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小心戳著你自己
江無憂看了看柜子上的幾件瓷器，民國粉彩冬瓜罐、元青花手捧盒、青花糖罐兒、道光花鳥春瓶……
全都是真品！
旋即他又走到一旁的一個展示櫃前看了看，由於房子空間不大，這展示櫃只有上中下三個格子，寬四十公分左右。
不過裡面的東西可不簡單，最便宜的應該是上面擺的一個岫玉帆船擺件。
岫玉價格雖然不算高，但這料子也不小了，再加上雕工，也是幾萬塊的東西。
中間格子立著一個托盤，圍邊是五彩祥雲紋，中間則是藍天白雲的琺琅彩，也是清晚期的物件兒。
而最下面一格是空的，如果猜得不錯，應該原來擺放的就是黃玉犧尊了。
這時，藍菲端著一盤菜走進來：「看什麼呢？我們家沒什麼值錢的，都是些工藝品。」
江無憂沒說話，不過心裡卻暗道，好么，這一屋子物件兒……到藍菲嘴裡就成了工藝品了。
不過回過頭一刻，又是看到一幅畫，先不說話的內容，單憑白光出現，江無憂就知道，又是老的……
「你家很愛買工藝品嗎？」
藍菲搖了搖頭：「那可不是，是我爸以前買的。」
聽到這句話，江無憂一愣，自打藍菲搬到這一塊，他就沒見過，甚至沒聽說過藍菲他爸的事兒……
原來還是個收藏愛好者啊。
他走近看了看那幅畫，畫的是雨下石橋，筆鋒成熟、畫工順暢，完全將雨中的意境畫了出來。
落款虛谷二字卻是驚到了江無憂，民國時期的畫家，雖然說比不得其他畫家的名聲大噪，但卻是風格獨樹一幟，而且虛谷擅長花鳥，這幅意境畫要是拿到市場上，也一定掀起不小的波瀾啊。
江無憂不禁感慨，這藍菲的父親到底是什麼人物？所收物件兒全是真品便能想象到他應該是個大行家，可藍菲母女的生活條件……
正想著，藍菲和韓霄紅一起走了進來，韓霄紅笑了笑：「小四兒，快來，嘗嘗我們家菲菲的手藝。」
「哦哦，謝謝阿姨。」
江無憂轉頭趕忙走向桌前，等韓霄紅摘掉圍裙坐下，這才坐下。
韓霄紅點了點頭：「小四兒這孩子懂禮貌，怪不得菲菲還誇你。」
「啊？誇我？」
韓霄紅無意的一句話，卻讓女兒有些臉紅，藍菲趕忙看了看母親：「哎呀媽，說什麼呢，誰誇他了啊，趕緊吃吧！」
韓霄紅一笑：「是，我說錯話了，對了小四兒，我聽說你不在咱們衚衕口的澡堂幹了，現在做什麼啊？」
被韓霄紅這麼一問，江無憂還有些緊張，就跟上門姑爺被丈母娘問似的……
當然，江無憂很快就覺得自己想多了，都是街里街坊的，長輩關心問一句，自己又激動了。
「阿姨，我現在跟一家古玩店干。」
「古玩店啊……那我還真不懂，做什麼啊？」
「嗯……就是學著鑒定一些古董、玉器什麼的。」
韓霄紅點了點頭：「你們年輕，多學點東西好，在工作中遇到問題要多和前輩們請教，虛心一點。」
「是，阿姨，我知道了。」
藍菲見狀一笑：「媽，您看您，都給江無憂問傻了，人家是來吃飯的，可不是聽你審問來的。」
「啊？哈哈，對對對，來，小四兒，多吃點，家裡還好吧？我這人也不總出家門，沒和你母親多走動，多少有些對不住。」
「都挺好的，阿姨您別多想，每家有每家的過法，我媽還總說您特別本分呢。」
聽到這句話，韓霄紅笑了出來，又往江無憂碗里夾了個蝦。
「來，嘗嘗，烹大蝦，菲菲做的。」
「喲？你會做飯啊？」江無憂看向藍菲。
藍菲把頭一轉，腦後的馬尾跟著一飄：「那當然了，本姑娘會的多著呢，快嘗嘗好不好吃，敢說不好吃我就判你死刑！」
「得，那咱哪敢，沒嘗都知道，一準兒好吃！」
江無憂這麼一說，藍菲娘倆對視一眼，都是笑了出來。
該說不說，藍菲這丫頭的手藝當真不錯，江無憂吃了一口便豎起了拇指。
「我的天，極品啊，光舔了一口這汁兒就不錯，你可以啊藍菲。」
「你愛吃就行，那你都吃了，一直不剩就算給我捧場了！」
「喳！」
韓霄紅笑了笑：「四兒你多吃點，平時我們娘倆不會做這麼多菜，做多了也吃不完。」
「阿姨，您和藍菲做的飯都好吃，甭管了，我一準兒不剩。」
韓霄紅笑著點點頭：「那就好，這次你幫了我們這麼大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哎喲阿姨您可別這麼說，我都是舉手之勞，咱都是鄰居嘛，還有啊，咱以後不管多缺錢，最好別再拿家裡的物件兒去賣了，這種東西真的得來不易，賣一件少一件。」
江無憂說完，韓霄紅和藍菲對視了一眼，立刻嘆了口氣。
「江無憂，我們家的那個黃玉犧尊真的是古董嗎？」藍菲道。
「那可不？要不人家能給五十多萬？而且我跟你說啊，現在這屋裡的瓶子罐子，哦還有那幅畫，都是真的。」
