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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錯信他人吞苦果

  山風吹過,在耳邊“呼呼”作響,蘇芷撫平被吹亂的額發,驚喜得拱手施禮:“國師……呃大師安好!”幸好她剛剛沒有放棄,山風吹來,將她渾身的疲憊吹走,腦子漸漸清醒。


  李思容曾經說過的話曆曆在耳。


  她說過這國師一大奇,奇就奇在不會老。


  不管他多少歲了,但是看到的就一直都是年輕時候的模樣。


  剛剛她是爬山上坡弄得有些累,所以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才會腦殼短路的以為她認錯人了。


  “施主所為何來?”大師的臉很年輕,皮膚呈小麥色,渾身散發著健碩的肌肉紋理和濃濃的男子氣概,但是他那一頭掩在灰色道袍裏的白發卻有著一種曆經世事的滄桑感。


  若非這樣,光看他的臉說他八十多了誰信哪?

  那張臉看著三十正當時!


  “我……我來看看你!”蘇芷其實一是好奇,二是特地為李思容和太皇太後的事情來感謝他一番,三是一種莫名的力量指引著她要來跑這一趟。


  那股意誌力很神奇,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反正到了觀音山,就想走這一趟,非走不可的那種!

  “施主如今已經看到貧僧了,這便下山吧,路不好走,天黑了就更難行了!”


  “大師……”蘇芷適應了洞中的亮度之後,看到了岩壁上刻畫的東西。


  有石頭雕刻,也有用顏料作的畫。


  看著看著她突然擰緊了眉頭,情不自禁地湊身上前仔細地瞄了一眼又一眼。


  確定看清楚之後她指著五顏六色的壁畫沉聲發問:

  “這個……這個是……大師你怎麽會……不是你畫的這個是什麽?為何我從沒有見過?”激動之下,差點就要說漏嘴了。


  “施主既然沒有看過又何必問?貧僧說了怕你不懂,帶你去看這裏又沒有!”國師的態度很平和,但說出來的話卻讓蘇芷莫名有些熟悉感。


  她想說點什麽,可國師又再一次出聲趕人了。


  蘇芷知道這一次她若是不說,恐怕下一次來未必再見得到他了,她指著一個帶翅膀的東西急聲道:“等等,大師,這是叫飛機嗎?”


  “你認識!”國師眼眸微動,輕飄飄地看著她,從頭到腳:“原來如此!”


  “所以大師你也是穿……越的?”蘇芷咬著字眼問著。


  國師突然“嗬嗬”低笑,低沉的聲音裏帶著一抹聽不出的滄桑與孤獨。


  仿佛笑盡了一輩子的喜樂見聞。


  看到這裏,蘇芷又不笨,又有什麽想不明白的,立時就反應過來了。


  竟然是老鄉,真正的老鄉!


  “大師……”


  “袁曲靖,我本名叫袁曲靖!”大師拂去了一身的高深與淡然,深刻的臉上露出一絲說不出的心酸。


  “袁……袁大師……”蘇芷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便還是喚了大師。


  袁曲靖臉上閃過一抹暗色,朝她伸出手:“你叫什麽?”


  “蘇芷!”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蘇芷一陣激動,這樣的感覺好久遠好久遠了!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彼此之間簡單了介紹了對方的姓名,還有曾經在未穿越前從事過的職業。


  袁曲靖穿越時三十歲,本是一個曆史學係的高才生,當時已經博士畢業,在考古時進到一座墓地而導致穿越。

  初來乍到之時聽人說這裏是大明朝,還以為就是朱元璋建立的大明朝,因為他對曆史極熟,想著或許還能用上,可聽著他們對皇帝的描述卻發現這個朝代在曆史書上根本從來都沒有提及過。


  他心裏一下子就沉重起來了,怎麽也沒想到會穿越到這個一點兒也不熟的架空的朝代來。


  “我來此已經五十年了,當時是一個小小官員,棄文從武後一路升官至正一品大將軍,後任國師,陪伴著光宗皇帝還有先帝走完了他的人生……爾後便建了這座寺廟!”


  他一連經曆過兩個皇帝,說到光宗時,他情緒平和,但話題一旦拐到先帝仁宗皇帝身上時,他就顯得異常的激動。


  情緒是平和的,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有著濃得化不開愁緒。


  “袁大師,你怎麽呢?”袁曲靖說著說著便沉默了,蘇芷有些小小的擔憂。


  “沒事,隻是想起獨自在這裏生活了五十來年了,現代的事情俱都忘卻得差不多了,可依然還是忘不掉有些人有些事,趁著我還未老死之前,我才用這些七記錄下來我這輩子經曆過的所有事情!”


