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九思
與少年並排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剛剛經曆了可怕事件的林若兮仍心有餘悸，此刻的她如一頭受驚的鹿般，控製不住的、不斷的回頭張望。
看到終究沒有人追上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稍稍往肚子裏落了落。
嗯，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想，隨即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身邊的少年身上。
林若兮呆呆的看著少年的側臉。
的時候，她的確讀過不少王子與公主的童話故事，真的她一度在幼兒園的男同學中暗自尋找，猜測著其中哪位將來會騎著白馬、穿著錦服，優雅的伸出一隻手前來迎娶自己。
後來，年少的她總是會和朋友們一起做夢，什麽一見鍾情、英雄救美、以身相許，時常幻想著電視劇中的浪漫情節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再後來，長大以後，她發現這世上並不都像故事和劇情中那樣美好。她第一次聽，在遙遠的地方，遠到在藍色聯邦之外，還存在那樣的地方，充斥著暴力、混亂與不公，那裏的人們生活貧窮、無望。於是她想去看看，想了解在溫室之外的、真實的世界究竟是怎麽樣的，也想為生活在那裏的人們做些什麽。
同時，經曆逐漸豐富的她也開始明白，恐怕故事裏的就隻能是故事裏的，落難的美人等來的並不一定是英雄，更可能是落井下石的豺狼，或等著吃她腐肉的鬣狗。因此在來之前，她甚至已經有了遇到危險的心理準備，並為此暗中設想了對應的脫困方法。
沒想到，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驚慌與恐懼會使大腦完全空白，計劃中的冷靜像是巨浪中的獨木舟一樣，脆弱不堪，轉瞬即逝。
更沒想到，從未親耳聽、更談不上親身經曆過的浪漫情節，竟然在這個時候，在這種地方毫無征兆的發生了，發生在自己身上。
“謝謝你剛才救了我。”想到這裏，林若兮的臉偷偷的紅了，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主動開口道：“你沒受傷吧？”
“不用客氣，沒問題。”少年微微側頭，對她露出了清澈的笑容回答道，“不是什麽專業壞蛋，就是幾隻臨時起意的跳蚤。是的，跳蚤，我們這邊這樣稱呼他們。”
林若兮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妥，在她的觀念裏，將一類人稱呼為“跳蚤”，未免有些太過於輕蔑與侮辱了。可是，剛剛的糟糕經曆讓她對那幾個人沒有一絲好感，而她也能大概猜到為什麽本地人會這樣稱呼他們——不起眼的生活在陰暗處，不會造成太大的危害卻也驅之不盡，時不時的出現，尋找倒黴又好欺的目標吸一口血——正像是寄生在城市裏的跳蚤！
林若兮不再糾結這個稱呼，道：“好吧，謝謝你幫我驅逐跳蚤。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她雖然對很多事情有較高的道德標準，但卻也不是聖母般的白蓮花。
“李九思。”少年簡潔的回答道。
聽到這個名字，鬼使神差的，林若兮嘴裏脫口而出了一句話神奇的話：“李九思三思之後再三思，三思之後再三思，你父親一定是個很糾結的人！”
話剛出口，林若兮頓時後悔不已。“呐！我到底在什麽！要瘋了，有沒有地縫啊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調侃別人的名字，還是剛剛救了我清白的人，我還是死了算了吧……”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對這位陌生少年，出這種跟很熟悉的朋友才能開的玩笑。“也許，今自己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多了吧，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林若兮隻能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
“……哈，誰知道呢，也許，他就是一個很糾結的人吧。”林若兮還沒想好怎麽解釋和道歉，便聽到李九思語氣有些奇怪的道。
