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文徵明真跡
在江無憂眼中,蘇嫚是一個面容少女而幹練成熟的女人,看起來便有著成功者的氣質。
但他想不到蘇嫚竟然是一家大珠寶公司的老闆,更想不到……她竟然已經嫁人了,還嫁給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
看著幾人的表情,孫德年笑了笑:「不過張濤前年因為前列腺癌去世了,葬禮我也去了,當時的蘇嫚就像一個可憐小女孩,知道的是死了老公,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死了爹。」
「她……哭得很傷心?」江無憂下意識地問道,其實說完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
孫德年搖了搖頭:「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掉,所以我才覺得可憐,要是嚎啕大哭……那太虛偽,這歲數的女人嫁給一個七十歲的大爺,大爺死了結果她哭得撕心裂肺?那不現實。」
幾人都是點了點頭。
吳大軍感慨道:「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啊,都不容易。」
「吳老兄說的是,好像蘇嫚這個人是突然出現在國內珠寶界的,從張濤結婚,大家就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從哪裡來的,當然,閑話就更是滿天飛了,後來張濤死了,我看紅蓮珠寶那些股東的意思,好像是根本沒把蘇嫚這個女人放在眼裡,所以我今天看到那張名片上寫著董事長蘇嫚幾個字,特別震驚。」
江無憂點點頭,他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這個女人不簡單啊,隻身一人接過老公的產業,居然真的撐了起來,當時業內都說紅蓮珠寶要完了,要麼就是股東上位,要麼就是就地解散,可誰知道……呵呵,現在還越做越強了,呂老沒說錯,紅蓮珠寶的實力很快就可以躋身三大翡翠行了。」
「這麼厲害?那真心不簡單了,有的時候啊,這女人要是有本事起來,一點都不輸男人。」吳大軍說著,幹了一杯酒,就好像有感而發似的……
「吳哥,您可少喝,上次就喝多了。」江無憂叮囑了一聲。
吳大軍擺了擺手,沒說什麼,意思就好像是別管我,我沒事。
「孫總,這珠寶公司……一般都經營什麼啊?各種珠寶嗎?」江無憂問道。
孫德年點點頭:「沒錯,珠寶、鑽石、玉器這些,不過這幾年玉石市場火,大部分珠寶公司都盯著玉石這一塊,緬甸那邊的場口基本都被咱們的人給佔了。」
「玉石……原石?」
「都有,珠寶公司更多經營的還是把原石進行加工,然後做出成品珠寶再賣,這樣的利潤要比賣原石大很多,當然,在一些翡翠公盤上,也會有珠寶公司的老總去競標,但他們賭的都比較大百萬、千萬或者上億,賭賬一塊再加上加工環節,利潤那就太大了。」
聽完孫德年講這些,江無憂倒是十分好奇,畢竟他對古玩還是有一些知識量,可對玉石就差很多了。
市場上可以看到的翡翠、和田玉和其他玉石,他也許還能按照市場價值估個價,但太高端的他當真沒有機會接觸。
「老弟也玩兒賭石嗎?」孫德年道。
「啊?不不,我沒有接觸過,所以才和孫總請教的。」
「哈哈,那可是個坑,能不接觸則不接觸,有的人做一輩子生意,晚年迷上了賭石,結果一夜之間一輩子的財富都賭沒了,這種案例可是不少。」孫德年道。
吳大軍點點頭:「的確,碰玉不碰石,說的就是你可以收藏成品,但千萬別賭原石,那玩意兒……一刀窮一刀富啊。」
幾人吃的差不多了,江無憂叫服務員又加了兩個菜,一個是溜魚片,一個是蟹黃面,而且還特意吩咐面煮的軟一些。
「兄弟,怎麼著,沒吃飽嗎?」孫德年道。
「不是,孫總您別多想,今兒吃的太好了,我想給家裡人帶一份,這兩個菜我一會兒自己結賬。」
「哈哈哈,兄弟啊,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咱們之間的交情難道就值兩道菜錢?」
孫德年說完,江無憂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那肯定不是,按說今兒應該我請您的,剛才那塊玉佩要不是您幫我抬價格……」
沒等江無憂說完,孫德年抬起手:「誒,可別這麼說,我那可是正常出價啊,你那塊玉佩沾了文人氣、名人氣,我是真想要,可惜沒搶到而已。」
江無憂知道孫德年這是故意客氣,也就沒再說客套話,笑道:「行,總之謝謝孫總了,有機會我一定會還你這個情。」
「別說這個,遠了。」
散局兒之後,吳大軍叫了代駕把江無憂和桑仕文直接送回了開源衚衕。
因為擔心吳大軍,江無憂又叮囑了代駕司機好幾次,讓他勞駕把吳大軍送到家裡。
此時已經半夜兩點多了,在接觸古玩行以前,江無憂就從沒有這麼晚回來過,但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刺激,也很興奮。
一個鼻煙壺就是五十萬的收益,一個玉佩又是四百萬,這要是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可現在,這不過是撿個漏,轉手一賣……
而且最關鍵的是現在不僅有錢賺,自己眼前的積分隨著交易真品也在不停地漲,江無憂都有些等不及想知道積分漲到什麼程度才可以觸發第二個技能洞徹。
洞徹……那會是什麼樣的本事?
