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來者不善善不來
大年初二,年味還濃,天氣寒冷,卻也不妨礙錦官城中有大批人馬往郊區而來。
前行的方向正是蘇芷所在的別莊。
收到消息的時候,蘇芷正在書房裏收拾趙晉留下的一堆文書。
這也正是他回到錦官城後一直碌的原因——處理不完的文書。
“夫人,不好了,官家來人了!”青檸不懂事,一聽到守門口的顧伯來報,立刻就乍乍呼呼地進來了。
蘇芷心頭一滯,沉聲道:“是誰?”
“不……不曉得,沒問哩!”青檸是被嚇到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她在剛聽到說是官家的人,就已經嚇到花容失色,哪裏還有心情再聽下去。
蘇芷麵色不虞:“下次把話聽完再來稟報!”相比青離、青園,青檸要學的實在太多了。
她放下文書,回身走到窗外,拿起一封剛剛閱讀過的信函,手指輕動,細細地摩挲著。
這是一封署名為蘇玉顏的信函,在半個小時之前就已經送達到了這裏。
裏麵所說之事,正是剛剛青檸來回之事。
“夫人,這回杜夫人為何要向著你!”青離看她心神不寧,便起了放題引她說話,也好把心神鎮定下來。
“玉顏姐原本也不是什麽大奷大惡之人,當年替嫁之事,著實也是杜家的意思,你想想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當年她長成那副模樣,惹人嫌棄也是正理,她無話可說。
再說蘇玉顏雖然曾經作天作地過,但是好在迷途知返,已經找尋到了心靈的歸屬,如今生下兩兒一女,徹底穩固住了她在杜家的嫡長媳的地位。
而且最近據說一心照管孩子,都不大管杜一清的事情,甚至還一心向佛,時常會去觀音山上香禮佛。
所以對於蘇玉顏會提前寫信請信得過的婢女前來知會她杜一清接下來的行動,蘇芷雖有驚訝卻是想得通的,而不會去懷疑她是故意要引她入套。
“夫人,外麵來人了,好多好多的人,都穿著衙門裏的皂衣衫子,別著大刀……”青檸想不明白自家夫人聽到這等陣勢為何還能如此的淡定,她都快要急壞了!
蘇芷淡淡地道一句;“曉得了!”
曉得了也不立馬出去,這是什麽鬼,還要求回房間換一身見客的衣衫才出去。
青檸在一旁急得不行,倒是青離淡定,斜斜地瞟著她:“主子不急,你在這裏瞎急什麽?”
“我……那可是官家的人,他們凶神惡煞的,大人又不在這裏,萬一他們起了壞心,要對付夫人怎麽辦?”青檸咬著唇,她是擔心夫伯安危。
青離“噗”了一聲:“那可你想多了,這些人既然沒有一開始就衝上門來,而是客客氣氣地遞門牌行作客之禮,就不可能立馬變臉!”
也不想想他們家夫人是什麽身份,就算大人身為犯官,可她卻是實打實的蘇國公府的二小姐,也是皇上親封的綿州縣主,隻要天下還是大明的天下,這裏的官員誰能把她怎麽樣?
這些話青離在心裏琢磨透了,自然不會說出來,隻是拋給焦慮得不成樣子的青檸一個安啦的眼神,扶著換好大妝的蘇芷出門。
花廳裏,前來拜訪的人已經等急了。
正在廳中搖擺著腳步四處探看。
蘇芷站在門口看著裏麵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兩人。
女子是側麵站著的,隻露出一個背影。
因著屋子裏燒了兩個炭盆暖和,所以她脫下了身上的大衣衫,隻留下一身隨身的玉蘭色綢布長裙,裙身拖曵得很長,但是腰身卻顯得有些粗,可見她的身形是微微有些發胖的。
想必日子過得安逸吧,蘇芷悄悄地想。
而那男子一身緋紅官袍,背著手在一幅趙晉寫的字麵前,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搖頭晃腦地品評。
蘇芷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仰高了下巴,站在門口未動。
青離會意,立時開口:“綿州縣主到!”
屋子裏的兩人被驚動了,同時回過身來,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蘇芷徑直走過兩人身邊,來到上首坐下。
青離瞧著那兩張驚訝且發愣的臉冷聲斥道:“大膽,見到縣主為何不行禮?”
蘇玉顏呆愣愣地行了一個禮。
她知道她是縣主,但是這麽多年了,她可從未在他們麵前擺過縣主的款,今日是怎麽了?
她正發散思維想得起勁,便被身旁的男人扯了一把,兩人同時彎腰行禮:“給縣主請安,縣主安好!”
蘇芷從容應對:“免禮!大家都是親戚,不必客氣,請坐!”
杜一清白皙的臉上一沉,話倒是說得好聽,還是自家親戚了,一來就擺上譜了,這是要認親戚的節奏嗎?
不過不得不承認,蘇芷突然間來了這麽一手,卻讓他身上這身官袍失了意義。
他原本是想要借助這身衣衫擺正身份,問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可是他的款還沒有來得及亮出來,人就把縣主的身份亮了。
雖然縣主在大明朝向來不是什麽實權人物,但是蘇芷這個卻也是有封蔭土地的,距離錦官城不過百十裏地的綿州城可不就是她的封蔭之地嗎?
他這堂堂的正四品官,在錦官城也許很大,可在她眼裏卻還是不夠看的。
他握緊了雙拳,突然覺得今日來錯了!
蘇玉顏想得自然沒有那麽多,她想不通蘇芷為什麽這樣做,就不再去想了,而是仔細打量著蘇芷。
今日的她可算是紅衣大妝。
身著縣主的紅金相間的袍服,上麵全是按照大明的規製所製的花紋,上麵大到披肩的形狀,小到細節處的一個繡花花瓣,都無一不精。
不論是誰,穿上這身衣衫恐怕都足夠威風好看。
更不用說姿容天成的蘇芷了,再加上她以往都是素淨地打扮,如今這樣一扮上,可真是渾身都像洋溢著皇家貴族的氣息。
美得很,也氣派得很!
