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形勢惡化下東南
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東南一帶的府衙居然還以要剿滅海盜為由加重苛捐雜稅,拿得出來銀錢好說話,可若是有人拿不出,就拿了人去替。
有的被發配到最南邊的瓊州島下海去撈珍珠,有的則被推上找尋海盜的小舟最後也都變成炮灰而已……
反正哪哪都是九死一生,而世間的規則便是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長久以來,東南百姓被壓製得喘不上氣來,所以後來的謀反幾乎就是本能!
先是小規模的漁民起義,然後在官府的圍剿下占山為王,再剿再發展,越剿勢力越龐大。
如此反複幾次之後,東南沿海一帶的問題就更加嚴重了,以至於景王一直在那邊駐守也沒能解決問題。
甚至皇上還動了將大將孟青翼派往東南一喧統領鎮壓之事,如此才使得他與玉葉公主的婚期提前。
如今孟青翼早就已經南下,而趙晉此時說出來的消息卻讓蘇芷有些抑鬱。
“皇上今日與我說東南之事越發演變得厲害了。招安和圍剿都不行,恐怕還要派我也一並南下,不日就要出發!”
蘇芷一愣,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南下……怎麽就要南下了!”蘇芷很不能理解這回事。
區區一個東南沿海,所占大明的土地不過隻有七分之一,一個叛亂和農民起義需要拖延這麽長時間嗎,甚至也依然沒有解決,還一個一個又一個人往那兒派人!
趙晉有些無奈的攤手:“沒辦法,東南一帶原本就不是皇上管轄,它們在很久以前就是攝政王的封地,據說有人在東海之濱的某個島上還看到過他!”
雖然其中的恩怨情仇趙晉沒有明說,但是蘇芷卻瞬間明白了。
要說任何人她都有可能想不通,但若是說起那個睥睨俗世一切凡物的男人來,她就明白了。
如此說來,這事恐怕就不僅僅隻是東南沿海的事情,而是應該要深入聯係到順和帝與攝政王之間多年的摩擦了。
順和帝登基之時還小,那時候便由先皇指定了攝政王來攝政。
按理說這攝政隻需要到當朝皇帝滿十八歲,或者是娶了正宮娘娘就結束。
可攝政王他倒好,一旦上了位,一手把持著朝綱就是不鬆開。
帶得年輕的順和帝不得不到處聯合新任的仕子和軍中新生代的將領暗地裏以武力謀奪皇宮和朝廷的管轄權。
在年前的那場戰鬥中,順和帝還是贏了,攝政王被迫交出手中偌大的權柄,為保得性命自我流放至遠地。
而攝政王流放的這個地方正是東海。
所以原本很簡單的一件事情,發生了起義要麽鎮壓,要麽就招安,但是到了東南沿海一帶卻因著這些政治因素而使得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化了。
因為順和帝一開始並不想很快就將農民起義和鎮壓下來,而是故意派人挑釁,將矛盾最大程度的激化,然後高居廟堂之上悄悄地看著下麵的變化。
看著農民起義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拔地而起,山賊盜匪也胡亂流竄作案,東南沿海海盜亦時不時地扣關擾民……
原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是慢慢的順和帝發現不對勁了,當他覺得事情發酵發得差不多想要下令收尾的時候,卻收不住了。
那些民間的勢力早就已經在官府的縱容之下發展起來了,已經不是誰輕易就能收拾得了了。
如此這個爛攤子就這樣被扔在了一邊,像一道在洪水傾泄之時修建的堤壩。
白日裏修建一段眼看著好像能夠鞏固住了,但是晚上的時候,那傾流而來的洪水便又順著那留下的口子或者幹脆將因為趕時間而修建得並不是很牢固的堤壩直接衝毀,不停地修補,不停地衝毀,修到最後的時候,發現東南這整條河流之上已經沒有堤壩可守了。
它完全潰敗了,而奔流的洪水卻壓根沒有歇下來的意思,反而越流越凶,越流越多!
漸漸地一發不可收拾!
蘇芷歎息:“皇上這一招可是昏招,為何他在實施的時候,你們就無人勸諫?”
