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回定親禮
午時。
陽光直直地照射到東山村的一座茅草屋上,光線從茅草的空隙中穿過,落到了屋內的木板床上。
木板床上躺著一個肥胖的姑娘,臉色蒼白,唇色烏紫,氣息全無。
一道白色的魂影閃過,瞬間鑽入姑娘體內,床上原本漸漸僵硬的軀體,竟然逐漸柔軟起來,胸前也重新恢復了起伏的弧度。
而此時,已欲離開的黑色魂魄,竟也似被什麼吸住一般,幻化成一襲鷹爪,勾住了白色魂影,一起沒入胖姑娘體內。
這一幕,誰都沒有發現。
木板床前圍著十餘個人,有老婦也有孩童。其中那個滿頭銀髮的老婦人正趴在床前哭嚎得好不凄慘。
「柔柔啊,奶的柔柔啊,你怎麼會這麼想不開呢,你幹嘛去跳水自盡啊!即使那李狗蛋不要你,奶也要你啊,奶養你一輩子啊!」
哀嚎聲中,茅草屋的屋門被踢的「砰砰砰」直響。
「開門!開門!胡小蘭你個老娼婦,嚎什麼嚎,快將我兒的定親禮還回來!」踢門的正是李狗蛋的親娘何銀弟,梳著一個寡婦頭,頭上戴著一隻木叉。
因著年初李狗蛋上山時摔斷了腿,十里八村都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當媳婦,無奈之下,何銀弟請了媒人,提著定親禮上孫家,向一直嫁不出去的孫柔柔提了親。
定親禮並不多,也就扯了一塊紅布頭,買了兩斤肉,一籃子雞蛋,外加李狗蛋家祖傳的銀簪子。除了那銀簪子值點錢,其餘的加起來都到不了一百文錢。
李狗蛋死活不願意娶這個又肥又丑的姑娘,還從勾欄院帶回個水靈靈的美嬌娘,關鍵是美嬌娘自己給自己贖的身,不花李家一文錢,肚子里還有了李狗蛋的種。
一邊是帶著種子且貌美如花的便宜貨,一邊是還未過門又肥又丑的賠錢貨,是個明白人都知道怎麼選。
孫柔柔也是個受不得委屈的,她見李狗蛋瘸著一條腿上門來退親,當時又羞又惱一頭扎進了茅草屋前的水塘里。
李狗蛋以為出了人命,顧不上要回定親禮,當時就嚇得落荒而逃。
這還了得,何銀弟也顧不得死沒死人,著急忙慌得跑到了孫家開罵。
面對這種潑婦,還是個寡婦,孫家的大老爺們兒都不好出去跟她對罵。
倒是趙美妞率先沖了出去,她是孫家的二媳婦,性子最急。她一把將門拉開,對著何銀弟就是重重一推。
「你還好意思來要回定親禮,咱柔丫頭人都沒了!呸,啥都沒有!」
何銀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摔倒在地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賴坐在泥地上,雙手拍打著地面,哭嚎起來:「孫家不要臉啊!閨女都沒了,還賴著咱家的定親禮喂!欺負我寡婦孤兒寡母喂!」
王大丫紅著一雙眼睛也沖了出來,她整個人都氣得發抖,她是孫家大兒媳,也是孫柔柔的娘。
「咱家活生生的大姑娘,都被你兒子氣得跳水了。你不要顛倒黑白!」
「哎呦喂,柔丫頭跳水能怪我兒嗎?我兒確實不爭氣,在外面弄大了靈兒姑娘的肚子。這不,我兒也是為了你家姑娘好啊,總不能已經有了靈兒姑娘,還死活要將你家柔丫頭娶進門當小妾吧!」
「我們李家一片良苦用心,早早地來退了親,你們孫家倒好,自家丫頭片子臉兒薄,倒全賴上了咱家!」
胡小蘭再也聽不下去,抹了一把眼淚鼻涕,從屋裡拎出半籃子雞蛋,籃子里還放著幾尺紅布,紅布上躺著那根銀簪子。
她將籃子重重的往地上一放,底下的雞蛋瞬時碎了兩三個,蛋清蛋白留了一地。
「肉吃沒了,雞蛋也吃了半籃子。只剩這些,你愛要不要!」
何銀弟看著碎了的雞蛋好一陣心疼,可也不指望能將定親禮如數要回,見最值錢的銀簪子還在,便也放了心,剛想上前提過籃子,卻見趙美妞一把將籃子里的銀簪子抓了過去。
「娘,不行,別的也就罷了,這銀簪子可不能還她。柔丫頭不能白白去了一條小命。」趙美妞死死抓著銀簪子捂在懷裡。
「還我銀簪子,還我!」何銀弟嘴上喊著,手也不得閑,她一手扭著趙美妞的手,一手往趙美妞的懷裡探,終於抓到了銀簪子,下死手一扒拉,銀簪子的尖端刺痛了她,鮮血汩汩地往外冒。
「哎呦!」她縮回手,將手指塞進嘴裡嗦了幾口,隨即破口大罵:「你這不要臉的賤蹄子!這銀簪子可是我祖上的東西,你家柔丫頭人都沒了,這李家的祖傳之物自然得還於我!」
她見周圍已經圍上來十幾戶看熱鬧的鄰里,仗著自家是土生土長的東山村人士,而孫家則是前幾年逃荒而來的外來戶,氣焰更是囂張了幾分。
「大夥評評理,這銀簪子是不是該還於我李家?」
眾人自是知道李家理虧在先,可小小一個東山村,論起親戚來十戶有九戶都與李家沾親帶故,故而都覺得孫家也不能因此就霸佔著李家祖傳之物,便紛紛勸解趙美妞。
「孫家二嫂子,柔丫頭人沒了,李家本不該在這當口來討要定親禮。可這銀簪子,你家也不該賴著不給。」
「美妞給她!咱們家不要他李家的阿漬玩意兒!」胡小蘭歷斥一聲。
「娘,你糊塗了!咱家,咱家已經快要斷糧了啊,這缸里僅剩二十幾個番薯,你定親禮全都還她了,咱們家可怎麼活呀!」趙美妞急紅了一雙眼。
正爭吵間,還在屋內伺候的李翠花,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娘,快快,柔丫頭沒死。她醒了,醒了!」
趙美妞趕緊將銀簪子往懷裡一塞,跟著胡小蘭、王大丫往屋裡跑去。
剛跑出來的李翠花卻不急著回屋,她見何銀弟也想跟著進屋,悄悄伸出了腳將她絆倒,隨後,退回屋內,將屋門砰一聲關上,緊緊落了鎖。
「哎呦喂,我的親娘喂,這孫家沒一個好東西喂。二兒媳想貪了我的銀簪子,給自家買糧吃。三兒媳也是個壞胚子,故意拿腳絆我喂。哎呦,疼死我了,我要是也摔瘸了腿可怎麼辦喲!」
圍觀的鄰里見只有何銀弟一人唱著獨角戲,孫家的茅草屋門再也不肯打開,便也漸漸散了。
何銀弟哭著哭著,也越哭越沒勁,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下無人,便偷摸著爬起來,拎起地上的籃子回家去了,臨走前,還狠狠地踹了一腳孫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