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陳都
再出發的時候,速度快了許多,楊平安修為增長,不再拖累行程。頂點更新最快
南下陳都有兩條路線,一是走山道,一是走水路。
山道不用,是方向已明的,一路上還能遇到人,補給之類不成問題。
另一個就水路,就是順著楊平安之前的走過的河,順流而下,左轉右轉的也能出山,隻是山勢起伏不定,水路雖然快,卻比山道要多出許多路途去,也麻煩的很,比如怎麽帶上不怎麽敢上木筏的白虎就是個大問題。
陳都城在郴山腳下,有郴江繞城而過,南下瀟湘。
從山裏,任何一條溪河順著走,總能走到南下瀟湘的郴江,並到達陳都。
酒道人帶著兩個弟子,走了一的山道之後,決定改走水路,未來過了陳都,就將是數不清的坐船日子,不如讓他們先感受一下。
雖然條件有點簡陋。
高手做什麽都快,無論是拆遷還是搞建設,法力充足,在不需要技術,隻需要蠻力的時候更是如此。
咣咣咣,選好樹木,砍倒,修枝剪葉,最後綁到一塊,一個特簡易的木筏就做成了,長三米,寬一米五,這樣的話,即便是比較窄的水道也能過去了。
白虎像鵪鶉一樣趴在木筏上,尾巴卷起來,腦袋死死地盯著木頭縫下的水麵,這種體驗,對它來實在太新奇了,有點莫名的害怕。
有酒道人坐著定住木筏,不管怎麽劃都不會翻,如果有根竹蒿是最好的,但這片地方可沒有竹子這種植物。
兩根木槳,管狐兒和楊平安一人一根,分做兩邊,劃得飛快。水花從邊上和前頭濺上來,蒙住白虎的眼睛,它不滿地甩甩頭。
少年心性,兩個人大呼叫地使勁撥弄著水花,順流而下的木筏每每在水道相接的地方根據師傅的指引,轉向寬闊的那個,山裏的河流出山的路上總是要越走越寬闊才行。
選擇方向這種事情,對於酒道人來菜一碟,風水而已,看一眼就知道。
對於修行者來,風水沒有普通人言傳中的那麽神奇,至於氣運綿延庇佑子孫之也不過無稽之談。
山川地脈,江河水脈,風水確實是有的,範圍的影響一些人的情緒之類的還可能,但要是足以影響人的命格就是玩笑之了。
氣運,確實是有的,但也並不是氣運就是一定的,氣運會增加,會減少,也會反噬,但是並沒有什麽所謂的氣運命格定人一生。
氣運定,定初不定終,能不能成還要看人,修行之人尊敬地,卻不信風水。
穿山過水,時不時上岸休憩。
有時候管狐兒和楊平安也會被丟到水裏去,或者在木筏後拖著,仰躺著順流而下,或者是在前麵拚命的遊泳拖動木筏。
酒道人,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於修行,法力是護身求道的根本,卻不能僅僅用於此處,什麽時候能把修行當做呼吸一樣,不可缺少,卻又習以為常,順之自然,什麽時候才能真正踩到求道之路的門檻。
吃飯喝水可以修行,話做事可以修行,睡覺打呼嚕也是修行。
當把一件事做到極致,把烙印刻在骨子裏,這件事也就理所當然了,再沒有人能打斷你的求道之路,死亡也不能。
管狐兒很驚恐地問師傅,這樣是不是活得很累?
酒道人把管狐兒丟到木筏底下困住,憋了半個時,再撈上來,問累不累?
少年搖搖頭,一臉興奮地對楊平安,“師弟,水下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師兄我感覺就像時間都變慢了一樣。一切都是安靜的,空靈的。陽光透過水麵……”
楊平安拍拍手,丟下木槳,從背包裏掏出一條毛巾丟給師兄擦臉,笑著道,“師兄還想再下去感受一下?”
管狐兒打了個激靈,閉了嘴巴搖頭。
水下的感受好是好,還不至於讓他好好的太陽不曬,跑木筏底下去。如果有師弟陪著還可能,享福受苦都要師兄弟齊上陣才是。
當然楊平安在水底可撐不住半個時,管狐兒幽冥界開,氣息綿綿不絕,撐多久都沒事,可以水下呼吸,楊平安滿倉境法力不絕,但呼吸可不行。
半個時,楊平安估計都沉到水底喂魚了。
白虎逐漸習慣了木筏上的活動,反正有酒道人鎮著,不虞翻船,就可勁兒地撒歡。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遊泳,它就喜歡上這項運動。
師兄弟下水的時候它陪著,不下水的時候它自己下去玩耍。魚這種生物目前還沒進入它的食譜,不過有時候它會泅水下去咬著一條再爬出來。
白虎在水裏出了奇的靈敏,怪異的很。
師徒三人也發現了另外的詭異之處,很偶然的一次,白虎趴在木筏尾部,對著水麵吼了一聲,木筏的前進速度猛地加快了一下。
酒道人的神識一直是放開著的,當時就察覺到,當白虎發出吼聲的時候,一種類似於人釋放法術時的波動出現了,隨著吼聲,有氣流衝擊在水麵,加快了木筏的速度。
管狐兒和楊平安正在使勁地劃著木槳,自然也感覺道了速度的變化,回過頭看剛剛路過的水麵,一圈不尋常的漣漪正在泛著水花,漣漪正中心慢慢地飄起了一個白肚皮。
楊平安喃喃道,“魚被吼死了?”