  不管是現代的還是穿越後的事。


  所以這上麵不僅有飛機,還有很多在現代隨處可見的高樓大廈,以及到了這裏之後發生的一些事,有戰場,有朝堂,有府邸,有皇宮……


  “唉,算了,都過去了,瞧我一大把年紀了,倒越發顯得囉嗦了。”袁曲靖低垂著眼眸,臉上帶著濃濃的傷感,看得蘇芷不由得心生同情。


  不由自主地向著他說起自己的故事來。


  隻是說到她開的農家樂,她就無法自抑地想到了與她一並穿越卻不同命的顧衡。


  她不甚明白地看著袁曲靖,想著他好歹先穿越這麽多年,有些事情肯定會比她懂得多,便問道:“為何顧衡跟我一起穿越,我魂識的力量都是在與日俱增,而他的卻會被原身吸收,甚至是消亡!”


  聞言,袁曲靖皺緊了眉頭,要求她再按照剛剛的話說一遍。


  蘇芷再次重複了一遍,還將從前顧衡自我意識的覺醒之事也說了。


  袁曲靖擼著點點八字胡須略做沉吟:“按理說這樣的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


  不說穿越之人會不會消失,但先前那個被附身的人是肯定不會再有複蘇的機會,不知道他做了什麽,除非用了什麽邪惡的手法!”


  蘇芷神色有些黯然:“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攝政王是不可能告訴我的,而顧衡我已經有好久不曾見到過他了!”


  如果這個時候讓她見一見顧衡的話,她倒是可以替他問一問,可是據攝政王所說,顧衡的魂識怕是已經消亡,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蘇芷的情緒有些低落,大國師反過來安慰她。


  “一切皆是命運,你不必過於擔憂!況且這裏的死也並不是真的死,或許在某個地方,他也一樣過得好!”


  他的話充滿著神話的色彩,蘇芷聽了無異於聽到了現代某教派上天堂的論斷。


  以及某個電影裏提到的人這一生其實有三次死亡,第一次,當他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那麽表示他在生物學上被宣告死亡;第二次,當他下葬,舉辦葬禮,親人朋友都來憑吊,懷念他的一生時,他在社會上被宣告死亡;而第三次死亡便是當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死去,他也就真正的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了!

  而現在的顧衡蘇芷說不上來他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消失法,但有她還活著,她就不會忘記他!

  兩個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有太多的話要談,這一聊就是整整兩個時辰,直到太陽完全下山,天色已經顯現出來黑沉之意,也仍然覺得意猶未盡!

  同時蘇芷才發現原來這個表麵冷清飄然的袁曲靖原來是如此的喜歡說話。


  袁曲靖發現了她異樣的目光,淡笑著:“太多年沒有好好地開口說話了,說得還是我差點就要遺忘的東西,一時之間難免得意忘形,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大師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緣何要窩在這山巔懸崖之中!”


  “人生苦短……是指的別人,你看我這樣起碼還有一個五十年好活!我膩歪了,不怕施主笑話,我寧願我是你那個朋友!”


  別人都想求生,可隻他卻一心想求死!


  蘇芷此時才反應過來,這位大國師名聲傳得沸沸揚揚,隻說他是如何智慧,如何厲害,幫著先皇治理國家,異常難得,但是卻從未有人提及過他的家人。


  他來自於哪裏,出身於何地,更沒有提到他在這裏的後代,蘇芷心思一起,便直言問了出來。


  剛剛還雲淡風輕的袁曲靖一下子愣住了,雙眼瞬間變得無神,依然年輕的臉龐僵在當場。


  蘇芷意識到她這個問題似乎戳到了他最深層次的痛苦,連忙致歉:“抱歉,大師我……”


  袁曲靖從她驚慌的聲音裏回神,雙手合十,摟了摟灰白的道袍,繼而清清淡淡地道:“無妨,我說過,這就是命運,天命所歸,誰也反抗不得!”


  蘇芷動了動唇,她還想再繼續問下去他為何會這樣說。


  但見袁曲靖已經沒有了說話的欲·望,她隻好住嘴,瞧向昏沉的天空,不遠處站著的青離已經焦急地朝她招手。


  蘇芷退後一步施禮:“天色要黑了,怕是山路不好走,大師可要隨我一並回寺裏去?”


  袁曲靖搖搖頭:“我不住在寺裏,你這個時間回去,隻怕還沒有爬下這座山,就要全黑了,夜路難行,還有野獸出沒,若是不介意的話,便在此盤桓一番,有些事我還沒有想清楚,若是想清楚了,倒也不介意告知於你!”