趙晉搖頭,抬手做了一個五的數字手勢:“知道嗎,五個正三品的大官因為勸諫此事被擼官下職,如今還要府中練大字閉門思過!”
蘇芷明白了,但凡是涉及到攝政王的事情,順和帝的心裏就有一種無法控製住的執念,他不管得失,也不管利弊,他隻管想要那麽做,便就要做!
甚至如同東南沿海一事一般。
因為他知道東南邊乃是攝政王的封地,當初他退走的時候因為大國師作保,所以他並沒有派兵追上去剿殺他餘下的兵力,也沒有動到東南沿海一帶的防備根本。
這一直都是順和帝心裏的一根刺,他唯恐將其完整地存留下來會對他們以後的計劃不利,對他皇朝的安定更加不好。
所以如果有人在那裏搞搞破壞,騷擾騷擾他們,隻要方式方法和手段不要太過無情冷血,他覺得可以有。
所以他才會在前期錯過了鎮壓盜匪和農民起義之事,以至於如今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麽他就要負主要責任!”蘇芷語氣裏頗有些嫌棄。
順和帝以前瞧著還是一個十分明事理的人,但是自從他掌權以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好像在權勢的侵蝕之下,他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不管是在朝堂之上發號施令,還是在生活中,也再不是曾經那個年輕而又孤傲的皇帝了。
尤其是當她進宮的時候,他看著她的那道眼神,實在是教她受不了!
趙晉再度攤手,然後搖搖頭示意她不要亂說!
不管他做錯了什麽,他畢竟是皇帝!
蘇芷扁扁嘴,依然有些不尊重地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他不再是從前的他,會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來,你會怎麽做?”
趙晉眯著眼睛緊緊盯住蘇芷,他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但是依然還是認真地回答了她的話:“在我還沒有考中狀元做官的時候,我便知道我效忠是大明的百姓,而不僅僅隻是大明的皇帝!”
這般承諾過後,趙晉又補充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個道理相信他再糊塗也還是明白的,我們或許並不會走到那一步!”
說完,趙晉深吸一口氣,但無論怎麽樣,好像還是覺得胸腹之中的空氣不夠用似的,怎麽吸都有一種窒息的錯覺。
他不知道他是怎麽了,有一種來自於潛意識的壓力在反對他剛剛所說的話!
來不及多想,蘇芷已經紅著眼睛道:“此去東南沿海一帶,如此之亂,相公你可要好生保重自己!”
其實蘇芷最想要說的話不是這個,而是想要告訴他,她想要跟著他去,但很明顯依著目前的情況而言有些不大可能。
他們再不是從前的他們,能夠如此灑脫地說走就走!
她若是走了,團團圓圓和丫丫該怎麽辦?
以前倒還有趙母可以幫著看護,趙母去了南詔後,也還有趙靈照顧著,但是如今來說,她若走了,這三個孩子就隻能自己在家裏照顧自己了……
雖然有下人們看護,但到底還是沒有自己的親人看來得讓人放心。
所以一路同行的方式蘇芷隻是在心裏默默地過了一遍之後立刻就放棄了。
相公重要,孩子也同樣重要!
作為一個母親便都是如此,誰都不可能免俗!
瞧見蘇芷粘粘膩膩的眼神,趙晉的心口劇烈地抖動著,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他得知自己要被順和帝派去南下東南之後,就一直有些心慌意亂,好像會發生什麽事情一般,但是具體到底會發生什麽,他卻又有些說不清楚。
隻能盡力地擁住蘇芷,隻有她在他懷裏,才能夠讓他安心!
出發的時間說到就到,這是一個初春的清晨,陽光還在青雲山那端,隻冒出了一個小臉兒,周遭有霧,讓太陽光顯得紅通通的,像一個凝著橙黃光芒的瑪瑙似的。
晨霧在春風的吹拂下時而動蕩,時而凝住,惹得那般好看的日出也時現時滅的。
京城之外的十裏亭,這是大多數送別離京的人都會選擇的地點。
寬大的八角攢簷尖頂古亭,亭子修建得十分講究。
亭外雕梁棟,亭子裏麵便用彩墨描繪了一幅幅無比生動的送別圖。
風渡橋裏話離別,桃花潭水流輕噎……
四周柳樹順著流經的漂流輕輕飄蕩,要分別的人兒聚集在亭子裏,滿目不舍地凝望著彼此……營造出了一幅讓人難以割舍的離別圖,仿佛一幅被人畫活了的圖畫。
“保重……”蘇芷趴在趙晉懷中,半晌都沒有開口,
她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話要想對趙晉說,但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雖然這幾日夫妻倆將該說的話都說過了,但臨到這會兒了,卻依然還是舍不得!
