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停妻再娶還有理
趙德正揚起高高的巴掌,以一往無前的速度揮向趙母。
蘇芷看得大驚,她萬萬沒想到趙德正這個以前看著還勉強能夠披著君子之風的男人居然會當著他親生兒女和一幹後輩下人的麵前如此對待這個被他一再辜負的發妻。
真是禽獸不如!
唾罵過後,蘇芷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立刻大呼:“青離,攔住他!”
而在青離動手的時候卻有一個身影比她更快,已經先於她攔在了趙母麵前。
“啪……”的一聲巨響,趙德正的大巴掌沒有落在趙母的臉上,卻實實在在地打在了一個人身上。
虛影搖晃中,蘇芷看清了那挨打之人,清秀俊朗的麵龐已經正在以看得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她失聲痛呼:“相公!”
是趙晉替趙母攔住了趙德正的巴掌。
“謙之,我的兒!”趙母撫住胸口,打在兒身,痛在她心!
看到他挨打受疼,她寧願他沒有替她擋住趙德正的巴掌,她寧願疼的是她自己!
“哼,好一個孝順兒子,這可是你自己靠上來的,怪不得我了!”趙德正看清楚被自己打中的是趙晉,心中一陣憤恨,再加上手掌隱隱作疼,血紅著眼,滿臉不忿,痛意讓他下意識地抬腳就要踢踉蹌著身子跌倒的趙晉。
“你敢!”蘇芷離得不遠,看到他抬起的腳,看清楚他的意圖後,滿心擔憂幾乎沒有任何考慮挺身而出擋在他前麵。
“娘子,你幹什麽?”趙晉堂堂男子漢,豈是一巴掌就能打倒的,他隻是心痛大於身上的疼意,而那股從心肺之處流竄出來的痛感暫時麻痹住了他的心神,以至於趙德正的腳踢過來的時候他才沒有及時躲開。
但見娘子為了不使他被踢到,奮不顧身攔在他前麵,他心中的痛感頓時退散,神智回籠,憤怒不已地瞪著他。
“你敢傷我娘子!”
趙德正卻有恃無恐地嘿嘿陰笑:“哼,我為父,你為子,你身為朝廷官員,熟讀四書五經,難道連三綱五常中的父為子綱也不曉得了嗎,我就不信你膽敢當眾與我為難!”
他的話讓衝上的趙晉有一瞬間的遲滯,但見蘇芷奮勇地擋在他麵前,而臉上的痛意還未消散,他如何能夠讓他的愛妻承受與他一般的痛楚。
他收回了揮向趙德正的手,他是不能向他出手,但是卻也不容他傷害娘子。
而此時時間過於倉促,再要拉開娘子已經是不可能了,他隻能拿自己拿肉牆,擋在蘇芷麵前,將本該屬於自己的那一腳重新捱回來。
“啊……”那一腳趙德正恐怕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甚至是奔著一腳踹斷他小腿骨的目的踢上來的。
他如此心狠,趙晉本就已經寒涼的心又冷了好幾度——從此以後對這個人,他再也不用抱著任何妄想了!
他借著拉蘇芷的力道扶著她強行站起來,而用力過猛使得他的左臂麻麻地刺痛,雙手和雙腳已經漸漸地開始有些不聽他的使喚了。
“孽子,我你也敢擋!”趙德正撒腿又飛起一腳。
“走開,我不許你打我相公!”
蘇芷一攔之下沒有攔住,眼睜睜地看著趙晉又捱了一腳,睚眥欲裂,氣得幾欲吐血,此時也顧不得他是趙晉長輩的身份了。
一個揮手青離上前,同時飛起一腳正好對上趙德正踢向趙晉小腹的那一腳。
“哦……嘶……孽子,孽子,你竟敢謀刺你的父親!”
“哼,你這樣一個在孩子年幼之際拋妻棄子突然消失的父親,一個在相公考上了狀元,大有可為之時又突然出現逞凶恃能的父親,一個當著自己的親生子女無故毆打自己妻子的父親,一個連做了朝廷命官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的父親……我倒要問問你這是做的哪門子的父親?”