江無憂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夾著煙江疊嶂圖,提著打包的菜去了方敬遠的家裡,由於長期不鎖院門,江無憂推門便直接走了進去。
這個點兒老爺子早就睡了,他也就直接進了廚房。
他將打包的菜倒進了盤子里,然後又放進蒸鍋,明天一早他過來給老爺子熱熱也就可以直接吃了。
不過忙活了一通,剛要走,江無憂卻發現,屋子裡的燈亮了。
這大晚上的,江無憂不禁一個激靈,不過下一秒,他快步邁進了屋子。
方敬遠畢竟年歲大了,起夜也是正常的事兒,江無憂趕忙近前攙著老爺子,把夜壺也給扶穩了。
「嘿,爺,您起來尿尿啊。」江無憂嬉皮笑臉地說了一句。
方敬遠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江無憂,沒理,接著舒坦,舒坦完了,他轉身走回床上。
「你小子大半夜到我這,打算偷東西啊?」
這會兒江無憂也倒完了夜壺走回來,笑了笑:「哪能啊,偷誰也不敢偷您啊,我剛回來,給您帶了一個溜魚片,一個蟹黃面,明兒一早我給您熥熱了吃。」
「老子不吃你們吃剩下的玩意兒。」方敬遠道。
「得,知道您不吃剩的,給您現打包的,沒動過呢。」
方敬遠點點頭:「那還湊合,小王八蛋,大晚上的幹嘛去了?沒去嫖吧?」
江無憂白了方敬遠一眼:「您這麼大歲數了怎麼張口就來啊……心可太髒了啊。」
方敬遠微微眯起眼睛,不過很快有睜開了,就盯著地上的那個畫卷盒。
「小子,買物件兒了?」
「您眼真尖,本來打算明兒和您請教的,不然您給……掌掌眼?」
「我瞜瞜。」
江無憂拿起畫卷盒,不過正要把話拿出來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爺,要不……您先甭看,我先給您念叨念叨?」
「你小子憋著什麼屁呢?跟你爺爺逗悶子呢?」
「不是,我哪敢啊,我先跟您念首詩,您聽聽……風夜士星落枯黃,明燈淚眼步草堂,未見君墨染山河,唯聞壁坐泣斷腸!」
聽江無憂念完這首詩,方敬遠沉默了片刻,那張蒼老而又深邃的眼睛,好像蘊藏著無窮的閱歷和智慧。
「爺爺,怎麼樣?」
「是……煙江疊嶂圖嗎?」
江無憂深吸了一口氣,直接豎起了拇指。
「畫風看了嗎?」
「畫風沒問題,但不太像文徵明的功。」
方敬遠緩緩點頭:「那肯定不會太像,因為這幅畫文徵明是模仿沈周的畫功,沒有落款兒吧?」
「這您都知道?」江無憂道。
「正德四年,沈周去世,文徵明痛哭寫了《哭石田先生》,不過這首詩的內容好像已經沒有記載了。」
說著,方敬遠緩緩坐了起身,江無憂趕忙扶著:「您老慢著點。」
「沈周原先就畫過煙江疊嶂圖,文徵明也補過圖,所以他老師去世以後,文徵明除了作《哭石田先生》,還模仿先生的畫功,再畫了一幅煙江疊嶂圖。」
江無憂睜大雙眼:「就是這幅吧?」
方敬遠兩眼盯著江無憂許久,道:「小子,多錢收的?」
「兩萬。」
「兩萬……大漏兒了,你看上啥了就把畫收了,沒款兒的畫一般人可不敢碰。」
江無憂點點頭:「不錯,主要是這畫功完全就是大師風格,雖然不確定為什麼不太像文徵明的畫風,但這首詩……」
說著,江無憂直接將畫取了出來,展開在老爺子的面前。
「當時看這首詩的時候,一股莫名的蒼涼、悲戚就起來了,意境使然,再加上那句唯聞壁坐泣斷腸,爺爺,文徵明本名就是文作壁啊。」
方敬遠微微一笑:「好小子,有一眼,這話到位了,風夜士星落枯黃,士星指的就是處士星,也叫少微星,早先晉代謝敷隱居會稽山曾見過少微星隕落的天象,不久謝敷就死了,這裡借喻說沈周去世如高人隱士命隕。」
「明燈淚眼步草堂,說的就是文徵明走向夜掛明燈的草堂,雙淚俱下,後面兩句就好理解多了,不見老師再墨染山河,因為沈周以畫山水見長,只聽見我文徵明跪在靈堂前哭斷了腸。」
說到這,方敬遠倒吸一口氣,微微閉上雙眼揚起了頭,似是一種悲涼的感覺充斥了整個屋子。
江無憂也頓時感傷,將畫收好,旋即扶著老爺子躺下,蓋好了被。
正要走出,方敬遠道:「小子,也看完也得給你句話,你拿的煙江疊嶂圖是文徵明的真跡!」
江無憂會心一笑,旋即轉身對著老爺子抱拳鞠了一躬:「爺爺,孫子今兒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