想想他們夫妻十載,雖然前期因為種種原因離別的時機很多,但甭管過程如何,後來莫不是團聚了。
反倒是動蕩發生過後,夫妻倆便可以常常廝守在一起,這般幸福美滿,如今乍然又要分離,蘇芷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種味道雜揉在一起,簡直無法形容!
“你也保重,帶著孩子好好兒的等著我回來!”趙晉緊緊抱住她趁著沒有往這邊看悄悄地親了親她的嘴角。
兩個人情思觸發,差點就要控製不住自己,但身後卻傳來了傅青淵的聲音。
“謙之兄,杜一清來了!”
兩人稍微分開一些,蘇芷挑眉:“難道他也要去嗎?”
趙晉這一次南下居然要跟杜一清一起!
趙晉點了點頭:“嗯,皇上親自點了他的名!對了,他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小官了,而是刑部侍郎!”
蘇芷睜大眼睛:“他……接替的是張其林的位置?”
他們費盡心力整倒了張其林那個人渣,怎麽引來了杜一清這個更加有心機的偽君子,她突然生出了一種白白為他人作嫁衣裳的錯覺了。
趙晉倒是想得開:“張其林被審了,他的案子證據確鑿,肯定是回不去了,他的位置總得有人來接替!”
而最近杜一清時不時地往皇宮裏麵跑,順和帝似乎慢慢地開始信任他。
而他這官職便來得極是容易,雖然他喜獲升官,但一眾穩打穩紮上來的朝臣卻對他十分的不齒。
隻是杜一清的心靈已經強大到根本不需要對他們的態度有所在意的程度了,他堅定地做好自己。
倒也是一個心理十分強大之人了!
趙晉稍微解釋了一杜一清的事情,不欲將兩人本就有限的時間浪費在他身上,便繼續說起夫妻倆之間的事情。
說了好一會兒,那邊有馬發出尖銳的嘶鳴聲。
趙晉心神頓時一緊,這回他是真的要走了!
又是一陣叮嚀囑咐,心裏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不舍,仿佛這一別離就再也見不到了似的。
客舍青青別雲色,折柳相依揮手去!
不管他們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依戀,也終究隻能別離!
蘇芷看著他遠去的高大背影,隻能在心裏悄悄地安慰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回去的路上,蘇芷特意讓馬車繞了一圈濟平街,她看到了美顏館門口停放著的許多的馬車,其中有不乏有好多都是她認識的官夫人,看來這美顏館在京城的夫人小姐之中流行得很快,也很得大家的喜歡。
她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看到有人的馬車攔在了她的馬車前邊。
她以為是個意外,畢竟這裏也算是京城最為繁華的商業地帶。
每日裏人來車往的,都算是正常。
她不欲與對麵之人起爭執,便讓顧伯把馬車趕到路邊去一下,以免與人正麵碰上了!
可她的馬車一動,人家那馬車立刻就懟了上來。
就在蘇芷以為馬車經錯過而去的時候,卻發現對麵的馬車又將她給團團圍住了。
她緊張地握住車轅,看向對麵那輛馬車。
剛剛沒有仔細看,如今一瞧那奢侈華麗的車身,還有那墜珠鑲金的派頭,她想這整個京城之中也隻有一個人有那樣高調——玉葉公主。
撕破了臉之後,這玉葉公主在她麵前便再也懶得掛那副優雅公主的假麵目,從來都是直來直往,但到底還沒有直接動過手。
但是這一次她直接就由著馬車撞過來,要不是顧伯技術好,及時趕著馬車避開,恐怕這會兒兩人的車架都要倒在地上了!
蘇芷想著心裏一陣惱火,掀開車簾就站了出去:“你想要幹什麽?”既然她連一點虛禮都不講的話,她又有何懼?