白虎也被船的忽然加速嚇了一跳,滋溜一下跑到酒道人身旁,探頭探腦地往後看,有魚漂上來時,還咧著大嘴,明顯是開心地笑。然後橫身一躍,下水去叼魚,它不吃,但可以給楊平安他們,這樣的話,肉幹什麽的就是它的了。
“師傅,剛才大貓身上有法力波動吧?”管狐兒問道。
酒道人點點頭。
管狐兒一下子興奮起來,“大貓都能施法了?進步這麽快,那以後是不是還能學會話,甚至變成人?”
楊平安對師兄的間歇性抽風已經習慣了,“大貓是公的,變成人也是男的,師兄還是不要多想了。另外,大貓本來就會話的。”
管狐兒一愣,大貓會話,他怎麽不知道。
“老虎自然的是獸語啊,老虎族的話。”
管狐兒癟嘴,一邊賣力地劃槳,一邊回應,“大貓是公的怎麽了,是師弟你想的太多了吧,才十二歲而已,就算是想娶親,也要再等兩年呢。”
少年白眼一翻,“娶親?娶什麽親?師弟我年華正好,哪有心思放在女子身上?耽誤修行麽?”
“切,什麽耽誤修行?向師兄和瓏師姐,也沒見誰耽誤……”
話一半,就不再接下去,管狐兒歎了一口氣,“師兄離開已經半年多了,師姐也有兩個月有餘,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楊平安嘴角微翹,顯得有些譏諷,他不好告訴管狐兒其實兩人的情況一直都在監察之中,且某些講起來不怎麽愉快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一個洞房花燭,一個提劍殺戮,無論哪一個消息,對於管狐兒來,都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
楊平安不清楚宏德想要做什麽,但也能猜的到,無非是遇見了一個足以徹底抵消詛咒的女娃而已,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來曆。當然,對於仙人,什麽來曆都是無所謂的。
對於向道,楊平安還真不知道該用一種什麽樣的態度去看待,讓他這個才脫離孩提年代的少年去承認自己有個第三代的重孫?
別開玩笑了。
他是楊平安,不是清平,而且,就算是清平當場,也真不好會是什麽反應,任其自生自滅的可能性不,記憶中,清平道長一生的摯愛都給了莫笑笑,還有楊五楊酒還有項霸王,後來帶著白慕道十年也隻是顧念阿芒與其父狼叔的情分。
對於這些事,楊平安的心性很決絕,前塵往事,不染今生。
這其中有多少躲麻煩的心思,難以猜度,但有些事情,並非是想躲就能躲得掉的,人,即便是仙人,依然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更多的時候,卻是沒有善惡,隻有是非。
如王崇,再如林伢子,一代之後,即便是照顧也沒得照顧,上有恩澤,未必是好事,對於普通人來,能平平安安,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才是最大的祈求。
一時間,各想各的心事,也沒人搭理重新遊回來的白虎,探頭把魚丟到木筏上,前腿
搭著木筏,想往上爬。
但此時水流明顯變快,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大的轟鳴聲。
管狐兒和楊平安對視一眼,齊聲怪叫,“瀑布”!
果然,幾句話的功夫,瀑布就到了眼前,此時白虎才爬上來一半,水流太快,它爬著也費勁。
酒道人伸手在木筏上一拍,勁力透過木頭直達水麵,在木筏垂落之前,就平平地飛起來,接著慣性,向前滑落。
於是在各種驚慌失措中,失重的感覺降臨了,白虎在最後張牙舞爪的想要掉下去。
管狐兒手快,腳下千斤墜,撈住白虎拖倒木筏上,被嚇傻了的大貓瞬間找到了救命稻草,四肢抱住管狐兒,把他整個人都包起來了。
管狐兒哈哈大笑著,從白虎的脖子處露出頭,嘻嘻地歡喜,“大貓可從來沒有現在這樣親近過我。”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木筏平平著陸水麵,想要往底下衝去,又被酒道人法力頂起來。
楊平安有準備,腳尖輕點,泄去力道,苦了管狐兒還使著千斤墜,反震之力,將他震的身體一僵,差點倒下水去。
楊平安忙著按住行李,也顧不上拉住。
反而是白虎反應快,後腿一撐,把管狐兒推到在木筏上,的一下,腦袋正好磕在酒道人腳下。
“嘶”,少年倒抽冷氣,眼睛上翻,白虎在搖頭晃腦地找感覺,抬腿踩了踩,很安穩,感覺不錯。
少年錯過白虎大腦袋,哀怨地看了一眼師傅,就不能伸手接一下自己麽?
