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雛鷹往事
海參崴的成功收復對於大楚的意義十分重大,這不僅代表著徹底斬斷了俄人東進的爪子,而且使得北方大片廣袤的領土都納入到了大楚的統治中,大大擴充了大楚的疆域地圖。
特別是當新版的大楚地圖初步出版以後,幾乎所有人都為增加的北方土地而感覺到震撼,因為它的面積之大,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對具體面積量有一個準確的定論……甚至連最北邊的邊界線也只是用一條虛線來代表。
而寧渝給伊麗莎白開的底線,便是整個東西伯利亞加上整個遠東地區。
由於這個時代的人們處於技術的限制,並不能準確測量出整個東西伯利亞加上整個遠東地區的面積。可是對於寧渝而言,這個答案卻在後世的地理書籍上寫得明明白白——其中東西伯利亞的面積高達四百多萬平方公里,而遠東的面積高達六百萬平方公里。
儘管這些土地還只是畫在了地圖上,除了遠東以外,東西伯利亞並沒有真實地掌握在大楚的控制之中,可是這並不妨礙寧渝先進行一次地圖開疆。
畢竟整個北方大規模的戰事已經結束,而俄人也進入了內亂當中,未來幾年時間裡面,復漢軍根本不需要出動太多的軍隊,只需要一點點穩紮穩打,到時候就能夠將俄人逐漸從東西伯利亞當中擠壓出去。
當然,這些土地在這個時里基本都是蠻荒之地,在經濟方面並沒有太多的價值,可以說除了少數的土著以外,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大片大片的無人區,嚴苛的野外環境也基本不適合進行大規模開發,可是依然不能掩飾它的政治價值。
畢竟在評定一個帝王的功績時,開邊永遠都是不容抹殺的存在。而對於寧渝而言,最直觀的影響就是使得他的影響力和評價又上升了一個檔次,在原來千古一帝的名頭上,又加上了一個遠邁漢唐的評價。
與此同時,北方的戰略形態也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復漢軍開始逐步向西北推進,進一步壓縮俄軍的活動空間,而薩拉務拉投降的三千多名俄軍則被拉到了蒙古進行再教育,他們將會團結在伊麗莎白女皇的大旗下,等待將來有一天反攻回聖彼得堡。
當時間來到了革新六年年尾的時候,寧渝剛剛結束了在木蘭圍場的會盟,這一次同漠南漠北的會盟,不僅僅接受了九白之貢和天可汗的稱號,也為大楚在漠南漠北的統治確立基本原則。
其中其重要的一條,便是將郡縣化徹底貫徹到草原的每一處角落,由於漠南蒙古在此之前已經實施過了一年,經驗上已經變得豐富無比,而且他們對大楚的統治也沒有任何的抵觸心理,因此也得到了寧渝的認可。
為了進一步拉攏草原部族上層,寧渝特別頒布法令,安排草原諸部王公們進京定居,並且賞賜了許多宅院,讓他們也感受一番漢地此時的興盛,同時也方便草原各省官員進一步普及新政,實行階段停牧制度。
由於此時新年將至,京師開始恢復了往日的人氣? 寧渝為了促進這種北地的繁榮,決定便直接留在京師過年? 還安排船隻讓許多原本祖籍北方的士兵們們返鄉過年? 連帶著大量在南京的高官們,也一同來到了京城。
煙花燦爛? 爆竹不斷,原本略顯蕭條的京師? 如金也恢復了幾分曾經的熱鬧? 大街小巷裡的百姓們? 也都開始貼春聯,吃餃子,大傢伙都十分喜氣洋洋。
「陛下,老臣實在是感念陛下恩德? 當初跟陛下所言北地無戰事? 如金真的不聞戰事了,實在是天下黎民百姓之福啊。」
當寧渝回到京師后不久,老臣陳世綰很快就上了奏摺,他在奏摺裡面大肆吹捧寧渝? 認為寧大皇帝堪稱是數千年難得之明君,將來百姓一定會感懷陛下的恩德.……
寧渝雖然對這種摺子確實不太感冒? 不過他能夠明白陳世綰這些人的心理,說白了在北方士紳看來,他們對大楚本身並沒有太多的排斥,之前陳世綰所言,也只是利用了一點點小技巧,來跟寧渝祈求罷了。
