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急中生智高一銘
此時媚如的話無異於一個巴掌“啪啪”地甩到了高一銘等人臉上,弄得他半晌都抬不起頭來。
不過他手底下那群人卻沒有那麽好說話,原本他們的人被打得連連敗退,一個個的脾氣也不見得有多好。
如今又看到這個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女人一直都在他們麵前作威作福就不說,此時竟然將他們的頭兒都給罵成了孫子,不由得一個個都不服氣起來,朝著媚如吹胡子瞪眼的。
媚如倒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見他們這樣,她也不怕,橫著眉頭就對上去了,眼神之中藏著陰鷙之意和濃濃的殺氣,竟然生生就將那群大男人給嚇退了。
好些人剛剛還在幫腔,這會兒居然噤聲了。
不過也有人依然還是不服氣地道:“與其在這裏責怪我們沒有用,你怎麽不自己上呀!你不是很能的嗎?”
這話卻是戳到了點子上了。媚如不自己上自然是她也弄不過這麽些人。
但是她認為自己是當慣人上人的,對於這些不那麽友好的態度,她當然不能服氣,又是一番大肆爭吵,直把脾氣還算好的高一銘吵得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又瞧見河道那邊攻過來的那人所乘坐的船已經衝破了他們設置的路障,他一下子就怒了:“吵夠了沒有?”
高一銘雖然武力值不行,但是為官這麽久,也是積威在身的,一聲令下,下麵的人倒是一片安靜。
隻剩下媚如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不過這次沒有人回應她,她一下子就安靜了。
而且她也瞅見那船已經衝破浮橋正朝著上遊的方向而去。
“攔住他們!”她想到了出發時在桃花島上接到的命令,心裏一下子就慌了,也顧不得與他們打嘴仗了,立刻投身正事上去。!
正準備遵照她的號令行事的高一銘看著經過自己身邊的大船時眼神突然一下子就緊了。
他發現船上所坐之人竟然是他熟識的人。
男的一身黑衫,身形修長高大。而那女子一身青衫羅衣,秀發高挽,麵上如玉般白皙,在初升的太陽光的照射下整個人好像自帶光環一般,亮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是他們!
他心中一震,自從接到桃花島那邊發布過來的攔截命令之後,他隻知道王爺讓他攔住一艘從閩州府碼頭開過來的一艘搭乘北上的客人的船隻,據說是被人劫持了。
一直到剛剛他們又是放箭又是暗鬥地搗騰了好一會兒,這才知道,原來坐在這船上的人竟然是他認識的。
難怪指揮起戰鬥來是如此的厲害精到,以少勝多,連一點壓力都沒有。
而且認真說來,船上的這兩人都對他有恩,原本覺得打不過高一銘心裏就有些犯怯,如今見著是熟識的人,對於這一場戰爭就更是連一點心思都沒有了。
但是礙於身邊那個一心慫恿著他下令放箭的媚如,他卻是有幾分為難。
從情感上來講,他不想對那船上熟識的人下手。
一個是從朝廷派過來的京城欽差,一個是救過他和全鎮子百姓性命的神醫……
他感激他們還來不及了,又怎麽可能要將他們弄死?
如果一開始知道是他們的話,他肯定連來都不會來,如今他心裏也早就沒有了半點傷害他們的意思,隻想著該如何將這事完滿地圓過去。
既能讓他們平安無事的離開這裏,又能讓身邊的媚如不至於太過懷疑他們的動機!
高一銘想了好一會兒,媚如已經急聲催促了好幾回了,有時候催得急了,她簡直恨不得將高一銘直接踢下水去,然後接過他手裏的指揮權。
可是她到底也還是不敢的,在這裏,除了高一銘知道她的身份,其他的差役根本不知道她是誰,要是沒有了高一銘約束著他們,可能他們根本不會給她任何麵子。
隻是眼睜睜地看著上頭吩咐要留下來的人就那樣毫無阻礙的從自己的麵前走過,媚如美豔的臉簡直要變得扭曲了,她大叫道:
“高一銘,你到底讓不讓你的人上?我可告訴你,你父親在閩州府阻擊他們失敗,主上原本就已經大怒,這是給你們父子倆贖罪的機會了!”
高一銘心頭一沉,這個女人除了會拿攝政王和他父親的事情來壓他以外,還能幹什麽?
還有他們從頭到尾有沒有問過他的意見,他並不想效忠什麽勞什子攝政王——事實上他早就已經不是攝政王了,他記得他在前年的時候就已經被廢黜了,變成了一個什麽事兒也不管的普通番王。
現在還拿著攝政王的名頭叫什麽?
高一銘心裏頗有怨憂地腹誹,但是礙於媚如口裏所點的那些的人名字,這些話他還真不能直接說出來,而是轉了一個彎道:
“現在他們都已經突破了第一道防線,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不如媚如姑娘你來說說吧,請恕我一介文弱書生實在是有心無力!”
說到這裏,高一銘立刻就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借口,而且他也意識到了在這場失敗中他應該能夠找到的突破口。
這第一點就是麵前那一位實在是太厲害,能夠從主上防守著的桃花島逃離,而且還突破了他父親親自鎮守的閩州碼頭,接連一路突破到達這裏……
他又能做什麽呢?
