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玩兒心計的男人
夜色如墨,烏雲遊移,濃得化也化不開。
恰如此時蘇芷心中的想法。
她焦急地看向趙晉,輕輕拉了拉他的手。
她注意到他的手心裏正在冒著汗。
看來他也看出了蘇遠的計劃和心思。
兩個人都有些無所適從和悲涼之意,也都情不自禁地看向橫槍立馬於最前頭的蘇遠。
他那雙鷹眸在燈下顯出了不同尋常的閃亮,隻一眼仿佛就能刺瞎人的眼。
蘇芷搖了搖趙晉的手,小聲道:“勸勸他!”
趙晉卻搖頭:“且看看吧,我總覺得也許不是那麽回事!”
蘇芷無言,這話她雖然不認同,但是心裏卻希望是這樣,一定要是這樣才好,不然的話……
她的心揪成一團,很痛很痛,她不能夠接受陽光直爽的蘇遠是那樣的一個人,而蘇國公府也不能出現這樣的人。
寒風撲朔,記不清過了多久,外麵的喊殺聲由遠及近,由大變弱,馬蹄聲裹著寒風聲陣陣襲來。
“我們中計了,撤,撤……駕!”
“開城門,快開城門,駕,駕……”
又是一聲混亂的喊殺,嘈雜聲,一團黑壓壓的人影壓到了麵前。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蘇遠。
他可以不開城門,反正這些人都是違背他的命令私自出城的迎敵的人,他們本身就已經犯了軍法,如今自己判斷不夠中了敵人的奸計,這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開城門!”沒讓眾人看多久,蘇遠很快就下了命令。
百十騎爭先恐後地要竄進城中,後麵卻跟著緊咬不放的北狄軍隊,他們一見城門大開,立刻加快了速度想要跟上來。
“啊……這是個圈套,圈套,將軍,快關城門,不能放韃子入內!”有守城將士大叫。
可此時進入的不過數人,還有好些人還在後麵應對著韃子的進攻。
別說,他們還真就是故意的,長槍挑過他們的肩頭,卻故意避開他們的心髒等死穴,而隻是輕輕挑過他們的手臂,讓他們無法行動,卻又不取他們性命,由此阻礙他們進城的速度,他們好跟得上來。
“真是好打算!”趙晉緊握雙拳,這些狡猾的北狄韃子真是可恨!
蘇芷也看得心急,這不就是變相的圍屍打援嗎。
就留著那被包圍起來的傷者一條命,不打死他,那麽身旁的戰友為了他救助他,就會不停地有人上前試圖挽救他的性命,可是到最後卻發現,上去一個死一個,上去兩個死一雙,這是對方的狙擊手早就已經埋伏起來,一旦進入射擊圈,就等同於找死!
此時也差不多,這些個傷兵敗將,一個個都行動不便,馬跑不過他們後麵追擊的人,有些韃子軍甚至已經跑到他們前頭去了,但他們謹守著規矩不弄死他們,就是要留下他們,讓城樓裏的人不敢輕舉妄動,以便給他們身後的人製造出更多的機會。”
不過可惜的是,他們遇上的蘇遠這般的將領!
“城門不許關,放箭,朝著後麵射,其他的兒郎們,隨本將軍攔在此處,將那狗膽包天的韃子殺死在這甕城之中!”
沒錯,劉營口鎮因為其特殊的軍事重地的位置,裏麵少有的設置了甕城的。
這般的設置一般得是大城大戶才會有,可這裏卻有,這一次蘇遠卻正好利用了它的便宜。
就算開了城門,卻也是甕城的城門,一旦敵人進入,四麵俱是高牆,高牆之上萬弩齊上,這便是甕中捉鱉!
此時百餘騎傷者進入寬敞的甕城之中後,往後看去,後麵跟上來的足有三四百人。
而他們心中那個膽小如鼠的蘇遠大將軍正橫槍於此,一身威武,便是不曾動彈,一身氣場卻已經足夠威懾敵人。
蘇芷側耳聽著,下麵有人小聲地喊著:“啊……我認得他手裏這杆槍,這是蘇家軍的槍,天啦,這裏竟然有蘇家軍……”
“什麽,蘇家軍,那這人是……”
“不管是誰,他就是蘇家軍……”
“天啦……城門關了,我們的後援斷了!”
“怎麽辦,怎麽辦,多擇將軍不是讓我們跟上,打開城門,來個裏應外合嗎?將士們,殺啊,殺掉守城門的,這城就是我們的了!”
潛進城中的人有少數的膽小者,又聽得有蘇家軍,軍心首先便散了三分,但也不乏其中有激進分子,一聽有可能會死,反而更激起了他們的鬥誌。
調轉馬頭便重新殺向城門口,反而放過了那幾百殘兵,至此,一直在關注著底下軍情的蘇遠突然大吼一聲:“還不退下!”
退回來的敗兵們立刻從怔愣中反應過來,加速退開北狄軍隊的包圍圈,進入了蘇遠的保護圈。
看到身旁全都是穿著大明將士的服裝,用的是大明的兵器,就連身旁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都是自己人的和善氣息,那群人終於大大的喘了一口氣,淚水便湧了出來。
這時候他們才是真正的得救了,從北狄人的包圍中逃了出來!