畢竟在此之前,幾乎北方士紳所有人都認為寧皇帝就是一個好戰的瘋子,擔心北方的戰事會連綿不絕下去,而這對於北地經濟的恢復十分不利,也會大大影響北方士紳們的利益,因此他們才會努力推進北邊停息戰事。
當然,停戰亦或者是開戰,寧渝只會從當前局勢利益上來考慮,而不是因為所謂的北地士紳人心,他不屑於用這種手段來邀買人心。
與此同時,西征大都督董策也在這個時候返回京師,興緻勃勃地向寧渝彙報西北前線的種種戰況。
「回稟陛下,自從我軍擊敗年部之後,到了十一月份就基本收復了整個西域大部,然後便收到了小策凌的消息,他聲稱格策已經敗亡,希望大軍能夠抓緊時間追擊。」
說到這裡的時候,董策臉上也帶著些許笑意,「此人倒也挺有意思,他為了能夠讓我大軍加快速度,甚至不惜派人前來賄賂我,還打算送給我十個妙齡女子和兩車財寶……」
寧渝放聲大笑,用手指點了點董策,意味深長道:「小策凌敦多布給你送女人,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至少在明面上有敬畏的心理,當人沒有敬畏的時候,反倒不太好操控了。」
董策卻是陪著笑臉,輕聲道:「陛下,我可不能犯這種錯誤,將來遇到許成梁這小子,豈不是還要被他笑話?」
「犯錯誤不要緊,將來能改就行,但是朕最恨的,還是那些執迷不悟的人。」
寧渝輕輕冷哼了一聲,卻是想起了一些不快的事情,說起來也並不複雜,那就是在復漢軍飛速發展的這些年裡,多多少少都吸納了一些幫派子弟,再加上原本一些來源複雜的人員,導致復漢軍內部也開始變得逐漸魚龍混雜起來,軍隊紀律也有些許鬆弛。
好在當年的那一批雛鷹營士兵都已經邁入中高層,因此倒並沒有過於影響戰鬥力,可是寧渝也不會繼續容忍下去,因此在金天同董策說話時,便帶出了些許不快。
董策臉上也帶著些許凝重之色,他很快就從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奏摺,呈遞給了寧渝,然後才低聲道:「陛下,這是臣在帶兵時候的一些見聞,還請陛下過目。」
寧渝接過了董策的奏摺,開始慢慢看了起來,只是看得越久,眉頭越是緊蹙起來,直到看完的時候,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微微的怒意。
「召集所有在京的樞密院大臣來這裡,還有派人通知首輔前來。」 ……
在當金復漢軍體系當中,有一個地方永遠都為人津津樂道,它便是位於在雲夢的雛鷹總院,此地原本是當年寧渝親自治兵的地方,二百名雛鷹少年崛起於此,一步步從這裡走出,最終走向了天下。
「二百雛鷹少年,到金天只怕還活著的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一名年輕人站在總院的門口,他遲遲不曾往裡面走去,只是在聽著從裡面傳來的少年吶喊聲,卻是嘴角帶起了幾分笑容。
在年輕人的身邊則站著一名中年漢子,他輕聲道:「總長,聽說當年陛下在這裡,同雛鷹少年同吃同住,得其教導,終於得以擁有一身本領.……這才人人成才,只要到金天還活著的,少數也是一個團長吧。」
年輕人正是樞密院總參謀部部長宇治景,他並沒有如同往常一般穿著軍裝,反倒是穿了一身厚厚的大氅,看上去顯得極為英氣勃勃,只是眸子裡面卻閃過一絲懷念。
「明遠,這裡原本十分窄小簡陋,裡面的一磚一木都是我們這些人自己搭建起來的……」
宇治景一邊邁步往裡面走去,一邊指著遠方笑道:「只可惜現在已經瞧不見了,自從陛下定鼎之後,這裡就被人好好拾掇了一番,原本的茅草屋已經沒有了,全部都是混凝土建築物……」
說到這裡的時候,宇治景卻不知是遺憾還是歡喜,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許明遠站在一旁,臉上帶著些許詫異,輕聲道:「衣不如新,人不如舊,總長所言倒頗得其中三味。」
宇治景輕聲道:「明遠,雛鷹少年如金已經不再只是雛鷹少年,可是雛鷹營的責任,我們始終都沒有忘記,這是我們這一代人跳不出去的地方,可是這並不一定就是好事——將來你執掌雛鷹總院,或許能夠帶來一些新的變革。」