“就是,你為父不慈,你有何顏麵自稱父親這兩個字?”蓮藕早年間被自己的家人壓榨欺辱,是直到投奔了蘇芷才慢慢地過上了好日子,但是就算這樣也還時常會被曾經拋棄買賣過自己的家人騷擾。
對於這些親情之中的裂縫她深有體會,心寒備至,因而親眼見到這般人倫慘狀便不由得心生同感,也顧不得身份不身份,出口便是問責。
趙德正瞧著蓮藕,看她一身穿著普通,身上的氣質也不是顯貴之人,頓時瞪著眼睛張嘴就是一通辱罵:
“賤人,你是個什麽東西,本官說話有你這賤婢插話的份嗎?”
蓮藕被他毫不留情的辱罵之言弄得一窒,張了張口差點就要破口大罵,卻被身旁的相公蔣興盛拉了一把。
還聽到他小聲地道:“娘子,咱們先出去吧,這是大人和夫人的家事!”
“我不管是不是夫人的家事,隻要有人想要傷害夫人,我就要上前,哪怕被罵死……”蓮藕氣性也大,擼了衣袖盯著蘇芷,仿佛隻要她微微一示意,她就要化身作戰的士兵,為她衝鋒陷陣!
蘇芷還處於趙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趙德正打傷的沉痛中,咬著牙,胸口急劇地起伏著,可見也是在竭力忍著心頭的那口怒氣。
“你們出去吧,此事確是我們的家事,我們可以處理好!再說了舉頭三尺有神明,相信天上的菩薩都是長了眼睛的,這世間到底是誰做了孽,又是誰積了德,他們肯定全都看在了眼裏,你們放心吧!”
趙母被氣昏了一回,還沒歇息好,又生生被趙德正的氣焰吵醒了過來,身體正有些虛弱,說起話來也是字字緩慢,有氣無力。
蘇芷連忙上前去扶她,在此過程中還不忘拉過與趙德正太過靠近的趙晉,生怕他又仗著他那所謂的父親的身份再度朝趙晉下手。
“娘!”
“丫頭,可有受傷?”趙母心疼地看著她,將她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任何問題才算是放下心來!
蘇芷搖了搖頭:“我沒有……受傷的是相公!”她語帶哭腔,拉住他替他的臉敷上了藥粉,又替他看了看腿間的傷,見雖然那一腳捱得實在,但好在他也聰明,避讓了一些這才沒有傷到要害部位!
不過趙德正在他臉上那巴掌下手過重,所以盡管蘇芷配的藥粉已經足夠溫和了,但還是將趙晉弄得連連皺眉,可見傷勢卻不輕。
“謙之,我的兒,我的兒!作孽呀,真是作孽呀!”趙母看到趙晉紅腫的臉,和不遠處咬牙切齒,吹胡子瞪眼的趙德正時,扯著衣袖揩著淚輕嚎。
趙晉挺了挺胸膛:“娘,我沒事,你別哭!”
蘇芷又心疼又有些不快地瞪他:“好好的一個人,一回來就被莫名其妙的打成了這樣,還嘴硬說沒事了!”
“娘子!”
“你別叫我,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娘子,就讓我把話說完!”
蘇芷眉心緊擰著,好看的鳳眼裏半紅著,含著熱淚,卻又緊緊抿著唇,倔強地不讓眼淚落下來。
“你們也真是的,還說是大人的貼身護衛,眼睜睜地看著大人被人毆打,你們竟然連攔都不攔一下!”蘇芷怒指雲柏、雲樟等人,疾言厲色地喝問。
“夫人,我們……”雲樟黑壯的臉上微紅。
他剛剛也是蒙了,畢竟趙德正的身份擺在那裏。
蘇芷其實也明白,這古人對女子的禁錮就是《女則》、《女戒》
可對男子卻也不是任由他們胡作非為的,他們也需遵循三綱五常,孝經君臣的原則,半點主兒也是做不了的!
趙德正毆打趙晉,不管什麽原因,他為父,趙晉為子,父親動手,做兒子的哪裏有反抗之力,不僅僅是他不能反抗,但是一切跟趙晉有關係的屬下也都是萬萬不能動的,一旦動彈,那便是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任是誰人,但是再受皇上的寵信,也都要被擼下來。
孝道自來就是大明治國的依憑,天子也奈何不得!
“父不慈,子如何孝?”蘇芷側眸,連一個正麵的眼神都不願意給趙德正。
他聽著雲樟的話,現在可得意了。
看看吧,趙晉縱使是前科狀元又如何,他再得皇帝的寵信又如何,官升得再快,位高權重又如何,在他麵前還不是任他打罵?