當然這其中原由自然是因為像他這樣一介文弱書生怎堪來當這樣一場戰爭的指揮官!
能力有限,這也怪不得他呀!
“你……”媚如狠瞪他一眼,剛想再放些狠話,卻見眼前一花,接著突然聽到一聲驚慌的叫聲,那個被自己瞪著的男人居然一下子就朝著河道裏栽了下去。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落水了!”
“快來人啦,救大人!”
“救人哪!”
……
此時岸上好是一番奔走狂叫,大家都失去正常的判斷力了,隻是為著救他們的大人而努力著。
至於河道上行駛過去的那艘大船誰顧得上?
反正顧得上他們也打不過,還不如就趁著這個好機會跳下河去救一救他們領頭的人,這樣還能得個一功半勞的……
於是岸上的人忙活起來,而在船上一直高高提著心神的趙晉和蘇芷等人卻頗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一切。
好像剛剛這些人還在高高地舉著他們手裏的長弓利箭暴跳如雷地表示著要將打破他們路障的人等一並弄死在這河道上。
可是在後一刻,就看到他們自己亂了起來。
而這起因更加可笑。
高一銘掉河裏了,於是所有的人都去救他去了,已經顧不上他們這些敵人了!
蘇芷想不明白,趙晉卻是十分善於把握機會,立刻就道:“所有人等停止射箭,速速離開這裏!”
等到船行駛了好一段路程,能夠看到後麵的那支攔截的隊伍已經變成了一個虛影,基本快要看不見的時候,蘇芷突然道:“相公,你覺得這是什麽原因?高一銘的水性我曾經是聽說過的,據說他因為自小就長在海邊,所以那水性堪比水猴子!
他就算落下水去,也用不著別人去救他呀,而且還那麽多人齊齊湧下去了!”
趙晉卻笑了:“高一銘我曾經與他接觸過,一開始他下令攻擊我們恐怕並不知道船上坐著的人是我們,等到我們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他大約是認出我們來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可能受限於那個站在他身邊表麵陪伴,但實際上卻是督戰的妖豔女人,所以他不敢怠慢!
但是又不想徹底與他們為敵,故而才想的這一出來,既能夠牽住他手底下那些人的目光,又能讓他們安全地離開這裏,且不會被人懷疑他的用意!
聽得趙晉的解釋,蘇芷恍然大悟,拊掌道:“他倒是個聰明的,隻是可惜,卻非要跟了顧衡!”
蘇芷歎息著:“自古亂臣賊子都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對於這話趙晉卻突然搖了搖頭:“娘子這個時候便下這樣的結論豈非太過於早了!”
蘇芷眉頭一掀,凝神看著趙晉。
這張臉因為歲月的沉澱,顯得越發的有男子漢的氣概。
他站在她麵前,雖然隻比她高了一個頭,但是卻讓她有一種他站立在這裏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一般,她仰著頭看著他,便是高山仰止,不足以形容她心中對於這個男人的崇敬之情。
十來年了,他的變化好像一直都不大,但是每每都是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的那種,他的氣質已經完全融入到了骨血裏,所有的變化都是由內而外的。
從一開始在鄉間時的那個輕柔而又溫潤的書生,到他進京考中狀元後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意氣風發。
再到他在風頭最盛的時候被皇帝下令下放為梓州縣令時的沉著穩重,以及他在官場曆練這麽多年,經曆過無數的起起落落,也感受過數不清的官場潛規則和多少的爾虞我詐……
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成長起來了,他就像一道光融進了骨血裏,照亮了與他同行的所有人!
“相公!”蘇芷心神一動,眼神裏蕩著無數的愛戀。
趙晉伸手將她攬進懷裏,輕輕揉著她腦後的發絲,愛憐地輕吻一記。
蘇芷情動之時,也忍不住輕輕踮腳,將吻印在他的嘴角。
這氛圍旖旎而溫情,突然間出現在畫麵裏的天幹有些尷尬地輕咳兩聲,在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後道:
“呃……大人……夫人,好像前麵有些不太好!”
“怎麽回事?”趙晉已經習慣了與自家娘子時不時地溫情一番,倒也不怕被自己這些手下看到,當即沉穩地回應。
“應該是攝政王安排在佛鼓鎮阻攔我們的第二波攻擊!”
“正常,不過他們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現在過來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難道還能掀得起什麽大浪來不成?”
趙晉十分不屑,這倒不是他驕傲狂妄,而是因為他有這個實力。
其實剛剛高一銘假裝落水,避開了與他的直接攻擊,倒是救了他和他的手下們一命。
雖然趙晉這邊人少,但是能夠跟著他一路從桃花島殺出來的人,哪裏會有弱者?
而現在他們已經過了剛剛那個尷尬的窄彎,也沒有了埋伏在岸上的諸多弓箭手,他們並不害怕!