她看得目不轉睛!
這樣的女子,她輸給她似乎也並沒有什麽稀奇的!
“二位大年節下的怎麽也不好生歇息,跑到我這小廟子裏來做什麽?”蘇芷見兩人遲遲不開口說話,便直言不諱。
“縣主真是將我們問住了,今日是大年初二,下官攜內人來給縣主請安拜禮!”杜一清將心中想要質問的話咽下去,努力更換成了能夠說出口的話。
“哦,多謝你們還惦記著我,隻是我聽說你們最近在搜查我的家?怎麽是不是我這個做縣主的有什麽沒有做好的地方,竟然引得你們如此小事揚大?”
“不,不,不,下官並沒有搜查夫人的府邸。隻是聽從攝政王爺的命令,道是犯官趙晉拿了不該拿的東西,下官想著好歹親戚一場,這才不請自入!”杜一清不太怎麽敢在蘇芷麵前放肆。
眼前的她不僅是皇上親封的縣主,而且隻憑她自己本身,也是一個他不能惹得起的——她可是攝政王爺心心念念要得到的女人,嘖,惹不起,惹不起!
“那麽請問搜到了嗎?”蘇芷今日聽說他過來了,故意這般大妝裝扮地原因就是要在氣勢上,身份上拿捏住他,讓他不得不順從。
“沒……沒有搜到,或許是下官弄錯了,那犯官有可能自己帶著流放了!”
杜一清說到流放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蘇芷。
隻見她始終垂眸立眼,眼中並沒有因為他所說的話有半分情緒的變化。
她實在是太穩得住了。
如此一來,那他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機會,什麽重要的消息都沒有探詢到。
“既然沒有,那麽就請你們從我家裏退出來!”
“可犯官趙晉……”
“住口!”蘇芷早在聽他喊趙晉第一聲犯官的時候就已經心生不滿了,隻是強行要求自己為了大局勉強忍住罷了!
但是聽到後麵他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那可就不怪她忍不住了!
“杜大人還是請你注意自己的措辭才是!我相公哪裏是犯官了?先前在錦官城的事情不過是攝政王爺誤判罷了,在西疆的時候可有指揮使大人替他恢複名譽了。
唉,你消息閉塞,不知道西疆的消息,我不怪你,隻是此事我既然已經告訴你了,那麽希望你明白,我們趙家不是你能夠再輕易進去搜查的地方,其二,請你對我的相公放尊重點!”
蘇芷說這話時並沒有動怒,全程都表現得十分平和,就連責備他都是用的最尋常的語氣。
杜一清想要反駁的話有很多,但是卻發現礙於彼此身份的對調,他事先準備的那一套一套的質問的話題卻是怎麽著也問不出來了,隻能勉強地點頭又點頭。
若是此時還這樣下去的話,可能他們什麽有用的消息都拿不到了。他有些不甘心,朝著自己的夫人使了一個眼色,便起身告辭了。
“下官聽說錦衣衛指揮使傅大人也在這裏,可是方便下官前去拜訪於他?”
蘇芷揮手讓人先去通報,得到準確地答複後,命人在前麵給他領路,帶著他過去了。
屋中隻留下了蘇玉顏和蘇芷二人。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剛剛之事的影響,蘇玉顏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才是,隻是眼冒星星地瞧著她,卻就是不說話。
蘇芷歎息:“二姐姐不必拿那般眼神瞧我,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用了這一招!”
這身衣衫瞧著不普通,穿起來就更不普通了,代表的是一種身份,一種地位,更是代表了皇權在其庇護之下的光環。
“縣……縣主……”
“還是請二姐姐喚過一聲阿芷吧!這縣主……我剛剛說了,這是無奈之舉!”
如果她不穿這身衣衫,恐怕杜一清的態度就遠遠不是這樣的了!
蘇玉顏得到蘇芷的安慰,舔著嘴唇瞧著她不停地誇讚:“哇,你好厲害,連我夫君那樣的人都被你收拾得妥妥當當的!”
蘇芷失笑,她當然是沒有這個本事了,全靠的是這身衣衫。
畢竟杜一清再高傲自大,可現在皇權一日還在新皇帝手上,她就一日還是大明朝的縣主,他一個正四品的地方官,還真就拿她沒有辦法!
因為對她不敬,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是對冊封她做縣主的皇帝不敬,這樣的官員可沒有!
所以杜一清不敢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蘇芷見蘇玉顏已經有些愣了,知道要是讓她自己清醒過來,怕是還有好長一段時間,便主動提醒道:
“對了,杜知府留下二姐姐是想做什麽?”“他呀,他就是想要讓我套你的話,待我想想,趙晉可回來了?還有你們可曾看到過那幾把鑰匙,聽說是金鑰匙!”
蘇芷眼神微眯,杜一清倒是挺會撿便宜的!
想要在她這裏打親情牌,她可能想得有些太多了。
“他沒有回來,至於他在哪裏,恐怕這就要問攝政王了!”蘇芷這算是實話實說。
趙晉此刻的確沒有回到莊子裏,就連過除夕都是她帶著趙家姐弟和一群下人朋友們過的。
“哎,你不用告訴我,我並不想替他打聽消息!”蘇玉顏攔住她,臉上的呆愣終於消失,卻很快就被抑鬱代替,她咬著牙根再一次重複,好像是要賭咒發誓一般:“我發誓,我才不想替他打聽什麽消息!”
聽得出來,蘇玉顏對杜一清並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