這話說完，藍菲娘倆都是一愣。
「都是真的？真古董？」
江無憂確定地點了點頭。
「這……這些都是菲菲爸留下來的，我全當是工藝品了啊……」
「可不是，你們娘倆一定留好了，都是有年份的東西，賣了可惜。」江無憂一邊扒拉飯一邊說道。
「對了阿姨，叔叔原來是做什麼的？怎麼有那麼多好玩意兒？」
江無憂剛說完，沒等韓霄紅回答，藍菲就夾了一筷子菜直接按在了江無憂碗里。
「吃你的吧，那麼多問題。」
江無憂也咂摸過味兒來了，旋即就沒再提，而韓霄紅也沒有繼續說。
吃過飯，韓霄紅收拾碗筷，藍菲便出門送江無憂。
江無憂當真吃飽了，連打了幾個嗝，藍菲捂嘴一笑：「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吃飽了還吃？」
「啊？我沒出息？要不是貴母女一直說吃吃吃，別剩，我至於嗎？」
「嘿，合著還是我們的錯兒啊？去小賣部吧，買瓶汽水喝，我請你。」藍菲笑了笑說道。
「你……請我？喝汽水？」
「咋了？不給面子啊？」藍菲腦袋一歪，借著路燈的光照上去，別提多清純。
「給，給，不給誰也得給您啊。」
買了瓶汽水，咕咚咕咚喝下去，這嗝算是壓了下去。
看著江無憂喝完，藍菲笑了笑：「夠不夠？再來一瓶兒？」
江無憂揚起手：「別了，再喝該吐了，我得溜達溜達。」
「行，我也想溜達，一起吧。」
說完，藍菲朝著一邊兒走去，江無憂都愣了，藍菲……要和我一起溜達？卧槽，哥們兒真是發達了……
兩人沿著路邊兒一直走，藍菲道：「江無憂，其實我挺佩服你的。」
「啊？別找樂了，你佩服我幹嘛？」
「我覺得現在很多年輕人都不腳踏實地，哪怕上了大學也一樣，而你不一樣，你家條件不好，你甘願去澡堂打工，就為了給家裡貼補。」
江無憂抓了抓後腦勺：「呵呵，那可沒啥佩服的，關鍵還是家窮，我媽太不易了，一個月賺兩千多塊養我們哥四個，我記得那時候上學我中午都是跑步回家吃，因為交不起飯費，後來每次交書本費我媽都臨時加活忙活到半夜，我看著難受。」
「後來不上學了，就想出去打工，可咱啥也不會，歲數也不到，除了澡堂的李老闆，別人根本不肯收我，所以李老闆其實也算我的恩人。」
藍菲聽完嘆了口氣：「所以啊，我佩服你，你知道多少年輕人打死都不會幹伺候人的活兒？在他們看來那是個性、志氣，可其實呢？還不是靠著父母的錢讀完學歷出來拿一份幾千塊的工作？也沒高人一等，天天看不起這看不起那的。」
江無憂一笑：「干哪行不是伺候人？公司打工的伺候老闆和客戶，開店的伺候顧客，公務員還得伺候咱老百姓呢。」
藍菲不禁掩嘴一笑：「你說話可真逗，江無憂，咱倆其實沒有怎麼聊過天，我以前不覺得，但是現在……」
「現在咋了？我有點貧了是吧？」
「不不不，你說的都對，我都認可，其實我現在上大學也是靠著家裡，要是我自己我都不知道我能幹嘛……」
「你可以了啊，最起碼也是大學生呢，我媽老說人家藍菲是大學生，你少跟人家湊合。」江無憂學著母親的口氣說道。
藍菲笑了笑，旋即正過身：「人沒有高低貴賤，上大學咋了？沒上過大學的老闆滿天飛，以前搓澡又咋了？那閱歷一般人還沒有呢！」
「藍菲，你……真這麼覺得？」
藍菲點點頭：「是啊。」
江無憂不由憨笑一聲：「呵呵，這幸福……來的有點突然啊，對了，你沒看不起我？」
「神經病，回了，太晚我媽該著急了！」
說完，藍菲轉身往回走，江無憂一笑：「得嘞，我送您回去！」
兩人一路往回走，一直將藍菲送回院門口，江無憂這才離開，臨走不忘囑咐藍菲，千萬別在賣物件兒了。
看著江無憂走近衚衕，藍菲笑了笑，也便走回家，不過院門還沒關，便聽侯亮的聲音傳了過來。
「菲菲。」
「嗯？」藍菲轉過身，見侯亮騎著電動車正對著自己，「侯亮，你啥時候在這的？」
「一直在呢，剛才我看你和江無憂出去了？」
「是啊，怎麼了？」藍菲道。
「你怎麼和江小四兒走一塊兒去了？他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就是個下三濫啊，澡堂子打雜的。」
聞言，藍菲顰眉道：「我和誰出去那是我的事兒，還輪不著你在這說三道四的。」
說完，藍菲就關上院門，不過馬上又開門補了一句：「還有，侯亮你記著，背後戳人刀子的事兒少干，小心有一天戳著你自己！」
砰！
院門一關，侯亮獃獃地停在那，心裡只覺突突的難受，一時無法接受藍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