“不好,他們逃了,唯今之計,隻有攻開城門……”
北狄中有人反應過來,剛剛他們的心神被那個突然出現的握著蘇家槍的蘇家軍嚇到了,這般一晃悠,已經失去了手中最重要的王牌,眼下怕是要亂箭朝著他們齊發了!
他們繃著心神等待著大明那位出身於蘇家軍中之人下令放箭,可久等不至,正待他們略微放鬆心神,鬆開了所有的防備之後,蘇遠突然揚手至頭頂,重重斬下,手掌掌風立響。
一時之間箭矢如密集的雨點一般密密麻麻地砸下來。
“啊……”
失去防護和人肉盾牌的北狄軍痛得在原地打滾,哇哇亂叫。
“好戲!”趙晉瞧向蘇遠,喝了一聲彩。
蘇芷高高懸著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來。
蘇遠原來從來都沒有打算放棄過這些不聽話,視軍令如無物之人,他不但救了他們,還順勢擊破了北狄軍隊的陰謀,同時也暴露出了一件事,但凡他宣之於口的事情全都被北狄人探知了,就連他半夜三更要進攻的事情也都為他們所知,以至於設下了如此的圈套等著他去鑽。
還好他有趙晉留在外麵的那批人隨時給他報上北狄軍隊的最新情況,否則,今日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他們大明的將士了。
“回去吧!”殺喊聲還在繼續,趙晉已經捂住了蘇芷的眼睛,不讓她看得太清楚。
可耳邊慘烈的叫聲卻不停地敲擊著她敏銳的耳膜,以至於讓她竟然產生了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今夜一息之間看到了太多的生死,甚至超過了她兩輩子的量,蘇芷心理上也的確有些無法接受,聽從了趙晉的建議。
“嗯,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
而城樓這邊直到五更時分才開始歇下,打掃戰場。
夜裏沒怎麽眯過眼睛,仿佛剛閉上天就亮了,而外麵的動靜也是大的嚇人。
蘇芷是個對睡眠要求很高的人,一聽到聲響便有些睡不著了,不得已幹脆起來,再看身邊的床榻卻是空的。
“大人呢?”她皺著眉頭……
“大人夜裏剛歇下世子爺就找過來了,眼下是出去了,大人讓奴婢告訴夫人,世子爺那裏大抵沒有什麽大事,他辦好了再回來!”
“我大哥有事?”還是半夜三更來喚人,事情怎麽可能小得了?蘇芷哪裏還坐得住,立刻起身要往外去。
“等等,大人早就料到你聽到這事就坐不住,特地讓奴婢看著夫人吃些粥食才能過去!”
蘇芷無語,扯了扯嘴角,這趙晉真是將什麽都算盡了。
她草草用過,立刻便去了議事堂。
此時天光已亮,但裏麵的燭燈還亮著,隻是已經燒到了底部,隻剩下了小拇指長一根,還在寒冬的晨風中努力地散發著它的光熱。
堂中隻餘蘇遠、趙晉、白丁西。
蘇芷去的時候蘇遠正與趙晉湊在一起商量事情,聲音很低:“多虧你提醒我,不然恐怕就要放過了他!平日裏看著他挺正常的一人,卻是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包藏禍心之人!”
“是啊,他看起來不是那樣一個人呀,他怎麽能這樣……”白丁西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
想想那人以往便是再可惡,卻也隻是過於驕傲,還有一點自以為是和剛愎自用,別的大毛病也沒有,但這一次竟然……
“這人行惡,便如決堤的河堤,剛剛開始可能隻是被蟻穴攻破了一個小小的孔洞,可若是一旦沒有注意到,或者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那蟻穴便會慢慢地變大、拓寬,如此便有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之說。黑熊此人想來也是如此了!”趙晉分析得頭頭是道,他浸淫官場數年,一雙眸子敏銳,善於看人,對於用人和看人比誰都清楚。
剛說著,心有所感,一抬頭便看到了蘇芷。
“娘子可是把小米粥喝了?還有我為你準備的小菜!”趙晉問得自然,就像是夫妻平日間敘話一般,可是這蘇遠和白丁西卻是從未見過的,不由拿眼使勁去瞧蘇芷。
尤其蘇遠跟她是兄妹,又很熟。
他直接打趣出聲,蘇芷頓時羞得臉紅。
趙晉與她秀恩愛早就成了習慣,見她不說話,便將椅子讓出來拉住她的手坐下,又再次追問了一次,蘇芷怕他再說出什麽讓人震驚的話來連忙紅著臉道:“吃了,吃了!”
“嗯,那就好,這裏氣候惡劣,天氣幹燥,我怕你身子不適,便多喝些米粥!”
蘇芷點頭,一時間覺得好像臉上有一道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似的,讓人極其的不舒服。
她抬頭便看見白丁西正在瞧著她。
那眼神中有沒來得及掩飾下去的欣喜,還有重重的失落。
蘇芷一開始有些蒙,她壓根就忘記了白丁西在廚房時的那番說法,明知道她已經成親了,卻就是老也不肯改口。
乍然想起,蘇芷倒是覺得這樣很好,還特地回握住趙晉的手,昭示著她的確已經成親。
白丁西垂下眼眸,原來她真的成親了,還是這心計適度最為厲害趙晉的娘子,他怕是沒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