妥了，金額不算大，也就幾百萬日元，但勝在幹淨，可以從日本政府的公賬上走，不會被封，關俊彥的燃眉之急總算是解了。
順帶一提，關俊彥今晚“撈偏門”的收獲沒了。
挨了鬼童丸那麽多劍，錢全都被打得稀爛，還好得了把童子切安綱，不然真是虧大了。
考慮到鬼童丸已經死了，這筆賬就記在妖僧天海身上吧。和你天海一脈的恩怨太多，不差這一筆。
酒足飯飽，客人離席。
也包括土宮父女。
話都說開了，關俊彥也不必刻意把兩人留在身邊。
治療的事有諫山冥，不要他操心。諫山冥親自送兩人去諫山家——土宮家已經變成平地，沒法住，也需要和諫山奈落解釋下黃泉的事。
直到這個時候，不願見外人的三尾狐狸和店主才聯袂現身。
關俊彥在外麵待客，裏麵的店主已然得知來龍去脈，省得關俊彥一番口舌。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店主直說要關俊彥分出一魂二魄。
“天衝滿足青丘之一的執念。這個過程不僅是一種修行，也是對神魂分化之法的深層體悟。”
“靈慧跟我去一個地方。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知道我為何會留在日本，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也帶你看看陰陽家曾經的輝煌。不止是日本武尊，種花那邊也有不少新人老人在惦記陰陽家的底蘊。”
“天魂解決巫女們的問題。黑巫女雖然危險，但隻是留在店裏，未免有些浪費，正好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關俊彥聽完之後更懵了。
他一開始是以為一個天魂壓不住狐狸精的一魄才要多加兩魄，沒想到一魂二魄各有安排。
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可行？”
“你不是總說時間不夠用，好多想學的沒時間學，好多事想做沒時間做，現在可以了。”
狐狸精一邊說，一邊用三條尾巴搔童子切安綱，卻沒有得到裏麵的一尾的反應。
看到這一幕，關俊彥想起了心結心結曾經和她說過的話，分開容易重聚難，哪怕隻是遠遠地見上一麵。
“怎麽不說話？信不過妾身，還信不過咱娘？”狐狸精似笑非笑道。
“不。”關俊彥下意識地搖頭，“隻是覺得一下子分出這麽多，有點步子太大了，容易扯著……咳咳。”
有些話，可以和其他人說，唯獨不會在母親麵前說。
這份小小的心思，反而讓店主勾起幾分會心笑意，聲音更加柔和幾分：
“既然獨立撐過‘殺生石共鳴，九尾齊聚’，說明你的心性與概念都達到了全新的層麵，不能再以老眼光看待。俊彥，你知道是哪一句話決定我把注押在你的身上？”
“不知道。”關俊彥二次搖頭。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初來東京之時，自己隻是個還過得去的少年，就算有母親的關係，讓店主照拂一二，也不至於讓這樣一位古老的存在為自己做這麽多。
“你說過，人類的進步就是建立在後人對前人的一次次超越上。”
想起來了，確實有這句話。
“我也說過，要先見過泰山和北海。我其實很擔心，自己是隻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目標遠大與腳踏實地並不衝突。記得嗎——讓我看看你這隻蚍蜉，有沒有資格去搖撼大樹。”
總覺得，有股正說反說都有理的味道，雖然聽著確實很爽。
挾太山以超北海確實有點大，我隻想讓日本武尊心有顧忌，不敢輕舉妄動就足夠了。
話沒說出口，心思卻沒有逃過兩位古老者的眼睛。
“小男人，你太小看自己了。”
“你的道不該如此之小。”
“知道妾身以前為了學習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花了多少心思嗎？”
“不要怕多，你所學習的一切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你登天的助力。想象種花家的曆史，再想想這個國家的崛起史，既然有心，就去做吧。”
“那走走看？”
關俊重複曾經說過的話，當時隻道是尋常，如今卻琢磨出不同的意味。
“走著。”狐狸精與店主異口同聲。
關俊彥合上雙目，心潮澎湃。
一念興起，天魂、天衝、靈慧依次離體，本體的氣息不可避免地微弱下來，卻無任何頹唐，與一魂二魄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