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章 禦花園遇老太君
蘇芷有些懵,心中暗道,難道這古代的皇帝竟然這麽清閑的嗎?
不是說他們要治理國家非常的忙碌嗎,有看不完的奏折,有處理不完的國事,還有手底下永遠都扯不清的大臣,怎麽他這個皇帝當得如此的輕鬆?
順和帝看住她的事情讓蘇芷非常壓抑,原本覺得抄寫《清心咒》很帶勁兒的,但是此刻卻也沒有了意思。
隻是撅著嘴兒以手托腮分外不滿地看著他。
順和帝時刻關注著她的情緒變化,見她一開始倒還能忍得住,還怕找不到借口提及昨夜之事,現在一見連忙問道:
“阿寧這是怎麽呢?何事不開心?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順和帝想知道昨夜的事情,但又不願意蘇芷知道他在她身邊安插了人手,日夜監視,所以隻能想方設法的引出話題。
“沒什麽,隻是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些不好的事情……啊,不想提這些不開心的事,聽說禦花園的花兒又開了,我想去看看!”
順和帝一聽蘇芷說到夢,本想再問,但再聽她要去禦花園看花兒,心道這個要求了太簡單了點,當下大喜,立刻喚了人來將蘇芷的一應物件收攏一下,親自帶著她前往禦花園。
今日天氣已經越發的冷了,原本有很多在暖房裏培育出來的花兒都不應該再端出來了。
不然的話,費盡心思培育了將近半年的花兒隻怕就活不過這一日了。
不過因著皇帝陪著貴妃前來賞花,那這禦花園裏當然該有花兒,而且還得將他們培育出來的好花好草都得給搬出來,就讓它們寒風中與他們一般凍得瑟瑟發抖。
養花兒的人都在心疼著,可到底沒有人敢做什麽,隻盼望著在這極其寒冷的天氣裏,皇上和貴妃能夠因為怕冷而少逛一會兒,他們也好來得及將這些畏寒的鮮花趕緊著搬弄進去。
哪知事與願違,皇帝和貴妃二人好像不怕冷似的,他們穿著厚重的大裘,腳步緩慢地在這片土地上走著,邊看邊品評著這裏麵的花兒。
“真是厲害,連牡丹中的奇品綠萼他們都培育出來了!”蘇芷看著這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花兒,心裏其實也很疼,但是沒辦法,她今日就想出來走走,而且據她以前養花的經驗來說,這天氣冷關係倒不是很大,隻要不在外麵過夜,不受打霜就行。
欣賞了好一陣子,順和帝便說要帶著她回去用膳了。
蘇芷有些悵然若失。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想要出來,好像在這裏能夠找尋到她失去的記憶似的,又好像生命的磁場之中在這裏打下過什麽烙印,讓她想要在這裏遊走,遊走……
當然是在沒有順和帝的前提下。
但是今日除了看到了那些花匠們心疼的眼神和戰戰兢兢的動作之後,這裏並沒有什麽奇特的。
也讓她再也提不起來來這裏的心思了!
走出禦花園,剛走到一座人工修築的白玉橋,便看到那橋上走來一行人。
瞧見他們的裝飾和打扮,便能瞧出他們應當是慈寧宮的人。
蘇芷想著麵前既然是太後,順和帝應該會帶著他們過去請個安。
可沒想到,順和帝在朝那邊看了一眼,又問過小馬子公公之後,卻突然攔住了她。
“阿寧哪,朕要過去給太後問安,你這麽怕冷,便無需過去了,到前麵的月牙亭裏等著朕便是!”
蘇芷滿臉驚疑,太後是長輩,身份又高貴,按理說她這個晚輩遠遠地看到她就應該前去行禮問安才是,可是皇帝怎麽會在這樣即將要碰麵的時候還要將她人弄走呢?
“為什麽?”蘇芷不解,但沒有當著順和帝的麵問出來,而是等到他往橋上走去,而她退回到掛了厚厚的綢布簾子的月牙亭時,才看向小馬子公公。
“啊……貴妃娘娘是在問奴才嗎?”小馬子公公一怔,被問得有些發懵。
說實話,這事兒他還真知道,可是他能告訴貴妃娘娘嗎?
“對啊,這裏除了我的宮女,就隻有你,她們眼神不好,想必也跟我一般看不大清楚,但你不同,你可是習武之人,心明透亮,一定看清楚了,剛剛那轎子裏是不是坐著皇太後!”