酒道人臉色平淡,一身的法力都不知道用嗎?
落下來被震著,是反應慢,之後要摔倒,是身體控製力不足,再然後竟然被白虎按倒,這簡直就是丟臉,倒就倒了吧,還不知道用法力護身。
磕了腦袋,真是不冤啊。
酒道人回頭看了看瀑布,近十丈高下,水量充足,瀑布下無水潭,水流直接一路流走,再看看四周,樹木掩映,草木旺盛,動物也不少,嗯,是個好地方。
那就在這裏停兩吧。
管狐兒的臨機反應太差,要好好鍛煉一下,酒道人想著,隨口道,“把木筏靠岸,我們在這裏歇幾。”
緩過勁兒的師兄弟倆,自然是有命必從。
劃著木筏上岸,直接拖倒水邊碎石頭上晾著,等再出發的時候還要換上新的藤繩重新綁木頭。
選好紮營地,照例砍木頭蓋房子,師傅都要歇幾,那就還是做好長時間的準備吧,下個雨什麽的也有地方躲了。
他們倒不怕淋雨生病,隻是衣服濕漉漉的也難受,這次出來沒有帶帳篷,就是考慮在山裏不缺樹木,隨時可以剁了搭屋。
等屋搭好,白虎已經在水下撈了十幾條魚出來。
原本在這裏喝水的一些動物都被嚇走,白色的老虎雖然沒見過,但吼聲還是一樣的,給動物們的危險的信息卻是更強烈一點。
白虎這時沒心思打獵,它玩的正開心。
晚飯自然是烤魚和鮮魚湯,十幾條魚丟了也怪可惜的。
肉幹全部進了白虎的肚子,肯定是吃不飽的,它就勉為其難地吃了點烤魚,感覺還不錯,又啃了兩條嚐味道。
酒道人進階之後,反倒比之前要“勤快”許多,不在整日靜坐苦修,也常動手幫兩位弟子做做紮營的事。
管狐兒和楊平安知道這是“了凡”境的修行,卻有點看不懂,隻是也不好問,問了也聽不懂。
楊平安對此也沒什麽記憶和經驗,清平道長那時候還沒有現在的境界劃分。
了凡之後是聚魂,楊平安猜測,當年的清平道長應該是聚魂境,但是了凡卻沒有修圓滿,應該是他的特殊之處。
楊平安問師傅,也沒得到什麽答案,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之後的十幾,管狐兒被丟進瀑布裏各種鍛煉,頂著瀑布爬上去,或者順著瀑布跳下來,又是還會讓他站在瀑布底下,楊平安負責往水裏丟石頭,不大,如兒拳頭,被砸到也疼得很,少不了一身淤青。
畢竟不是一個一個地丟,而是撿上滿滿一大木桶,直接倒下去。
修行的時候,就不要顧念師兄弟情義手下留情了吧,楊平安無視師兄哀怨的眼神,下手頗為利落。
要知道,光是撿石頭,並在山崖上下來回地爬也是很累的。
管狐兒不知道師傅的標準是什麽,反正離了瀑布之後,仍然有各種各樣的訓練,楊平安這是鍛煉那些最精銳的道兵才用的方法,就算是道宮裏,能完整熬下來的精兵也沒多少。
但凡能全部通過的,山林沙漠草原,就沒有他們不能去的地方,他們是道宮最強大的軍隊,比探索隊還要強悍的多。
而他們的平均修為水平才是滿倉,因為還有低於滿倉的築基境。
楊平安,“師兄,你所感受到的隻是特種部隊訓練的一部分而已。”
酒道人,這些訓練項目就是他們的師祖確定的,之後又不斷被完善才成了現在這樣。
管狐兒被激起了心性,再沒有多言半句苦累,也不再要拖著師弟一起訓練,因為同樣初次接觸的楊平安,水平能甩他幾條街。
某些東西像刻印在靈魂之中,即便換了身體,依然遊刃有餘,輕易地就能轉換成身體本能。
時光是最不容易被人銘記的東西,迅速又緩慢地流逝。
少年稚嫩的臉龐變得堅硬而有質感,褪去了青澀,白皙的皮膚變成麥色,身上的肌肉棱角分明,在陽光下泛著光,身形瘦削而結實,若是在城裏,必然引得婦人們尖叫連連。
等到師徒三人帶著白虎出山,管狐兒已經隻剩下最後一身衣服,還是楊平安特意留下來的。
在郴江裏洗個澡,擦拭完身體,換上衣服。
管狐兒一咧嘴,露出閃閃發光的大白牙,“師傅,再往下遊去就是陳都地界,弟子可不能再光著屁股訓練了。”
楊平安與酒道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出山!”
“進陳都!”
而帶著白虎的隊注定不會平靜進城,不知道屆時會有什麽樣的事情發生。
楊平安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