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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怎麽樣了?

  數百上千年的開辟,征戰、殺戮、驅逐,將荒野開墾成良田,立木為村,聚土成城,就這樣一個新興的民族文明逐漸成形,文明驅逐了蒙昧,文明驅逐了野蠻,在地之間根深蒂固地立足。


  戰爭,是促進發展的最慘烈的一種方式,同樣也是文明進步進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項內容,不需要多少理由,或許僅僅是一片不大的獵場,甚至隻是一隻獵物,就能引發戰爭。


  人口增長了,東西不夠吃了,戰爭就要開始,一方麵可以消耗人口,另一方麵,要是打贏了,就能得到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財富。


  當然,人也變少了。


  所以,在這片大地上,多的是荒無人煙的地方,即便是道宮數十年來致力於開拓,致力於休養生息,仍不可能讓屬於人的身影出現在這片空曠寬闊的土地。


  灌木,雜草,肆意而漫無目的地生長著,即便是冬日,即便是厚厚的雪,依然掩蓋不了它們生長的本能。


  一隻灰兔就躲在這樣一處草叢中悄悄地進食,它警醒地四處看著,眼睛不停地轉動,同時也沒停下嘴,合的嘴唇總能準確地找到它想要吃的美食,畢竟,冬日裏想要找到仍然青綠的草葉並不算容易,它還要費不的勁扒開積雪。


  野兔忽然抬起頭,它感覺到了危機,耳朵抖了抖,沒有特別的聲音,而且這附近應該沒有狼和其他敵,它很確認這個,晃了下腦袋,灰兔突然向前跳起,這尖銳的聲音,強烈地刺激著它的聽覺。


  遺憾的是,跳躍並沒有成功,一支箭從遠處飛來,正釘在灰兔的脖子上,它掙紮了一下,再也不動了。


  一道身影從百米外過來,簡單的一身灰袍,頭發隨意束在腦後,卻不顯髒亂,他腳尖在雪地上點了幾下就到了近處。


  看起來有點瘦削,臉色木然,有點憔悴,讓人分辨不清年齡,背上綁著一柄劍,腰間是弓,像個轉職獵人的劍士,衣衫雖然單薄,卻沒有一點冷意的樣子。


  男子彎下腰撿起灰兔,掂了掂,有點輕,這種深冬臘月,連隻兔子都找不到隻肥的。


  算了,再轉一圈就回去,再抓隻野雞差不多就夠了,他心裏想著。


  苦寒之地,活人卻不養人,若是人數多了,連活人都是個困難事,好在男子本領高強,若是出門打獵,從不空手。


  和他一起的那一位,已經完全達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境界,省了不少事情。


  沒多久,男子就提著獵物回去,是這一片荒林中的兩間屋子,他在門前跺跺腳,蹭掉積雪。


  卻不走進明顯是住人的房間,就站在門口喊了聲,“祖師,我回來了。”


  沒有回應,男子不以為意,自顧自地進入另一間稍的房屋,算是廚房、柴房、庫房的集合體,角落裏砌了個地灶。


  利索地收拾一下,點上火,燒上熱水,就準備處理獵物。


  “不是煮就是燉,要不就是吃個燒烤,大冬的想吃點野菜也吃不著,”他嘟嘟囔囔地嘮叨,卻是麵無表情的樣子,若有人在場,定然會覺得有些詭異。

  男子毫無自覺,如過去的數百個日子一樣,去毛剝洗烹煮完畢,自個兒吃了,再收拾收拾,然後回到大屋去。


  正對門放著一張不大的實木圓桌,周圍兩個凳子,明顯是從一顆巨樹上直接切下來修成,手工粗糙,靠裏是兩張床。


  其中一張床上坐著一位老者,是老者,也就須發看起來像,銀白勝雪,但看麵色皮膚,竟是比那嬰孩還要嬌嫩有光澤,散發著勃勃生機。


  男子微微行了禮,到另一張床上坐下,不去打擾老者行功,也就是在祖師行功時才能看到這樣的異象,尋常時候,祖師完全就是普通老人的模樣,皮膚鬆弛,身形瘦弱,似乎走路都要人扶著一樣。


  生機內斂,男子知道自己離能完全自控生機力量的境界還差著十萬八千裏,也就不好高騖遠,隻一心一意地打磨法力,體悟境界。


  幾年過去,他一直壓著自己的修為境界,但是法力的增長,身體的錘煉卻是從未停止過,他不知道道宮內部是否又有心法改進和創新,也沒有動去打聽的念頭,因為他知道,隻要自己一露頭,就一定會被發現,或許,自己已經被發現了,隻是師傅他們沒有帶自己回去的意思。


  畢竟,必須存在的意義已經不存在了。


  無所謂了,不是麽,男子嘴角微翹,又要過年了,心思又亂了呢,所以才有這麽多雜念。


  對麵的老者此時正好收功,鼻翼合,一道白氣如練,被吸進肺部,然後嘴唇輕吐,麵容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得鬆弛,皺紋、老態盡顯。


  待眼睛睜開,仍能看出,清亮深邃的眼神依舊不變,看過去,明明白白的,足以讓人瞬間變得心情平靜。


  心情波動,帶動法力波動,老者打眼一瞧,就知道眼前這位後輩心思有些雜亂,具體在想什麽,他又沒有讀心術,自然不會知道,也沒什麽心情探究。


  人老成精,老者算是可以在各方麵稱宗道祖的人物,心念一動就能猜到後輩弟子在想什麽,畢竟,要煩人事,左右也就那麽幾種。


  一個凡人個體,再怎樣,也逃不過生老病死,愛恨情仇,人但凡有思想,就逃不出歡喜憂愁。


  這是必經的,卻不是要摒棄的部分,也不需要壓抑。


  “今的修行做過了?”老者語氣平平淡淡,如同田間老農談論自家的莊稼一樣自然地問。


  “還沒有。”


  回答的人麵癱一樣,動也不動,似乎對老者沒有多少尊敬。


  然後就是沉默,仿佛這已經是每的舊例和日常,你問我答,沒有絲毫多餘的話。


  唯一有點不一樣的是,年輕男子在回答之後並沒有像往日那般,打坐行功,反而讓雜亂的思緒繼續發散著。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些想念當初在大澤旁的那個家了,那個名叫蠻蠻的活潑的妻子,還有已經變成“仙人斷”的聖山下的屋,那個在大雪中對自己“那就一起去死吧”的女子。


  她們怎麽樣了?


  還有,還有,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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