“娘娘英明,那裏確是皇太後!”但是至於皇上不希望他們見麵,小馬子公公卻不能說實話。
這實話一說出來,他豈還有命在?
但是如果現在他一點兒也不說的話,恐怕貴妃娘娘這裏就脫不了手。
他也是左右為難了,不過麵對著蘇芷那滿臉希冀和期待的眼神小馬子公公還是道:“其實……貴妃娘娘你溫柔善良,知書達理,皇上格外恩寵,但皇太後卻並不這麽認同,皇太後認為君王就應該雨露均沾,不可專寵一人,但皇上卻隻中意貴妃娘娘一人……”
小馬子公公編得很是辛苦,但是語氣卻很誠懇,連他自己幾乎都信了。
所以蘇芷聽了之後盡管心裏還有疑慮,卻也並沒有問出來。
因為小馬子公公實在是太會講話了,她想可能不管她問什麽,他都會有理由封住她的嘴。
她從聽轉而到看,讓阿枝掀了厚綢布簾子的一角,她悄悄地側著身子,以一個外麵人看不到她的姿勢悄悄地看著外麵的人。
這才發現,在繁花似錦的禦花園一角裏,除了一個身穿朱紅色鳳袍的老太太之外,還有一個穿著絳紫色一品命婦朝服的老太太,她頭發半白,緊緊梳在腦後,上麵隻用了幾根銀簪子固定,額頭上戴著昭君套,老太太那半露的麵色精神矍鑠,神情慈祥,讓蘇芷一眼看到就覺得十分溫暖。
還有她那微微上揚的嘴角,雖然生長著深陷的法令紋,但是卻依然透出滿滿的慈愛,讓蘇芷看著看著就覺得好像是自家的長輩一樣親切。
她忍不住捏緊了厚綢簾子,呼吸微微有些沉重起來。
“那個人是誰?”她看向小馬子公公,卻見他好像有些小緊張地站在自己的身側,稀疏的眉頭緊皺,眼神銳利,那左腳往前,右腿後踮,雙手放在身側,但是它們並不平和,好像保持著一種隨時都會衝出去的感覺。
蘇芷瞧著他這般緊張到指甲縫裏的模樣,不由失笑:“小馬子公公這是怎麽呢?我在問你問題呢,又不是要打你,你瞎緊張什麽?”
被她溫柔的聲音一喚,小馬子公公一下子驚醒了,見她臉上雖然帶著一絲雀躍,但卻並沒有要衝上前去的意思。
他微微鬆了一口氣,也察覺到了自己剛剛的行為有些太過了,便不好意思地摸著額頭嗬嗬直笑,似乎想要用這笑意來掩飾他剛剛製造出來的尷尬。
不過這樣的方式似乎並不好,至少蘇芷不買他的賬。
她依然在執著地想要知道那位看著慈祥可愛的老太太的身份。
小馬子公公原本想要撒科打諢蒙混過關,但是這一次蘇芷卻顯得十分堅持,她擺出來了一副不知道她的身份決不罷休的模樣,甚至磨著牙齒說如果他不告訴她的話,她就直接跑出去當麵問,或者等到皇上回來了,問他也可!
“瞧皇上與她說話說得那麽有勁兒,肯定是相熟之人,你若不說,我等會兒隨便找個禦花園裏的花匠問一問便能夠問出來了,也並非一定要你不可!”
蘇芷有些生氣了。
這平日裏瞧著小馬子公公還是挺靠譜的,但是這會兒他卻擺出了這麽一副模樣,讓她實在是有些不舒服。
“講講,奴才講……”小馬子公公是個極會審時度勢之人。
他知道眼前的寧貴妃娘娘雖然與從前的趙夫人蘇芷還是同一個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其實她的性情大變。
早就已經沒有了以往趙夫人那般的耐心和體貼。
以前她如果有想要知道的問題,隻要問出來,眼見著他為難的話,她會立刻識禮的停下來,決不會肆意地隨著性子去打聽。
但是現在的寧貴妃娘娘卻不是如此了。
他若是不露出為難的表情倒還好,這要是露出來了,她反倒是更加不高興的模樣。
讓人瞧著實在是為難!
所以他決定還是說出來,因為他認為這就是天意,所謂天命不可違,就如此時這般光景。
這麽大冷的天兒裏,有誰會突然想要出來賞花賞草了,可寧貴妃娘娘出來了。
又有誰會想得到,一向最為怕冷的太後娘娘居然也會來禦花園。
可她硬是來了,而且還帶來了蘇國公府的老國公夫人。
這老國公夫人最是疼愛當初的趙夫人,如今她們即將見麵,這不就是天意嗎?
