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密室(下)
陳如意的密室統共分為三層,起初姜歡被嚇了一跳的那人所關押著的,乃是最靠近地面的一層,也是唯一可以接觸到光亮的一層。
儘管那光亮是陳如意所製造出來的假象,可是對於他們而言,已是彌足珍貴。
姜歡隨著陳如意一步步往裡走去,順著一條羊腸小道,直至那漆黑陰濕之所。
在那裡,姜歡瞧見了第二座地牢里所關押著的人。
說是人已經不大合適了,大抵是因為被關押的時日已久的原因,他們已經變得不像是個人一樣。
他們在瞧見有來者的瞬間,便是圍聚到柵欄門前。
他們一個個皆是模樣極其狼狽不堪,雙眸布滿了紅血絲,連最基本的話語能力也是已經喪失,只會口齒不清地發著幾個音節。
而且皆是「餓」「吃」之類的。
他們的眼中似乎已經只剩下了進食的慾望,而來人亦是象徵著他們可以進食,至於其他的,他們已經是無法感知到了。
姜歡微微蹙眉,似乎是不大能夠接受這群人被當做牲畜一樣圈養在此處的原因。
陳如意拾過一側的泔水桶,將裡頭的食物殘渣倒向了柵欄內,他們便是猶如餓虎撲食一般,紛紛地朝著那灑滿殘渣的地面撲去。
而且一個個根本看不出為人的尊嚴與顏面,他們所有著的,只剩下了和野獸並無二樣的原始慾望。
那份慾望侵吞著姜歡,直至要將她給撕碎的什麼都不剩下才好。
姜歡甚至覺著,倘若被拋進去的不是泔水,而是一具屍首,他們也是會根本不管,只衝上去撕碎吞噬才好。
姜歡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只覺著自己渾身都是不大舒服的。
「這裡所關押著的,乃是一些個殺人犯。他們先前大多是權貴子弟,犯了死罪卻是通過各種法子來逃罪的。」陳如意淡淡道,他微微蹙眉,眉眼間皆是對這些囚犯的唾棄和厭惡之色。
「陳國之所以會愈發地腐爛,多半是拜這些人所賜。若非是他們將陳國的朝政攪和的一團混亂,陳國如何是會至此地步。」陳如意的怒色顯然可見,就連姜歡亦是被嚇著些許。
這副模樣的陳如意,好生陌生,陌生的叫姜歡幾乎是認不出來的了。
可是陳如意卻是忽視了姜歡的視線,他向前一伸手,一把鑰匙便是緩緩遞了出來。
這把鑰匙便是通向第三層地牢的。
「這最後一層地牢,關押著的乃是在這世間沒有身份之人。」陳如意緩緩開口道。
姜歡卻是聽得一頭霧水,瞧著有些困惑。
陳如意雖是不曾回頭,可卻似乎背後長了一雙眸子,能夠窺察到姜歡的一舉一動一樣。
「他們或是皇室之人,或是百姓們根本不敢提起名字之人。故而他們在陳國,乃是無身份之人。」陳如意伸手打開門鎖,只見那門后並沒有柵欄門,而是一座一點光亮都沒有的小房間。
這小房間四面皆是死牆,莫要說陽光了,就是連一丁點燭火的光亮都是不存在的。
唯有無盡的黑暗籠罩著這處,寂靜地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陳如意敲了敲牆面,只聽得一陣窸窣的聲響,隨後便是一個瞧著不見人形的男子披頭散髮地朝著二人走來。
他一步步走的踉蹌,等到完全走出那片黑暗,姜歡才是發覺,他的腳踝上綁著一條極粗的鐵鏈。
那鐵鏈怕是足足有十斤重,莫要說逃跑了,就是連帶著它走到眾人面前都是分外困難的。
這間地牢里只關押著這一個人,他似乎已經許久不曾見著過生人了,在瞧見姜歡的瞬間微微發怔,片刻后才是回過神來。
他撥開鬢髮,露出那雙略帶渾濁的眼眸望著姜歡,半晌才是啞著嗓子開口說道,「這是姜國的小公主么?」
姜歡眉頭緊擰,她根本是沒見過這號人物,可是對方竟是能夠認出自己的。
而且根據他這副不著邊幅的打扮,想來他起碼被關在這裡十年了。
十年的時間,自己早已是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此人還可以認出自己,想來該是自己分外熟悉之人才是。
可是姜歡卻怎麼也記不起這副容貌。
「是。」陳如意倒是先開口答道,「她是陳國未來的太子妃,也是你未來的孫媳婦兒。」
這一句孫媳婦兒出口,姜歡愕然瞪大了雙眸。
此人竟是十年前病逝的先皇陳勝。
陳勝乃是陳國史上目前為止在位最久的皇帝,他在位期間創了不少的有利於民生福祉之事,這些制度延續至今,才是可以讓陳炎哪怕揮霍權力,也是如今能夠穩坐這皇帝之位的原因之一。
這位皇上在位期間可謂是一個受盡萬人讚頌的帝王,莫要說被打入這地牢之中受盡非人的待遇,就是被委屈了冷落了都是不應該。
這等的陳國的功臣,本該是被讚頌善待,受盡萬人千百年的美名傳頌才是。
可他如今卻看著比起街邊的乞丐還要來的更為狼狽,若是眼下丟在長樂街上,誰都是不會想到此人竟是曾經高高在上的帝王。
「竟是這般大了……」陳勝似乎頗為感慨的模樣,他勾起一抹滄桑的笑容,瞧著卻是令人唏噓不已。
時光不斷地在姜歡腦後里倒回,最終落在了年少在皇宮裡的那段時間。
那個尚且還在世的老人,笑著對著自己伸出手,將自己摟入懷中,親昵地喚上一句,「我們的小歡竟是這麼高了呀,上一次陳爺爺看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襁褓里的小姑娘呢。」
小姜歡聞言挺直了腰桿,頗為驕傲地讓自己顯得更高了一些,「那可是,我每日都是要喝牛乳的。等我下次來皇宮,我一定長的比陳爺爺還高。」
陳勝聞言,笑眯眯地揉了揉小姜歡的腦袋,在陳爺爺面前,小姜歡似乎可以放慢腳步,不用急匆匆地追趕著長大。
只要……
只要站在這裡,彷彿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完全與自己無關,也無需自己去操心那些權勢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