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改變主意
李青在路邊停下了車，抽出了幾張麵巾紙，遞給後排的林秋秋：“擦一擦，臉都哭花了。”
將麵巾紙接過來，揉了揉泛紅的眼圈兒，林秋秋輕輕眨了眨美眸，看向車窗外的沉沉夜色：“怎麽不開了？”
望著遠方中海市中心閃爍在夜色之中的霓虹燈光，李青深吸一口氣，猛打方向盤，將車子調轉了方向：“我們回去。”
林秋秋再沒有聲音傳來，但李青卻感覺自己的肩膀陡然一緊。他愕然的扭過頭，見得那隻白皙的玉手正死死攥住自己的襯衫。
緊緊抿著嘴，林秋秋低下頭，嬌軀微微顫抖。懷中的思木似乎有所感應，驀地驚醒過來，嚎啕大哭。
“秋秋。”李青將自己的手，搭在林秋秋柔軟的玉手上，“我想清楚了，現在就回去。無論怎樣，我不想讓你後悔一輩子。”
“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一直陪著你。”李青臉色冷峻，聲音卻異常沉穩，“你放鬆點兒，有什麽困難我們一起去麵對。放鬆，深呼吸…”
林秋秋很聽話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逐漸鬆懈下來，而後緩緩鬆開了緊攥住李青襯衫的玉手。
“我沒事，那就…回去吧。”林秋秋貝齒輕輕打了個顫，輕聲道。
李青將手機抽出來，遞給後排的林秋秋：“你穩定一下情緒，然後幫我打電話給楊迅。台黑，路況不好，我要專心開車。”
話音落下，李青再度發動車子，沿著原路駛回…
李青心中很清楚，自己在道路中途做出的這個決定極其冒險。有一部分可能非但救不了林世遠，甚至會將自己也搭進去。但此刻的李青顧及不了那麽多，作為一個男人，他無法容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哭泣，但他卻什麽都不能做的那種頹廢感。
轎車在夜晚的公路上飛馳，僅僅用了一個多時，就再度回到了林家。這個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鍾。
門崗處有人持槍把守，李青被迫停下了車子。
“你怎麽又來了？”守在門崗的保鏢看到李青，禁不住一臉訝異。
李青向外輕輕掃了一眼，這才發現外麵都已經換上了林世遠的人，當即便問道：“世遠伯父在哪裏？”
“呃，不太清楚…”保鏢猶豫了一下，也不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大爺隻讓我們守在這裏，禁止任何人出入。”
“嗯。”李青點了下頭，“我進去找他。”
那保鏢瞬間一瞪眼：“你沒聽明白我話啊？大爺有吩咐，禁止任何人出入。嘖嘖，你還真當哥幾個是擺設了？”
李青撇了撇嘴：“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車裏的人是誰！這是你們林家的姐，我是他丈夫。你們敢攔我的車？信不信我嶽父大人撕了你？”
幾名保鏢一縮脖子，麵麵相覷：“要不…讓我們先打個電話問問大爺？”
“沒時間等了，我先進去，你們再細。”李青直接開車往裏闖，衝著車窗外大咧咧的一擺手，“改請兄弟幾個喝酒。”
身子向旁一閃，眼睜睜看著李青駕車揚長而去，幾名保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眼。
“不會出事吧？”
“還是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大爺吧…”
抬手在房門上敲了敲，直到裏麵響起一聲“進來”，年輕人才輕輕推開門，走進了屋子。他腳步很輕，走路不發出絲毫聲音，一路來到林世遠身邊，微微欠身：“大爺，所有人都到了。”
“世清也到了麽？”林世遠沉聲問。
年輕人微微猶豫了一下：“正要同你，沒看到二爺，也沒看到少爺和大姐。何管家剛剛出來話，之後又進去了，沒給開門，是要等大爺來。”
“嗯。”林世遠站在鏡子前，抹了抹剛剛沐浴過後尚還**的頭發，而後不緊不慢的係上了腰間的帶子。
盯著鏡子中一身純白孝服的自己，林世遠眼角輕輕一動：“展，你可知道，五十而孝，非悲是喜的道理麽。”
被稱作展的年輕人疑惑的搖了搖頭：“不懂。”
林世遠輕輕歎了口氣，慢慢轉過身來在屋子裏向前踱了兩步：“五十服孝，意指長者高壽，所以才會有非悲是喜的道理。倘若家父遵人秩序，生老病死，我也全然可以接受，但是…”
腳下微微一頓，林世遠的臉頰上驀地翻湧起了絲絲寒意。
