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爺的東西不準碰
離開正院,白澤回到小院,身邊的小廝想要上前來接過油紙傘,被他一眼狠狠地瞪了回去:“爺的東西你不用碰!”
小廝小甲愣在原地,雙手還保持著高高舉起的模樣,異常尷尬。
一旁從天而降的小乙突然出手拍了他一記。
抬腳跟上了白澤,小聲地道:“爺,這油紙傘?”
白澤別過臉,親自放在地上:“爺要收好,你讓小甲出去尋把一模一樣的油紙傘來,你磨墨!”
小乙連忙照做,他發現啊,自從梓州縣裏換了一位大人之後,他們家爺的脾氣是越來越不好了,以前在縣衙裏的時候還能勉強掩飾一二,現在卻是本性完全暴露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受了什麽打擊!
燭光昏暗,凜冽的寒風從窗外吹過,打在人的身上,屋子裏又沒有點著炭盆,連人身上最後的溫度都帶走了。
透過紙糊的窗口朝外看去,似有點點白色從天空飄落。
白澤的手腳都似凍僵了一般。
可他手裏的狼毫卻依舊不停地在新的油紙傘上揮動著。
同樣的一枝臘梅在他的手裏成形,嫩黃色的小點一點點地暈開,若是不打眼細看,竟會以為這就是蘇芷先前所用。
可房間正中央卻還放著一把,那鑲邊的舊色可知才是蘇芷所用的那一把。
夜深了,滄茫的夜色將太多的見不得的東西掩蓋!
翌日清晨,蘇芷還未起身就聽到了院子裏的喧囂聲。
“啊……好白的一片呀!”
“下雪啦,下雪啦!”
“哇……”
……
聽那聲音卻是院子裏新來的小丫頭們在說著下雪的事兒,真的下雪了?
“作死呀,夫人還在歇息,你們一大早的就在這裏大呼小叫的是想做什麽,我告訴你們,擾著了夫人和腹中的孩子,仔細你們的皮!”
蘇芷還想再多聽點,卻被柳嬤嬤製止了。
她看看身邊,一大早地趙晉竟然又不在。
她起身的動靜一起,外麵明月便立刻聽到了,邊解著披風邊道:“夫人,這是睡醒了還是被那群小蹄子吵醒了?看我不去告訴嬤嬤去,真個少見多怪,看個下雪就叫她們驚訝成那樣!”
在京城,哪年不得看個十幾場呀,有時候天氣冷狠了,就連開春也得下個好幾場了!
蘇芷失笑,可不敢真的承認是被人吵醒的,要知道柳嬤嬤和這明月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心裏嘴上的規矩全都是一套一套的,有時候,冷不丁的連她都要被繞進去。
訓起小丫環來就更是個厲害角色了,弄得那些不守規矩不聽話的小丫環們站在她們麵前連大氣都不敢喘。
不過平日裏她們本就是有規矩的人,對事不對人,分寸也拿捏得好,她一般不說。
再說了那在人牙子手頭上新買來的小丫環要是不訓訓,規矩還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兒。
尤其有些心大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也不思做活,一門心思地光往男主人身上打主意,有時候也正是需要似柳嬤嬤、明月這般規矩森嚴的盯著!
“也沒什麽,下雪啦,我也去瞧瞧!”
蘇芷以前住在南方,見到雪的時候也是充滿著驚訝的。
但自從穿越後,在巴蜀之地冬日裏也能見到雪,雖然少卻每年都會有那麽幾次。
而後來被攝政王騙去京城後,就更不用說了,漫天飛雪是家常便飯。
漸漸地也就不稀罕了,就像明月,長年生活在京城,見多了,便嫌這些小丫環們少見多怪,也沒毛病!
明月伺候著她收拾起來,將她左一層右一層地包裹著。
“明月,我這太多了吧!”她苦笑著看著自己身上的大夾襖,還有狐裘棉衣,以及外麵的對襟長披風……
“不多,不多,這裏可冷,濕冷濕冷地,寒風都鑽膝蓋裏頭了,嬤嬤可是說過了,夫人這會兒半點寒氣都不能受,不然以後做月子可有得受!”
明月與柳嬤嬤成長之地差不多,都是豪門大戶,二人的價值觀最相近,所以她對柳嬤嬤的話一般都是言聽計從。
但是對於蘇芷來說,管得太嚴了,就好比現在,她並不覺得有多冷,但她真心感受到了一種冷叫做她的丫環覺得她冷。
裹得厚厚的,蘇芷已經完全成了一團球,肚子圓溜溜的,身子也是圓溜溜地,在明月的拾掇下毫無反抗之力。
到了門外教柳嬤嬤瞧見,就連她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夫人,這是打算出門耍會子雪嗎?”
蘇芷哀怨地瞧她,又瞪明月。
柳嬤嬤一看是明月的鍋,嗬嗬一笑道:“穿得厚好呀,這雪乍然下來,怕是要過塞氣囉!”
說著上前來與明月一人一邊扶住蘇芷。
院子裏雪花遍布,厚厚的一層,銀裝素裹,白得如同誤入了童話世界。
“真美!”
蘇芷微微閉上眼睛站在院子中央感受著雪風的吹拂。
下雪的時候其實並不冷,她現在渾身暖乎乎的,看過院子裏的景,又趕去了後花園。
那裏有她種著的好些花種,再加上脫了葉的銀杏樹,此時全都被厚厚的雪覆蓋住,頗有一種被雪壓枝低的美感。
院旁的垂柳微微彎腰,不堪重負。
美景當中,心曠神怡,蘇芷連吸了幾口新鮮地空氣,指使明月團了一個雪球,往那結了冰的荷花缸子裏扔。
冰層還有點厚,透過微白的冰棱,隱約能看到裏麵養著的錦鯉在水底自由自在地搖頭擺尾。
蘇芷戳了戳,沒戳動。
玩了好一會兒,方才盡了興,恰好柳嬤嬤道:“夫人,老太太那裏今兒個擺了早飯,邀你一塊兒去用著,青園已經把小姐抱過去了!”
