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之樹
“？？？”
心結04的頭頂冒出來一排問號。
什麽一命還一命？什麽兩清？
我想走早就走了，不走自然是有把握能撐下去，誰要你多管閑事。
本來就不欠，更不需要還。
“小蒼，你說那個小家夥是怎麽想的？”
“不知道。”蒼星石老實地搖了搖頭，“不過指揮官最後的狀態很不好。”
“好像是這樣。”
心結04閉上眼睛，反複回憶關俊彥消失前的一幕。
斷臂，渾身浴血。
就算有她的幫忙，能從三位大劍豪級高手的包圍中衝出來已經很不容易。
他……應該是想著物盡其用。
反正逃不過一死，不如死得更有價值，所以才會選擇和落雷一換一。
說起來，最後一道落雷確實有些危險——如果隻有我一個人，有小蒼在，來多少都沒用。
這麽一想，我是不是應該感動一下。
自從成為傀儡師，就再也沒被人保護過，有傀儡就夠了。
看到我的傀儡，也不會有人想過要保護我。
這種感覺……挺奇妙的。
想到這裏，女傀儡師不由嗬嗬一笑。
不管是自己有沒有會錯意，稍微多體會一下吧。
“小蒼，接下來交給你了，要保護好媽媽哦。”
“了解，Master。”
“是，Master！”
蒼星石抬起手，召喚出由羅真親手製作，專屬於自己的武器。
那是一把黃金剪刀，造型與園藝師的剪刀有幾分相似，與蒼星石本人的風格極為相稱。
隻見蒼色的少女雙手高舉，剪刀開合之間，天空中的烏雲直接被剪掉一半，像是被減去的植物枝杈，下半段完全消失，隻留下上半段。
令人驚訝的是，偌大的戰場，無數的強者，都對這詭異的一幕視而不見，仿佛根本不曾發生過。
沒了烏雲，支配整個中軍的可怕陰陽術也隨之土崩瓦解。
然而，不等蒼星石第二次開合黃金園藝剪，世界本身先一步開始崩壞。
蒼天攪動，大地裂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成了背景板，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隨意撕扯揉搓，最終丟進垃圾桶。
“Master。”蒼星石單手提著剪刀，另一隻手主動牽起主人的手。
“我知道。”作為所有薔薇少女的契約者，女傀儡師對N之領域同樣非常了解。
人心多變，心象風景也是如此。
這片戰場是依存於關俊彥而生，主角戰死了，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塵歸塵，土歸土。
能夠保持存在的，隻有不受關俊彥意誌控製的兩位外來者。
◇◇◇
心象世界的崩解讓關俊彥的意識重回現世。
“原來被雷劈死的感覺是這樣的，和被燒死有點像，但要舒服很多，因為一下子就沒了。”
嘴裏小聲咕噥，一隻手習慣性地揉搓太陽穴。
頭有點昏，心有點堵。
是“死亡”帶來的些許不適。
剛開始隻能硬抗，直到關俊彥得到了一件至寶，整個家裏最治愈的小家夥。
從化形至今，完全沒有長大的女孩趴在兩個枕頭中央。
不是什麽好看的睡相。
隻露出半張臉，嘴角還掛著口水。
可關俊彥就是怎麽看怎麽舒服。
習慣性地伸出手，戳了戳女兒肉嘟嘟的臉頰。
我家女兒天下第一可愛，誰讚成，誰反對？
很好，沒有人反對。
關俊彥很滿意地收回手，開始為剛才的冥想戰複盤。
劍術經驗 3，忍術經驗 7，槍術經驗 2，絕對算得上收獲頗豐，足夠讓平時的關俊彥興奮上好一會兒。
但今天，他有點提不起勁，因為他的心中仍有一絲遺憾。
沒有與殺生石真正分出勝負，也沒有看到“英雄救美”後偽裝者的表情。
她絕對想不到自己會這麽做。
是會驚訝？
還是會憤怒？
又或者是嘲諷我是個傻瓜？
不管是哪一種，下一次估計是見不到了吧。
畢竟現在的我，就算是願意當她的槍，也不可能殺掉有那麽多高人守衛的鳥羽天皇。
突然覺得有點遺憾。
算了，不想了。
今天體力和心力的消耗都不少，該休息了。
少年重新恢複五心朝天的坐姿，正要真正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一股異樣的感覺悄然湧上心頭。
咦，這是？
◇◇◇
一大一小的兩人就在原地站著，靜靜地注視著那“一個世界”的凋零，等待凋零之後的全新景象。
那才是今晚的正餐，蒼星石真正發揮能力的地方。
很快，“世界”的碎片飄零殆盡，重歸平靜的N之領域終於還原出最本來的樣貌。
黑白基底，無數色彩交織的混亂世界中，一棵大樹頂天立地。
大樹與梧桐有幾分相似，根紮得很深，主幹粗壯，枝幹繁茂。
最為碩大的樹冠中央，一隻通體金色的奇特金鳥蜷縮成一團，安靜的閉著眼睛，似乎是在休眠。
女傀儡師帶著薔薇少女走到樹下，抬頭仰望。
“真是漂亮的‘心之樹’，沒想到小家夥的內心世界居然這麽美，小蒼你覺得呢？”
“很健康，但還是有腐敗的地方。”
蒼星石指的是樹幹下方盤旋不散的陰鬱氣息，以及部分枝杈上枯黃發黑的葉片。
心結對此並不意外：“聖人尚且有邪念，何況其他。如果真的是毫無邪念，反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要為他剪枝嗎？”
蒼星石嗯了一聲，握著剪刀的手腕輕輕抖動：“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少女先伸出空著的手，輕輕撫摸被稱為“心之樹”的根幹部分，陰鬱腐敗的氣息似乎找到了全新的獵物，爭先恐後地湧了過來，卻在觸碰到少女身體的前一刻被無形之力震散。
少女沒有去管無形的陰鬱，嬌小的身體輕盈地順著樹幹一路向上，來到樹頂，一雙巧手操持園藝剪，在枝杈之間躍動，或是剪去枯葉，或是剪去枯枝。
這一刻的蒼之少女，比過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專注，更加的美麗。
可惜，這份美麗，隻有一位觀眾能夠欣賞。
不，還有一位。
那隻沉睡在樹冠中的金鳥，在蒼星石經過身邊的時候，眼睛悄無聲息地張開一道眯縫，不過很快又閉上，個中變化連最善觀心的兩位訪客都沒有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