  “多謝大師!”蘇芷心頭一動。


  她知道麵前這位大國師是信任她的,隻是有些故事他已經深埋在心中數十年,如今想要讓他開口一吐幹淨,那自是不太容易!

  袁曲靖見她同意了,便當著她的麵在牆上各處有規律地操作了一番,整麵牆發出轟隆聲,突然從中間開始打開,露出一條拾階而下的台階。


  蘇芷瞧見不由大驚:“這山腹之中竟然有山道!”


  “並非我所開,以往這裏山崖幽靜,便有許多得道之人在此清修,他們素來嫌這裏路不好走,便開辟了這條岩道!我也是某日在此參禪悟道之時無意中打開的!”


  袁曲靖說得極其平淡,但是蘇芷卻依然驚訝,這事兒看著都覺得不容易,至少她看他剛剛操作一回,但是卻一點兒也沒有記住他操作的步驟,現在把她又放回到洞口去,隻怕她明知道山腹裏麵有密道,但她也未必打得開。


  可大國師竟然說這是他自己發現的,可想而知,他的確聰明異常!


  反常即是妖,他這樣智過近妖之人也不知道當年是如何走過來的。


  可他卻僅僅以時間久遠為由說起有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便刻意不去說起那些過往的往事,但是蘇芷從他陳述的點點滴滴和當初李思容說過的話裏還是聽得出來,這位大國師曾經叱吒朝堂,乃是當朝不世的風雲人物!

  正胡思亂想著,一路下行的山道階梯已經走到了盡頭。


  門洞打開,蘇芷看到了一個幽靜清碧的山穀。


  穀中氣候宜人,開滿了茱萸山野菊花。


  其中有間竹子搭的屋子,長長的一間,裏麵堆放著柴草和生活用具。


  看到熟悉的灶台和鍋碗瓢盆,蘇芷這才從這位飄逸似仙人的大國師身上感覺到了有一絲煙火氣息。


  之前她一度以為他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人,看他行事都仿佛飄忽在雲端。


  她的目光剛好看到灶房,就聽走在前麵的袁曲靖道:“你說你以前是開農家樂的,想必廚藝不錯,介意露一手嗎?”


  “呃,當然……可以!”蘇芷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後人爽快地應了。


  她挽起衣袖主動去了灶房。


  裏麵的光線不太足,她點亮了案台上的蠟燭,看到裏麵收拾得倒是很幹淨,看起來這是一個非常會過日子的男人。


  她在裏麵找到了很多野生的山菌,甚至還有曾經她好久都不曾吃過的豬拱菌了。


  黑黑的一坨,個頭實在是很大。


  還有好幾種野菜,不過全都是素的。


  她悄悄地吩咐青離去打隻山雞來,這便開始忙活起來。


  約是一個時辰後,蘇芷才忙清楚了,拿了碗將熬好的山雞野菌湯盛出來,灑一點豬拱菌調鮮,又將炒的一個老臘肉和一個素菜端上桌。


  小小的屋子裏頓時溢出一股鮮香之氣。


  “手藝不錯!”袁曲靖禪字前轉過身來吸了吸鼻子,聲音清朗。


  “大師請!”蘇芷又是端碗又是遞筷子的,伺候得很是殷勤。


  “你辛苦了!”袁曲靖笑著接過。


  此時他越發顯得具有生活的氣息。


  這樣的人仿佛才是零點的有血有肉之人。


  他接了筷子,卻從角落裏捧出一壇子酒來,問過蘇芷的意思,為她倒了一碗。


  “這是葡萄酒?”


  “自己釀的,莫嫌酒渾!”


  蘇芷小口抿了一口,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好好喝!”


  她怎麽會嫌呢?這酒入喉隻覺得清涼甘涼,雖有酒味,可讓人喝了卻不覺酒意,實在是上品!

  袁曲靖見青離伺候在一旁,倒是大方地讓她也拿了碗來小飲了一杯。


  開始青離不放心,生怕這酒裏有東西,或者就僅僅隻是醉人,害怕自家夫人酒後吃了虧,可蘇芷卻勸道:“這可是大師的一片好意,況且你不明白,這世上任何人會害我,可也除了我相公和你麵前的大師!”


  袁曲靖早就遠離名利場,隻要他們之間沒有利益的糾紛,看在他們都來自於同一個地方的份上,袁曲靖也不會對她下手!

  青離這才喝了一口,隻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她這一口下去,立刻覺得有些昏昏沉沉之感,一點兒也不似夫人那般輕靈舒適,她不由用力捏緊拳頭,企圖用尖利的指甲控製住她昏昏欲倒的身形。


  “夫人……奴婢……”青離話未說完,人已經倒了下去。


  袁曲靖看了一眼,臉上有著淡然還有一抹淡得看不清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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