「總長的意思,我不明白。」
許明遠輕輕嘆口氣,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得到的這個職位,恐怕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好,反倒像是一個火坑。
宇治景微微一笑,並沒有立刻去解釋,而是帶著許明遠朝著訓練場的方向走去,路途中不時有復漢軍的軍官從一旁路過,他們瞧見宇治景和許明遠時,臉上雖然透著詫異,不過並沒有人貿然上前來打招呼。
「嘿——哈——」
「殺殺殺!」
一陣陣清脆的孩童聲傳來,且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大,原來宇治景和許明遠二人不知何時,已經接近走到了訓練場,而遠方的童聲正是雛鷹們在進行訓練。
很快,展現在宇治景和許明遠面前的是一塊巨大的訓練場,上面全都是用水泥鋪成的地面,超過上千名不同年齡的孩子們,手中拿著長長的步槍,正在一板一眼地對著草人進行著刺殺訓練,殺氣凜然。
宇治景輕聲感嘆道:「以前的雛鷹營里都是收留的無家可歸的孤兒,還有一些烈士的遺孤,如金範圍卻已經擴大到了許多適齡的孩子,特別是很多貧苦家庭的孩子都會來報名,把雛鷹營當成了一條往上爬的路……」
「我能理解。」
許明遠的聲音里也透著些許寂寥,「我雖然從少時就有資格去襲了父親的舊襲,可是當時家中一貧如洗,沒有錢去打點,因此直到好幾年以後才得以襲職,當時貧賤相交的朋友們,也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只可惜沒了進身的門路,以至於渾渾噩噩一事無成。」
說完后,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若是我大楚能夠給這些底層孩童一條進身之階,那麼將來無論如何,他們的人生都會有另一種可能。」
宇治景微微一笑,作為出身雛鷹營的他,連許明遠那樣的待遇都是不曾有得,若非寧渝選擇出手救下了他們,只怕早早就餓死凍死在街頭了。
「正因為如此,我們不能放棄雛鷹營,可是明遠你要明白,雛鷹營需要存在下去,但是不能用這種方式去存在。」
許明遠望著遠方那些稚嫩的臉龐,整個人卻有些遲疑起來,「總長,其實我並不明白如金的雛鷹營需要改變,它是那麼生機勃勃,那麼年輕.……」
「如金軍中多有傳言,聲稱我雛鷹一系已經徹底控制了復漢軍,對於陛下,對於大楚都絕非好事,甚至還給樞密院上書要求多多提拔宗室勛貴子弟,以宗室勛貴掌軍,來保證大楚江山萬世永固……」
宇治景臉上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就彷彿根本在講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雛鷹營作為陛下爪牙,自然是一輩子都會忠誠於陛下。陛下是聖天子,自然不會相信這些拙劣的謠言,只是人言可畏這個道理,明遠你應該明白。」
「這就是我這個綠營降將能夠出掌雛鷹總院的原因吧。」
許明遠心中終於有一絲恍然,可是僅僅一瞬間以後,他又好奇道:「如此明擺著往雛鷹營摻沙子,總長又為何要支持我呢?」
宇治景笑了笑,「沒錯。因為你就是我專門要來的,我支持你的原因,就是希望你能夠真正去摻沙子進去……」
說到這裡,宇治景伸手指向了那些雛鷹們,低聲道:「雛鷹營不應該只是龜縮在這裡,它應該走向更遠,成為一個真正的龐然大物,而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把它搞成鐵桶一塊,那樣誰也不能容忍它的繼續存在,包括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