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留宿
月明星稀，無雀南飛。
無樹可繞，無人可依。
確實是無人，關俊彥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望著天，發著呆，歎著氣。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正常來說，這個時候他不是在看書刷經驗就是在冥想被虐，但今天他著實沒有那個心情。
兵法書不在手邊是其一，環境不對是其二。
傳統的日式居所，木製的推拉門，木製的地板，木製的欄杆，觸感特殊的榻榻米，以及有點過於巨大的房間麵積。
此處不是關俊彥的公寓，此處是神樂澪家的客房。
沒錯，關某人留宿了，還是因為櫻。
這丫頭認準了爸爸媽媽必須都在，不然就掉眼淚，關俊彥和神樂澪對此無可奈何，在為人父母這點上，兩人是一樣的，都是從零開始。
而有經驗的那對……是逗比。
櫻說要留下來，這對逗比夫妻開心到不行。
又是安排房間，又翻箱倒櫃找女兒小時候的衣服，現在居然在研究尿不濕的問題——櫻的本體是把刀啊，哪來的排泄需求。
唯一慶幸的是，櫻不是靠眼睛來判斷爸爸媽媽的存在，而是靠靈力的“氣味”，隻要在一定的範圍內，哪怕看不見，櫻也不會哭鬧。
不然關俊彥都不敢想接下來的事，洗澡怎麽辦？睡覺怎麽辦？
雖然現在也夠糟心的。
一群平均年齡四十以上的中年人，跟沒見過孩子似的，圍著櫻團團轉，待在一個空間久了吵得頭疼。
一般不都是被熊孩子吵得頭疼嗎？現在反過來了。
心累。
突然好想唱歌。
“其實我想走，其實不想留……”
一不小心暴露真實年齡了。
更丟人的是，翻來覆去就這兩句，因為就記得這兩句。
哼到最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一邊自我吐槽我也是個老男人了，一邊想著——要不要趁現在還沒忘光，把腦子裏的那些歌啊，詞啊都記下來。
哪怕多是中文的，哪怕大多殘缺不全，一樣可以派上大用場——對於專業人士來說，比如製作人之心躁動的犬金鬼萬次郎。
就在前兩天，這位有日子沒見的極道大佬發了個視頻鏈接過來，點開一看居然是事務所最新的宣傳MV，旗下藝人都有露臉亮相。
站在C位的正是主推的王牌被脂肪腫塊選中的天選之女七瀨花凜，不愧是能和前社長對線的人才，台風好，發揮穩定，在她的帶領下整支MV的質量全程在線。
更令人驚訝的是犬金鬼萬次郎的名字居然出現在了作詞和作曲上——當然，用的是化名，不管是不是找了槍手，都足以說明他的用心。
一把年紀還能不忘初心，如此堅定地追逐夢想，真的很讓人感動。
這種人，怎麽都該推一把，多推兩把也行。
理由的話，就用不能總用關家的錢，能自己掙就自己掙，
那麽，先把什麽歌交出去好呢？
年少時最喜歡，至今都能背誦全文的《直到世界盡頭》？還是前段時間大火的《Lemon》？
上來就王炸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還是先來幾首中譯日練個手？
正在思考的時候，心湖之中悄然泛起絲絲漣漪。
那是與唯一式神之間的聯係，是父親和女兒之間的緣。
抬頭一看，隻見相鄰陽台的木門唰地一聲拉開，換了一身白色浴袍的幼小女孩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看到坐在對麵的關俊彥，高興地揮了揮手：“爸爸。”
隨後，砰地一聲，越過幾米的距離，撞進關俊彥的懷中。
少年伸手，將女兒抱了起來，隨口道：“不是去洗澡了嗎？這麽快就出來了？”
關俊彥的片刻清淨，是建立在女人們集體去洗澡的基礎上。
日本人喜歡泡澡，神樂家這樣的大家庭，大浴池更是免不了，作為神樂家目前最受歡迎的存在，櫻自然也被帶了進去。
沒想到這麽快就出來了，好像才剛剛過去十五分鍾的樣子。
“洗澡不喜歡，太多水，討厭。”櫻甩著披散下來的，濕漉漉的頭發，往爸爸的臉上蹭。
關俊彥也不在意，反而伸手將頭發揉的更亂：“因為你是刀啊。”
水碰多了，會鏽。
“媽媽也是這麽說的，所以就把我帶出來啦。”
說話之間，同樣是一身白色浴袍的神樂澪也從走上了陽台，對著櫻招了招手。
櫻隨即從爸爸的身上爬了下來，跳回媽媽的身邊。
神樂澪抱著櫻，讓她坐在陽台的圍欄上，自己站在後麵，細心地為她搭理頭發。
看到這一幕的關俊彥心中慚愧，媽媽想著給女兒梳頭，爸爸卻把頭發搞得一團糟，同時又有些歉意。
“對不起。”
“不用道歉。”神樂澪手中不停，隻用餘光看關俊彥，“我也覺得那邊人太多，太吵，所以早早地就出來了。”
“不是這個，是打擾了你原本平靜的生活。”
帶孩子很累的，也很花時間，這本不該是十七歲的年紀承受的東西。
“原本也不平靜。”少女靜靜搖頭，“而且，櫻一直都是我的刀，是被你搶走的，如果你願意還給我，我會很高興。”
“沒門。”關俊彥咧嘴一笑，“這可是我女兒，誰都不給。”
“也是我女兒啊。”梳子一拉，女孩兒的頭發恢複柔順。
“我是爸爸媽媽的女兒。”
櫻拍著小手，直接站上欄杆，一會兒跳到爸爸那裏，一會兒跳到媽媽那裏，玩得不亦樂乎。
另一邊，與陽台相距不遠的走廊上，玩世不恭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含笑：
“誰說神道必須高高在上？誰說神道必須清心寡欲？被人祭祀千百年的神明就真的懂人類嗎？以神性束縛人性，這樣的神道不修也罷。這方麵，反倒是佛教的觀點更為合適。”
男人飲盡杯中酒，雙眼眯起，似是有些迷離。
“三界所有，唯是一心。心畫諸世間，有漏生識，相隨識起，五蘊從生。修禪之道，見心而識法界，悟空而來得圓通，空有相別，何以成空？謂之無佛無態無心，見心得無心，向上一源路，處之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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