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地提刀仍陷陣,何人當得陳省身?
白衣青年回憶過後,眼角處略顯疲憊,兩道發光的淚珠已經是在臉上劃出了兩道水痕,他望著依然還在的月色,撫摸了一下腰係處的那支長笛,反倒是沒有喝酒,隻是將腰間的葫蘆解下,狠狠地向自己口中灌了一口。
青年站起身,剛要去做一件更為驚地泣鬼神的神仙壯舉,卻是又想起了那年輕鏢客在事發前與自己在白馬奎客棧對飲時所論的一句關於“死”字的自白。
“我陳省身從沒有認為過自己不會死,隻是,死地提刀仍陷陣,世間何有更快哉呀!”
語落,青年笑了笑,手中裝滿了一杯樂檸酒的酒盞,帶著未被冬風吹盡的餘溫,一飲而下,好似真的快哉無窮,於是他又是開心一笑,轉身扶刀而去。
“謝謝你的酒,隻是我們這些走江湖的,要走的路途很遠便不便時常喝的盡興,掃了兄弟的興,可不要在意!待此間事了,我們若是還可相見,定要相約找出個僻靜地方痛飲三日,不醉不歸!”又是那爽朗快活的聲音。
回憶著青年離開時的背影,陳洛行漸漸地回過神來,而後,隻見一隻長劍破空而來,陳洛行輕踩於其上,深呼吸一氣,便化作長虹,由際而去。隻聽他的嘴巴還不住的顫動,喃喃聲悠悠響起。
“賢弟,此行還需謹慎,莫要意氣用事。”
……
於是,這日清晨,還尚未敞亮,那一襲白衣的青年孤身負劍於大圳校場,不遠處有幾盞屬於巡夜士兵的燭燈,依稀亮著,那青年手中之劍,不知是有感而發還是為何,白衣於黑夜之中飄飄而動,銀亮劍刃也是開始劃過,滑過那春日裏尚帶些寒冷的北風,咧咧作響。
那些兵卒也是有些好奇,一襲白衣與銀刃飛速流轉,使得他們無法看清不遠處那人的身影,他們內心的好奇便是散發出來,心想著,莫不是某位大將軍深夜習武吧,於是便是悄悄靠近了些,想著要有幸啊能瞧上一眼那真正的高人風範,便是可以和兄弟們吹上個十半月,甚是美哉。
卻是,當他們靠近到那道身影不足百步之時,那身影驟然停下,而後好似是緩緩的盤膝而坐,一杆長條狀物體移至嘴邊,隨即則是傳來悠悠笛聲,淒涼且悲壯。
話那巡夜的眾多卒皆是停下身來,默默站著凝望,就連臨近明的諸多軍帳之中也是有些躁動,不少將士翻身起床,默默走出軍帳,聽著笛聲,卻是沒有去尋那聲音的來源,反倒是緩緩地將頭抬起,望向那片空,那輪下弦明月。
又那軍營中央的一座大帳之中,一個魁梧漢子正站立於書案之前,手握一杆湖筆,在一張足有桌案那般大的紙張上認真書寫。
看他身後,便是一柄長劍和一件掛在架子上的鐵甲。那鐵甲通體黝黑,上有鎏金回轉,在其甲胄之前,則還有一個大大的周字。
他聽聞笛聲,麵容微皺,遠遠望向那遠處的大帳以外。
卻是那青年一曲終了。
又是一曲。
曲名,《大梁曲》。
老將恍然呆滯片刻,好似看到了五十年前,自己還是個尚未及冠的新兵卒時經曆的一切。
話,此時的老將,身邊火爐之中劈啪作響,身上披了一件藍色狐裘,腳上穿著一雙繡錦長靴,華貴的就像一個富家老翁。
卻那時的卒,食不果腹,露宿街頭,命懸褲腰征戰沙場,不得聲名誓不還。
大梁啊,自己竟是有些淡忘了,老將軍摸了摸眼角,泛有些許淚花。
他,回憶起了那時的金戈鐵馬,記起了騎軍碰撞的聲音與那響徹雲霄的突兀笛聲就如現在笛聲的一般清脆,想起了那日戰場之邊突然出現的那道身影與那柄憶生長笛,和那個下最快劍客的一襲白衣,若“一生戎馬,何有一戰成名,大梁千百義士征西昌。”
“煞白骨,陰漠寒,二十州風雨撼不動,無愧問生死。”
而後,老將突然深吸了一口氣,下一瞬則是一陣空間撕裂的聲音響徹大帳,而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已經消失。
他,也循聲而去,去了大圳校場。
……
漸漸的,當他看到那一襲白衣時,內心出現了些許恍惚,他的視線不像那些年輕人一樣飄忽不定,則是可以清晰看到那青年的麵龐與他手中的那隻黝黑的墨竹長笛,他忽然好像醒悟了過來,轉過頭看向自己方才奔出來的軍帳方向,卻是沒有停下自己飛奔的目的地。
遠處的白衣好似感受到了老者飛奔而來所攜帶的強烈氣息默默地停下了手中的長笛,解下腰間佩戴的酒葫蘆,輕輕搖上一搖,而後慢慢抬頭喝下一口。
老者看到眼前的場景反而是沒有停下,依然到了青年的跟前。
“幹甚?”青年有些好奇的問道,但其言語之中也是有些許不耐煩。當然,誰見到一個老頭用現在老將軍的方式現身,而後直勾勾盯著自己時的心情都好不了。
“借酒!”老頭回答道,他也不是生氣,反倒是完之後臉上生出了些許笑意。
看那青年半還沒有反應,則又是一句,“借酒!”
“借你作甚?你消受的了?”青年不屑道,則是又將目光投向遠處的軍帳深處。
“難道你不是要找我問那你明忌先生的十三快劍?”老頭嗬嗬一笑,反問青年了一句與問題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見那青年麵容未變,他也不好奇,則是隨手直接將青年手中的酒壺取過直接灌上了一口。
“噗,咳咳。”隻聽老將軍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此時此刻的第一聲非常有勁道,而後兩聲則是好像老人壽命將近時的悲鳴。
那是生命即將凋零的聲音。。
“你這臭子,師父怎麽教你的?見到師兄,還坑師兄這麽一手。都及冠了,不喝酒,愛喝醋?!是不是最近相識了一個娘子,人家不搭理你?”那老將軍倒是也不生氣,反而以師兄自居,洋洋得意的看著自己的師弟。
“嗬嗬,過了,你消受不了!”白衣青年聽他前一句也不覺得如何,反正這個老頭是自己師兄一事還是真的,至於娘子自己沒有,他也沒想過更不知道如何擁有,因為他陳洛行隻知道,這個師父的記名弟子叫周陂鎮,西昌的安襄將軍,平安侯。隻知道這位是師父常常念叨的一個弟子,而他手中有支名劍,叫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