看著林若兮不解的眼神，李九思接著解釋道：
“我是個孤兒，自沒見過親生父母，也不知道他們是誰。不過李九思這個名字，應該確實是他們取的。”罷，他將一塊掛在胸前衣服裏的金屬牌拿了出來，摩挲著。看不出什麽材質的牌子有些暗藍色的光澤，林若兮看到，牌子一麵有些神秘的花紋刻畫，另一麵則鐫刻著“李九思”三個字。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林若兮慌忙道歉。
“沒關係，不是什麽大事。”李九思笑了一下，道：“孤兒在混亂星域可不是什麽值得同情的對象，因為這裏的孤兒實在太多了，原因嘛你知道的。”李九思無謂的聳了聳肩，林若兮明白，對方指的是戰爭、暴力、饑餓與貧困。
“那你們怎麽生活？”
“一部分孤兒會自願或被自願的抱成團體，盜竊、哄搶，打鬧的收取點保護費，就這麽無所事事的做一些惡——比如你剛才遇到的四個——這部分人被稱之為跳蚤。”
“還有一部分，或者力氣大，或者腦袋靈活，又或者做跳蚤做得好，便會被一些真正的上的了台麵的勢力看中。他們會做一些更加肮髒的事情，蘸著他人的鮮血給自己的晚餐加肉。這部分人，一般被稱作老鼠。”
“那你呢？你屬於哪一種？”林若兮心中有些難過。在書中、新聞中看到過是一回事，但當她確確實實來到了這樣的地方，身處於這樣的環境之中，這種感覺是無法用語言和文字描述出來的。
李九思莞爾一笑，道：“我嗎？我的運氣很好，沒有受多少苦，自被一個好心的大叔收養，現在在他的工作室為他打工。”
“工作室？”
盡管藍色秩序組織在她來之前就聯係好了一家工作室，但這些事宜都由組織的後勤人員一手操辦，來了之後也壓根沒見到對方接應的人員。所以此時的林若兮對所謂的“工作室”可以是毫無了解，便用疑問的語氣問道；“工作室都是幹嘛的？”
“啊，工作室嘛”
工作室，雖不是混亂星域特有的型組織，但論起數量和種類，恐怕其它星域加起來也不到這裏的三分之一。
早年間，在三大星域還依照約定、共同開發黃金星域時，出於成本問題的考慮，三大星域都會選擇雇傭大量民間力量來完成各項工作。一些人在工作中逐漸彼此磨合、熟悉，便幹脆組成了團體，以團隊的形式對外提供服務。這就是工作室的雛形。
後來，隨著戰爭的爆發，獨立的個體想要生存下來的幾率，比幾個彼此熟悉、信任的人組成的團體生存下來的幾率要得多。於是，更多的團體形成了，在戰後，這些團體許多都以工作室的形式保留了下來。
再後來，三方勢力撤出黃金星域，這裏開啟了一段蛇鼠相爭的混亂時期，工作室則在這個階段轉型，開始接手各式各樣的任務委托。
“現在嘛，正規工作室的業務範圍，起來很廣，但最主要的也就是安全保障、遺跡探索之類的活計，我們經常自嘲是“保安”和“盜墓”，當然，通常這類好活比較少。空閑的時候我們也會接一些零碎的任務，補貼補貼家用。”
“當然，也有許多工作室明麵上接著正規委托，暗地裏搞一些肮髒的手段，這就一言難盡了。”
“明白了，謝謝你的介紹。”林若兮點了點頭，接著問道：“對了，你知不知道這個工作室，嗯叫什麽名字來著？你等等我看一下”
著，她打開自己的通訊終端，想要查看裏麵組織發給她的相關信息。
“啊，有了。諾德工作室，你知道這個名字嗎？”
一陣冷風吹過，李九思沒有話，用一種關懷的眼神看著林若兮。
林若兮被看的有點不自在，“他那是什麽眼神？也不話，被他看著感覺好奇怪啊。”她心想，“我哪裏的不對嗎？”
思前想後，林若兮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從李九思一開始在教室門口要送自己回去，到後來解救自己的時候，驚慌失措的她隱約記得李九思了些什麽，好像就是“諾德工作室”
“你就是諾德工作室的人？！！”
“是啊，我就是。”李九思語氣中透露出一種“你才知道”的意味。
“所以所以，負責我在維斯洱的住行起居的，也是你？最重要的，原本應該負責保護我安全的，也是你？？”
“是啊，沒錯，所以我才一直跟著你啊，剛才不是保護了你的人身安全嗎？”
“那你在教室門口怎麽不早？？”
“你也沒問啊”
“呐”
英雄救美的故事破滅了，救世主的形象倒塌了，林若兮原以為的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拯救自己的陌生少年，竟然就是放了自己鴿子、沒有好好負起責任，導致自己差點被街頭流氓欺辱的諾德工作室的人！
林若兮突然覺得，自己好想回家啊。。
看著一瞬間臉色百轉千回陰晴難定的林若兮，李九思沒敢出聲，默默在心裏感歎道：
“這女人，好像有點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