蘇芷一聽是趙母來人請,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跟上去。
趙母的暖閣裏燒著兩個炭盆,火炭加的足足的,豔紅的火苗散發出足夠的溫度。
趙母遠遠地看到她便朝她招手:“丫頭,大冷的天,你可穿得夠厚了?”
她原本是不忍心叫蘇芷下著雪天過來的,但聽說她已經到了後花園,恰好她這裏擺了飯,便順道喚了她。
蘇芷連忙應道,還窩到趙母的身邊,把她的衣袖湊過去讓趙母自己來數著看。
趙母拍拍她的手背,親自遞給她一碗熬得濃濃的小米粥,招呼她趁熱用了。
婆媳倆氣氛極其融洽地用了,漱口後,趙母突然道:“你那村裏的玉顏姐姐可還曉得?”
蘇玉顏?
蘇芷眼神不由自主地閃了閃,她自然知道。
“玉顏姐怎麽呢?”
從前她喚蘇玉顏為二姐姐,後來才發現她竟然不是她的親姐姐,而蘇冷才是。
況且蘇玉顏心裏大概也從來沒有拿她當過妹妹,於是這二姐姐就有些喊不下去了。
“昨兒個,我這裏招呼了一個咱們村裏來的親戚,說是蘇玉顏回去了,現在也是官夫人了,她的夫婿還在錦官城任職,擇日就要去上任!”
蘇芷眉頭跳了跳,這事兒她倒是不知道,她近來懶怠得緊,很多事情都不愛操心了。
但想必趙晉肯定是清楚的,當下她謝過趙母,回頭從青枝手裏抱過吃飽的丫丫,回到了自己院子。
剛把丫丫送到廂房裏交給明月帶著,問清楚了趙晉的所在,在去尋他的路上卻又碰上了一個人。
大冷的天,那人卻隻身穿著一件薄薄的夾襖,身長挺立,頭發挽成髻束在發頂,周圍白淨的雪景將他的氣質襯托得越發的出塵。
“夫人安好!”這人便是白澤。
他的手裏握著一把油紙傘,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抓握住木質的傘柄,收攏的傘麵上露出點點黃色臘梅,那梅畫得活氣十足,遠遠看著,還以為是真的梅,隻是走近了,聞著不香,才仿然覺悟,原來這不過隻是畫罷了!
蘇芷失笑,這梅畫得再好,也是她相公畫的。她回以一禮:“白師爺安好!”
聽著那客氣疏離的話白澤心頭梗了梗,白淨俊秀地臉上還是帶上了儒雅的笑:“我來還傘!”
一開口就是四個字四個字的,真是惜字如金!
蘇芷心裏感慨著,讓柳嬤嬤接過,與他擦肩而過。
那抹淡藍的身影飄過,幽香陣陣撲鼻,白澤有些不舍地深深地吸了一口。
不是他惜字如金,而是他怕自己一旦開始放縱,他會收攏不住。
他這輩子雖然波折很多,但在他過度的算計下,其實已經好過多了。
想想也是心累,一切都是他算計得來的,身份和地位,以及現在擁有的一切,可他的人生依然不完美,他還可以繼續算計!
而那落在他眼底深處的人兒從頭到尾目不斜視地走過,沒有回過頭,因而沒有發現白澤盯著她的背影那悠長而眷戀地目光。
可一旁的柳嬤嬤卻是趁著轉角的時候,特意往回看了一眼,冷不丁就教她看到了白澤那怪異的眼神,頓時渾身一個激淩,立刻拉過蘇芷的手,小聲提醒道:
“夫人,這人看著有些不對勁,人長得怪也就罷了,可這看著你的眼神也有些不對!”
哪有一個師爺那般盯著上官的夫人看的?
像極了……
像極了在京城的時候那一位一手遮天的攝政王瞧著自家夫人時的眼神,有心悅有寵愛,還有一抹想要掠奪的欲望!
蘇芷聽得柳嬤嬤那過度的描述,不由打了一個寒顫,此時正走在台階上,差點沒站穩,一頭栽下去,嚇得柳嬤嬤連忙扶住她。
身側的門一開,趙晉也趕忙過來將她抱在懷裏。
攬住她被衣物包裹得有些粗大的腰,趙晉關切地看她:“怎麽呢?”
“沒事!”蘇芷現在什麽都不能肯定,自然不能胡說!
同時她也有用眼神暗示柳嬤嬤不要亂說。
她知道趙晉還有用得著白澤的地方,免得說出此事,讓他擔憂。
卻不知精明如趙晉,在看到廊下那一抹快速而去的白色身影,還有柳嬤嬤手上那柄還原度很高,卻依然不是原來那把臘梅油紙傘的時候,他心裏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麽!
手指緊握成拳,心裏的陰鬱一陣陣擴大:他已經不是原來的趙晉,他的女人,誰敢覬覦,夠膽就放馬過來,定要教他永世後悔!
進得書房裏,蘇芷發現趙晉正在忙活的是益州的事情。
他似乎已經找到了事情的症結。
“白澤去查探的時候,我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漏掉的,竟然沒有查到這個人!”
趙晉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名字。
——李鬆源。
蘇芷一愣,這個名字就仿佛是一坨很大的石頭,突然從山尖滾落,砸在了已經結成冰的湖麵,那力道便突然將湖麵砸開了一個大大的洞,所有的湖水瞬間湧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