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別院
至於她離開前的那個晚上,有些記憶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他不應該是這樣健忘的。 他明明記得她和他之間的所有事情,卻獨獨忘記了那一個讓他痛徹心扉的夜晚。 他不記得她對他說過了什麽話,也不記得他說過什麽話……他隻記得他那時候很難受,非常難受,那時候仿佛連呼吸都成了最艱難的一件事。 直至多年以後,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記憶有時候是會騙人的,它會自覺地剔除掉那些讓人痛苦,讓人痛徹心扉的記憶,隻留下那些平凡美好的回憶,這大概也是一種保護吧。 屋內漆黑一片,他沒有命人燃燈,腳步虛浮地緩慢走過她臥房裏的每一個角落,這裏每一個位置都維持著原狀沒有改變,畫春依舊按他吩咐的那樣,每天按時打掃房間、開窗通風,給瓶子裏的插花換水。 這裏的一切都沒變……他甚至因而產生了一種那個小女人隻是剛剛離開的錯覺。 周遭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他踉踉蹌蹌地走至她的床榻的位置,然後仰身直直地倒了下去。 這是曾經他們耳鬢廝磨、親密糾纏過的地方,可是他此刻探手摸過去,留給他的隻有冰冷的被褥。 她離開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走,他之前沒有送過她什麽東西,就連他那日興起買給她的那支絨花也被好好地放在了梳妝台前。 是啊……兩不相欠麽。 她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若是帶走了,還怎麽叫兩不相欠呢? 她走得幹淨利落,不留遺憾,卻把所有的回憶都留給了他,他的餘生卻都要被這些回憶折磨。 原來這就是她對他的懲罰…… 他心口一陣一陣地發疼,那疼痛纏纏綿綿,如絲如縷,雖不能立刻取人性命,卻在時時刻刻都在折磨他。 簡直可以說是藥石無醫,時而且間越久,疼得越厲害,像是永遠都沒有辦法被治愈。 眼前不覺模糊了起來,他想,如果他這時候哭了,那一定是真的。 這一夜,沈硯沒有離開。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隻是睡得並不踏實,翻來覆去的夢裏都是溫琬的身影。 有她披散著一頭長發在風中的,也有她紅著臉害羞含笑的,可是最多的卻是距離他遠遠的,麵無表情的模樣。 他忍不住出聲輕喚她,可她依舊冷冷地看著他,絲毫沒有回應。 他皺緊了眉,幾步走上前拉住她,然後迫使她回頭。 可她看向他的時候,卻依舊是麵無表情,眉眼裏再也沒了從前的柔情似水,取而代之地就隻有冷冰冰地抗拒和抵觸,“你做什麽?” 心口驟然收緊,他連開口都顯得艱難,幾乎用了懇求的語氣:“琬兒……回來吧,回來我身邊好不好?”他覺得他的一生當中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狼狽,這般低聲下氣過,因為他真的真的後悔了。 “回去嗎?”溫琬愣愣地,半晌卻又淡淡地搖了搖頭,“不了,還是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