想清楚這一茬,蘇芷已經沒有了耐心:“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回貴妃娘娘的話,其實不是奴才不說,隻是那位主子是宮外來的,奴才適才以為沒有什麽必要這才……
如今貴妃娘娘若是一定想要知道的話,自然沒有什麽不可以的,奴才說就是!”
蘇芷瞪他一眼:“真囉嗦!”說便是說就是,還在這裏扯半天閑!
“那一位乃是蘇國公府的老國公夫人,以往與老太後二人是自小的手帕交,所以經常會入宮來!”
“哦,既是國公夫人,皇上怎麽不讓我見見?”蘇芷眼眸跳了一下,她姓蘇,那位便是蘇國公府的老夫人……
“貴妃娘娘怕是誤會了,皇上並沒有不讓娘娘見國公夫人,而是不希望貴妃娘娘與太後娘娘碰上!”
小馬子公公有些為難地將太後娘娘對她的意見說出來。
“哦,原來是這樣,皇上納了那麽多妃子,為子嗣計,為平衡後宮計,的確應該雨露均沾了!”
蘇芷想起了以前看過的某劇,想起那裏麵的一個妃子勸皇帝雨露均沾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
“娘娘不介意?”小馬子公公大著膽子問道。
“介意,有什麽好介意?”蘇芷攤手。
她其實到現在為止都還不曾與皇帝有過什麽,當然,也許這具身體的原主跟皇上有過什麽,但是她卻是沒有的,雖然她這般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未曾經曆人事的,但她目前沒有,心裏便自覺是幹淨的!
“隻可惜太後娘娘她老人家不知道貴妃娘娘的心思,若是太後娘娘知道的話也不至於……”小馬子公公歎氣。
“那還不簡單,你現在別攔著我,我即刻出去與她好生說道說道,好讓她知道我的想法,也免得下次看到她又要避讓!
這萬一我忘了避開,被她給收拾了怎麽辦?”
蘇芷自問她可不想受那無妄之災!
聽她說著這麽賭氣的話,小馬子公公差點沒有繃住要笑出來。
不過好歹在宮裏這麽多年,表情管理也不是白練習的。
他在短暫的失神過後很快就控製住了。
然後認真地看著蘇芷,眼神裏帶著質詢,仿佛是在問她:娘娘你剛剛所說的話是真的嗎?你是認真的嗎?
蘇芷看出他表情中的疑惑攤手道:“沒錯兒,我就是這麽想的!
你看看她多嚴肅啊,這要是一旦發怒了,把怒氣撒到我頭上怎麽辦?”
小馬子公公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我的貴妃娘娘喂,太後娘娘向來慈善,哪裏會出現你所說的那種情況,不可能,不可能的!”
太後娘娘雖然看起來很嚴肅,但是在這宮裏
絕對算得是唯一的老好人。
這麽多宮殿,這麽多宮中的主子,但是卻隻有太後娘娘的宮裏每天罰的宮人最少,而且她也從來都不會胡亂發脾氣,除非是有人犯了原則性的錯誤,或者有意怠慢事情,才人讓管事的嬤嬤小懲大誡一番,但是一般都不會太過嚴厲。
宮裏頭都是人精呆的地方,有了第一次的警告,基本上都不會再出現那種不識趣的現象,管上三兩次便都好了!
這邊說著話,鬧出一些小動靜,不知不覺間便引起了在花園子裏賞花的一行人的注意。
蘇芷眼瞧著在那行人裏麵格外亮眼的那位蘇國公府老夫人好像正在朝著她這邊望過來。
她忍不住迎上她的目光,還朝她眨了眨。
隻不過這樣的想法並沒有實現。
因為在她眨眼的瞬間,握在她手裏的綢布簾子被小馬子公公一把抓住扯了下去。
不遠處的老國公夫人想象著剛剛被盯視的感覺。
她總覺得那掩著厚重的簾子亭子裏麵好像有人在看著她。
她剛剛便條件反射地往那邊望了一眼,可是還沒等她看清楚,隻覺得有一雙漆黑的雙眸一閃而過,她便什麽都沒有看到了。
隻瞧見那綢布簾子在重重地搖晃。
她指著那方小亭道:“太後娘娘,那裏可是有人嗎……”
老太後也被那邊的動靜吸引過來了,聽到老國公夫人這麽問,便看向順和帝。
“皇帝,那兒是什麽人?”