展緊跟了半步，壓低了聲音道：“大爺，已經到現在了，你還沒同我們交代個分寸,萬一動起手來，不好拿捏啊。”
“自作孽，不可活。”林世遠腮邊的肌肉緊緊繃起，“世清做出這種事來，他就已經不是我的骨肉兄弟了。我今晚要替父親清理門戶，寧肯錯殺，不放其一，你們不需要留有餘地。”
“明白了。”展沉沉的一點頭。
林世遠撩起眼皮，在掛鍾上輕輕掃了一眼，然後邁步向外走：“該動身了。”
他走出屋子，展從後麵跑出來，一路來到車邊，畢恭畢敬的為他打開了車門。
林世遠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擺手：“我們走著去。”
“大爺，您已經兩沒合眼了，歇一歇吧…”展一抬頭瞥見林世遠泛青的臉色，當下急忙住了口，轉而順從的點了點頭，“是。”
展全名狄展，年紀在二十四五歲，中等身材，臉頰白皙，模樣頗為清秀。平日裏的球鞋，寬鬆的休閑褲加上印花圖案體恤，使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名大學生。他偶爾也會穿西裝打領帶，或者是如同林世遠手下的其他保鏢一樣穿耐磨的深色迷彩製服，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多見，除非是發生在某些重要的日子，就比如今。
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胸前帶了吊唁的百花，也使得狄展多了幾分平日裏少有的穩重。
兩個人沿著林家寂靜的街道，向著海邊行去，狄展很懂規矩，走在距離林世遠一步之遠的左後側，既不耽誤兩個人話，又顯得足夠恭敬。其他的幾名西裝保鏢，則畢恭畢敬的跟在兩人身後五六米遠的位置。
“展。”林世遠忽然開口，“你跟我幾年了？”
狄展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跟著大爺八年零四個月了。”
“記得這麽清楚…”
“嗯。”狄展點了下頭，“見到大爺的那一，也是我父母的忌日。”
“我記得。”林世遠向著遠處看了看，目光飄渺起來，“海太不成器，所以死得早。我其實並不太怪李青，他即便不死在李青手裏，早晚也要死在別人手裏，更有可能會死在我手裏。”
狄展沉默了一會兒：“海哥當年對我也是極好的，其實那個時候…我本應該幫他…”
“你那時候太，心地單純。現在想一想，應該就會明白，他極力的拉攏裏，也不過是為了利用你。”林世遠輕輕歎了口氣，“我林世遠生出那樣的兒子，恐怕是這一世最大的敗筆。”
狄展道：“如果幾年前不是您攔下來，我怕是真會幫海哥。”
“那你也就死了。”林世遠輕輕瞥了一眼身邊的年輕人，“像他一樣，連具屍首都留不下。喪子之痛啊，要是不心疼，怎麽可能…”
嘴角輕輕一扯，狄展心翼翼的道：“大爺，今晚怎麽談起了這個？海哥畢竟已經走了，您就不要多想了。”
“並不是我執意要談起他，而是有另外的事情想。”林世遠的語調忽然間產生了細微的變化，那言辭間的濃濃惆悵絲毫也不加以掩飾，“展，我隻問你一句，如果我死了，你可願意以人子身份，為我披麻戴孝麽。”
狄展身體狠狠一顫，猛地抬起頭來，臉色愕然的盯著林世遠：“大爺，您這的什麽話？您現在身體這麽好…”
“我隻問你願不願意，不要這麽多廢話。”林世遠淡淡的道，並不去看狄展，“你想什麽便什麽，我不會強求。”
狄展馬上道：“大爺對我有救命之恩，這些年就如同我的親生父親一般，如果…如果…我自然是願意的。可是我終究是一個外人，而且大爺還有女兒…”
“依照祖宗規矩，戴孝的隻能是長子。”
狄展猶豫了一下又道：“可依著規矩，不是還有女婿作為長子戴孝一麽。”
林世遠冷笑了一聲：“李青？那是我的殺子仇人，你覺得合適麽？”
狄展微怔，旋即重重的一點頭：“大爺，我願意，倘若真有那麽一，狄展願意為您養老送終。”
“謝謝你了。”林世遠輕輕點頭，聲音漸漸低下去，“句心裏話啊，無論是對海，還是秋秋，我都虧欠得太多。這些年也常常後悔，可卻已經無法彌補了。我甚至都不敢奢望，秋秋會為我的離去感到傷心”
“大爺，你想得太多了。”狄展低聲道，“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不一定。”林世遠腳下微微一頓，盯著前方暗沉沉的海岸上，自禮堂中發散出的明亮光芒，“也許今晚，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