那頭玉葉公主在她憤怒的質問下也慢條斯理地鑽了出來,但她臉上帶著微笑,一臉無辜地眨眼睛:“趙夫人在說什麽了,我想幹什麽,我能幹什麽呀,想幹什麽的可是你呢,瞧瞧你那凶樣,是想要當街對本宮行凶嗎?”
她說著話還故意高高地聳了聳風薄的凶部,這個動作蘇芷倒是沒有看在眼中,隻是她擺出那樣一副世間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是天下第一的架勢讓她很是無語!
“不敢,公主乃金枝玉葉,千金之軀,我豈敢招惹你,我們隻求你不要老是無緣無故來招惹我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這倒是實話!
“我偏不,你暗地裏買了那樣一個妖豔的女人放在青翼的身邊,不停地離間我們夫妻感情,居然還想讓我放過你們,怎麽可能?”玉葉公主拐著眼睛突然一下子就變得淩厲起來。
蘇芷心裏暗笑,麵上卻是絕對不會認的:“公主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孟將軍身邊那個小妾不是你自己大方給她買的嗎,公主殿下,你自己想要故做大方,可不興往別人頭上甩鍋!”
蘇芷這話也是實話,他們這邊下達給煙煙的指令是讓她絆住孟青翼,讓他盡量不要回公主府,而煙煙做到了。
但是玉葉公主也是一個狠角色,她為了讓孟青翼回家,居然放下了公主之尊,在他們成親還未滿一個月的時候就納了第一個妾。
她以為那煙煙入了公主府,將她安排在最邊沿的宅子裏她就能夠隨隨便便地拿捏她了。
然而終究還是玉葉公主想多了。
她很快就發現,她安排給煙煙的那座院子於她而言不過隻是一個方格子,人家根本就不去住,而是在孟青翼的維護下,日日陪伴他住在書房那邊。
她氣……
但是她得忍,她得忍到孟青翼南下。
雖然心裏很舍不得孟青翼就此離開,但是當她知道孟青翼一走,她就能夠找到機會整治死煙煙的時候,她很快就高興起來了。
從來沒有哪一刻那麽盼著孟青翼走,趕緊走。
隻是孟青翼還沒有走,她卻又中了煙煙的算計。
那個賤·女人居然與她一般懷孕了,而且還因為她去過一次書房後,她就差點流產……
孟青翼當時看著她的眼神她直到現在都忘記不了。
然後為了防備她再次下手,他倒好,索性又將煙煙給弄出去了。
她派人去攔著,那些下人竟被孟青翼親自動手打傷了。
“哼,就為了護著那麽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賤·貨,他居然那樣對本宮,本宮可是長公主,大明朝的頭一份,他竟然敢!”玉葉公主想著心裏有些魔怔了。
但是因為孟青翼的警告,她一時之間不太怎麽敢拿煙煙下手,隻好來尋這個她最恨的人之一的蘇芷來發泄。
現在的她沒有趙晉在身邊護著,她什麽都不是,還不是任由她搓圓捏扁!
想到這裏玉葉公主的心冷得如同極地的寒冰,縱使蘇芷隔得老遠,也依然被她身上釋放出來的寒冷所擊,她原本就是怕冷之人,如今又是初春,正是乍暖還寒之時,她不由得抱緊了雙臂,將身上的披風緊緊地兜住。
但玉葉公主眼中的惡毒卻淬出來,讓她看得膽戰心驚。
“怎麽怕了,你當初算計我的時候不是很大膽嗎,現在知道怕了?”玉葉公主得意地笑。
果然那一位說得對,要想打敗一個人,就要先從精神上予以壓製,隻要精神上戰勝了,別的什麽就不算什麽了。
蘇芷看出她的意思,卻冷冷一笑。
她怕冷是真的,但是並不怕玉葉公主,尤其是一個嫁出皇宮的公主。
她輕輕揚眉踩著木凳下了馬車,直麵玉葉公主。
而玉葉公主詫異之餘,為了不落於下風,也下了馬車。
兩人四目遠遠地對視好像電流一樣,在半空中交匯,然後崩發出極大的火花,一下子就將身旁的人都嚇得倒退了三步,眼看著一場無聲的戰爭就要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