順和帝低頭道:“朕的貴妃!”
“哦,是皇上新封的寧貴妃娘娘,老身早就聽說過了,可這些日子沒有入過宮,還沒有見過喃,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還真想瞧瞧到底是什麽樣的姑娘能夠入了皇上的眼!”
老國公夫人笑得慈祥。
老太後聽她這般說倒也想見見。
其實她也很早就聽說過了,而且流傳在宮中的版本還挺多。
有人說這一位寧貴妃娘娘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以前那個寧才人,而是皇上出宮外查時,從宮外帶回來的平民女子。
隻因為生得美貌如天仙一般,所以為了給她安一個身份,這才拿以前從未出過眾的寧才人的名號給她替著。
但是就算寧才人在宮中沒有存在感,但還是有人見過她的模樣的,與這寧貴妃兩相一對比,那肯定不是同一個人!
還有人說這位寧貴妃其實就是皇上身邊的某個宮女,因為前些日子照管著病重的皇帝之後,因為功勞巨大,便被賜了貴妃之位,蒙寵無比。
還有人說寧貴妃很有可能是花樓女子……
有人說……
反正宮裏頭最不缺少的就是八卦和流言。
因為聽的版本太多了,導致老太後自己也不知道他們誰說的版本是對的。
不過她曾經很多次提出過想要見一見皇帝新封的寧貴妃,可是卻都被皇上給拒絕了。
如今到了跟前了,她自然還是想要見一見。
今日當著麵,又這麽巧地碰上,她於是用充滿期待地眼神看著順和帝。
“既然哀家和老國公夫人都沒有見過,想見一見,不如就請皇帝把她請出來吧!
所謂醜媳婦也得見公婆的,再怎麽說哀家都是她婆母,她這樣當麵遇見了,也不出來一拜見一番,這恐怕有些說不過去!
知道的人說寧貴妃脆弱膽小,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一朝受寵,便臉哀家都不放在眼裏了呢!”
“豈敢不將母後放在眼裏。”順和帝連忙接過話題,他的態度很是真誠,但是見依然還是不讓見的。
便找借口說寧貴妃近日身染風寒,恐怕會傳染,為著太後的鳳體著想,不若改日再見。
“哀家不怕什麽風寒,活了這麽大半輩子的,哀家身子一向都康健,你先前病著的時候,還不是哀家在一旁照顧著你,瞧瞧,也沒什麽後遺症。”
順和帝臉色微微沉下。
簾帳裏麵的是蘇芷,現在麵前的太後和老國公夫人不管是誰,都對她的模樣熟悉得不得了。
因而見是肯定不讓見的。
但是又該怎麽應對了,畢竟麵前這人可是他的親生母親。
他沒有理由攔著她!
順和帝沉默了,他能夠感受得到亭子裏的蘇芷著急了。
她想要出來,不過是小馬子公公憑著蠻力把她攔住罷了。
“小馬子公公,你要幹什麽?你讓我出去,我可不想做一個目中無人的人!”
今日這麽一鬧騰,她若是不出去給太後娘娘見禮的放,那她在這皇宮之中可是真正的出名了!
而且也會失去太後娘娘的歡心,她若真的想要在這宮裏立足,自然得要討好太後娘娘!
可是小馬子公公卻像是吃錯了藥一樣,使勁地攔住她,不讓她動彈半分。
這樣一來把她折騰得真是相當地鬱悶。
可是不管她是發火,還是威脅,或者是好言相求,小馬子公公卻都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他攔得很堅決,還悄悄地用眼神求她:“貴妃娘娘,這是皇上的意思,您可千萬不要為難奴才了!”
蘇芷扁了扁嘴,滿臉不悅:“我哪裏敢為難你,你瞧瞧你把這路都堵死了,我的眼睛都快要被你繞暈了!”
她賭氣地坐在鋪了厚厚的軟墊的石凳上。
然後看著小馬子公公,再瞧向彎腰站在她麵前的憐兒。
這倆人……
她心軟了:“好啦,我不看就行了!”
嘴裏是這麽應著的,但是心裏卻已經暗暗有了打算。
你們不是都不允許她去見太後娘娘嗎?
那她自己就悄悄地在心裏做打算,有心算無心,她還就不相信,他們能夠攔得住她這一時,還能攔得住她一世?
這太後娘娘和老國公夫人,她是見定了!
她咬咬牙,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