他在回錦官城之時,攝政王說得沒錯。
他可以不升官,也可以不得皇上的重用,但他就憑他是趙晉的父親,這一切就都足夠了!
趙晉若稍有反抗,他就要給他扣上一頂不孝的帽子,毀了他的前程,也毀了朝中那年幼不知事的小皇帝的決斷。
所以此時趙母越是生氣,蘇芷越是指責,他就越是高興,甚至當著她們的麵解氣地甩著衣袖,臉上流露出讓人又恨又氣的得意洋洋地表情來。
趙母氣得渾身發抖,剛才沒有被壓下去的火氣頓時又翻湧而上,哽在她的心口,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排解,她緊咬牙關恨意連綿:“你……趙德正,趙德正!你恨我打我,我都能忍,可你為什麽要纏著謙之,為什麽想要將他毀了,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便是再不念夫妻之情,也總得顧及他是的血脈吧!”趙母聲音嘶啞,心酸不已!
是人都有軟肋,她年輕守寡,依瞎眼之力將趙晉撫養成人,一心隻盼著他能夠有出息。
而趙晉這麽多年以來,從前都是文采學識居上,平日裏又力爭上遊,一舉考中,官途順暢。
還因緣際會娶了蘇芷這個佳媳,為她生下兩個孫子,一個孫女,眼看著小日子越過越紅火,一家八口人就要這樣一直幸福下去了。
可他卻在前幾日突然回來了。
一個原本在傳言中是已經死掉了的人,這回卻突然回來了!
這回便回了,他若是還是從前的趙德正,那她也樂於接納他回家。
可是他打著是她夫君的名號回到這個家裏,竟然沒有給她帶來一絲久別重逢的幸福,隻有他無休止地對著他們一家人指責。
怪她沒有將趙晉教養好,責備他在京城的時候對他不敬,怪她沒有教導好趙靈、趙煦,對著他不親近,也不聽從他的命令行事。
更怪她不守婦德,竟然不以夫為天……
天知道趙德正一回來就完全打亂了他們一家人的生活,在家裏就是個大老爺,頤指氣使……
過慣了平和日子的趙家人哪裏受得住他這樣鬧騰。
她將先前看到他回來的興奮與激動之情盡數磨盡了,隻剩下無奈和強忍!
可趙德正完全不考慮他們一家人的心情,繼續當著令人討厭的人。
如此一來,大家想著忍忍便罷了,畢竟時日一久,他還是會回到京城的。
隻是最終令人無法忍受的是,趙德正居然借口趙慧英不守婦道,揚言要將她休棄……
說到感情方麵,趙慧英其實心裏早就已經對趙德正死了心了,但她卻不能被休棄出門,不能讓謙之兄妹三人有一個被休離夫家的娘親。
而她也不能被休棄,她替早年離家的趙德正供養過父母雙親,還盡孝床前。
大明律令有言,休棄婦人,有七出七不出的規定。
但凡為夫家雙親戴過孝的都不能夠被休棄出門。
今日趙慧英便就此事與趙德正辯駁了兩句,立刻引來他大肆辱罵,甚至不惜對她動手。
“老爺……退一萬步講,為了維護我們這個家,這幾日你便是打我罵我都使得,可你如何能對謙之和阿芷動手,他們都隻是你的晚輩,你……”
她挨打挨罵都沒事,她忍忍便過去了,可她如何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她的一雙兒女們受到他的打罵?
見她由一直以來的默默承受變成了挺身而出,還敢為了這些令人討厭的人與他頂嘴,趙德正臉上一陣難看,張嘴就是一大串帽子推上來:
“哼,如此不孝之子,不忠不義不誠不信,我身為此子之父,如何打不得罵不得?我看就是你這敗家婆娘壞事,養出如此兒子……”
趙德正的話實在是難聽至極,讓人聽得忍不住想反駁。
蘇芷早在京城的時候就看清了他為了升官在攝政王麵前所做的那些惡心人的事,還有他那張人模人樣之下偽善的心思。
在京城時,他忌憚蘇國公府,在知道她出自蘇國公府之後,便對她頗為忌諱,不敢與她正麵相向,而現在大概是打著錦官城天高皇帝遠,蘇國公府的手伸不到這兒來,他才想要一逞公爹的威風。
也不想想他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是一個拋妻棄子,停妻再娶的惡心男人罷了,對他,她連一絲好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