“這老話說得蟻多咬死象,我看著黑壓壓的一片,怕就怕他們人多……”天幹有些猶豫,似乎有些什麽事情非要讓趙晉做個決定,下個命令似的。
“你先過去盯著吧,餘下的事情我來處理!”趙晉揮手。
在剛剛那樣的絕命包圍之中他都不怕,現在難道還怕區區小事?
而此時蘇芷卻一直將目光投向的岸邊。
她看到了被人救上來的高一銘,他正緊緊地裹著一床防風的棉絮站在岸上,頭發還濕漉漉地,毫無往日那裏那清塵絕世的文弱公子的形象。
想來他是看到他們既然已經突破了最厲害的第一道防線,他們的攻擊對於此時的他們來已經形成不了什麽威脅了,所以才會礙於媚如的臉麵派人出手。
蘇芷笑笑,也是暗讚這高一銘真是端的好算計。
隻可惜他的年紀太輕了一些,不然恐怕以後也會變成另一個趙晉!
不過兩個人的心態好是好,隻是麵對著另一波攻擊他們卻也需要打起精神來。
因為那是一艘比他們要更小的船隻,但看那上麵銀光閃閃,鐵甲板板,卻是一艘小型的戰船。
這種船一般是朝廷投入到沿海的一些水師身上所用的,上麵是配備了整齊的裝備和武器的。
打起來,雖然趙晉自認己方不會輸,卻也有可能會有一些不必要的傷害。
所以在剛剛那一番不屑之後,還是打起了精神,積極應戰。
不過這種場麵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又有人歡呼起來。
“來人了,來人了!”
蘇芷循聲望去,卻見在那艘小型戰船出現的小渡口的對岸附近竟然出現了一群人,他們穿著的竟然是清一色的鎧甲,手上配備的是軍中作戰的長槍。
而看他們一路走過來的動作也是整齊劃一,讓人一眼就知道這些人應該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將士。
趙晉也看了過去,替所有看著驚奇卻認不出人來的眾人解釋道:“他們來了!”
“他們……是誰?”蘇芷隻看到那在前麵帶隊的將領是一個個子不算太高的男子,他身形有些瘦弱,但是行軍之時的動作十分幹脆利落且沉穩有力。
“梁夏!”趙晉輕笑,朝著在岸上已經停下來的眾人揮了揮手。
“趙大人……”那領頭的將領用手卷了喇叭隔著河岸大聲地呼喚著他。
“你們還好吧?好吧,好……吧……”長長的回音穿過寬闊的河道傳過來。
趙晉指了指離他們不遠的小型戰船搖了搖頭,說他們不太好!
“趙大人勿憂!”梁夏此時前來接應,自然是早就有所準備的,大手一揮,身後的衛士立刻就動了起來。
露出了他們帶著的精兵利器,然後迅速將其對準了那艘戰船。
那船上的人其實離得並不遠,此時也看到了這些厲害東西,立刻就傳來了一陣陣喧囂聲,接著船身劇烈地搖晃了幾下,然後在蘇芷和趙晉等人的直視之下,竟然直接原地掉頭駛離了此地。
“嘿,他們走了!”一直密切關注著他們的天幹大聲道。
“他們怕了!”趙晉雙手背在後麵,一臉笑意。
“這些人倒是十分識趣!”
“他們大概也不太怎麽認同攝政王的統治,所以覺得不值得為了他的事情而拚命!”
擺脫了追兵,趙晉趁熱打鐵,命人速速把船靠到對岸去,趁著下麵有人接應的時候,立刻離開這裏, 回到福寧府去。
不然等到先前九嶷寨那些被打散的山賊盜匪再凝聚到一起來,他們可不像這些官家的衛兵,他們因為日子過得太安逸了,所以有些怕死,但九嶷寨那些人卻不同,他們本身就是江湖之中流亡之輩,生死不計的。
雖然趙晉未必多害怕他們,但是想到一旦迎頭碰上了,也還是要出事情,現在的他是一點兒傷亡都不想用。
他想要將這些從桃花島裏帶出來的人原封不動地帶回去!
這是他給他們的承諾,也是他應該做到的!
所以心有所感,他們的動作很快,一下子就將那船騰空了,不過倒還是給他們留下了原本那幾個船工,也好讓他們可以把船給重新開回去。
畢竟這些人好歹也是普通百姓,他們如果連這些人都傷害的話,那麽他們跟那群草菅人命的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將人放走,趙晉一行人才轉身上馬車朝著福寧府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梁夏就福寧府目前的情況向他做了一個簡單的匯報。
相比於閩州府與不堪寂寞的佛鼓鎮,被趙晉牢牢抓在手裏的福寧府顯得平靜多了。
“這倒不是我的原因,多半是因為景王和梁夏在那兒做的功勞!”趙晉對於梁夏說福寧府百姓對他的話十分聽從之後,笑著解釋道。
他不認為他有那樣的魅力,能夠讓那些百姓惦記著他的功績。
事實上他到達福寧府也並沒有多久,跟一直駐守在那兒的景王所呆的時間完全沒法比!
而且所做的工作也並不比來得晚的梁夏多,畢竟他此行的目標可不僅僅隻是來救災的,其實順和帝還在背後秘密地向他下了一道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