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眼學鑒定高於科學
若是說先前那個官窯的霽藍釉，趙天林當真被江無憂氣得夠嗆，不過現在他說這個唐青花是假的，趙天林卻不由得輕笑一聲。
「江無憂，你說這個是假的？我看你是發燒了，你沒有看到鑒定證書嗎？」
「哦……照你這麼說，有鑒定證書就肯定不會有假？」
「那當然了，這是科學，不會有錯！」趙天林雙手背後一負，搖頭笑道。
一旁的人也是紛紛點頭。
「這倆年輕人看來還真有些過節啊，非得把對方搞得不痛快了才算完。」
「哈哈哈，畢竟是年輕人啊，這鑒定證書都擺在那了，還說假的呢。」
「我剛才看過了，鑒定證書是真的，權威機構的鋼印沒有問題。」
江無憂卻不以為然：「哦，那就恭喜你獲得珍品，你收著吧。」
說完，江無憂便走回了位置坐了下來，對這件唐青花他心裡自然有底，先不說自己看出了破綻，光憑它上面沒有白光浮動就可以斷定是假貨了。
「別別別，今兒你在這玩兒了一晚上年少有為，什麼學識淵博……呵呵，說說，讓我們也見識見識，今兒你要不說出我這件唐青花怎麼是假的，咱倆沒完。」
趙天林瞪起雙眼，指著江無憂說道。
一旁一個人道：「趙總，都是年輕人，不行算了吧。」
「是啊趙總，人家畢竟已經坐下了，也沒必要這樣依依不饒了。」
馬上有人站出來勸道。
趙天林冷笑一聲：「算了？你們說的倒是輕巧，你們幾百萬拍下一個物件兒，然後被人說是贗品會是什麼感覺？既然敢胡說，那就敢承擔責任，你說呢江無憂？」
「你神氣什麼啊？」桑仕文起身道，「古玩就這樣，有人看得真有人看得假，咋了，還玩兒不起了？怕別人說你別出來啊，悶家被窩兒里沒人說你！」
「就是，什麼玩意兒，得理不饒人了還……」吳大軍也跟著說道。
在他們看來，先前江無憂也是意氣用事了，他們幾個都膈應趙天林，肯定是江無憂故意說句贗品噁心對方。
「哼，你們都是一起的，當然幫著他說話了，不過這件寶貝是從亞坤拍賣行拍的，江無憂剛剛說是贗品，我也質疑這次拍賣會。」
說著，趙天林看了看孫德年，孫德年臉上變顏變色，的確，按照行里的規矩，拍賣行是不對物件兒真假負責的，但若是拍出了贗品，對拍賣行的名聲也是有影響。
不過這次是現場鑒寶，要是真出贗品，對拍賣行的影響或許沒那麼大，但總歸說出去不好聽。
「呂老，您也在場，這件事是不是可以說句公道話？」
呂明江聞言看了看趙天林，道：「趙總，這件事……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吧？剛剛江無憂不過是一句話，你何必掀起這麼大的話題？」
「呵呵，既然連呂老都這麼說，好，您貴為古玩界的泰斗級人物，我可以給您面子，」說著，他看了看江無憂，「不過話既然都說了，當然不能當做沒說過，小子，你過來叫聲爺，這件事可以算了！」
聞言，現場一陣唏噓，所有目光都看向了江無憂，這是真要叫板了啊……
叫聲爺？江無憂笑了笑，平時被他稱呼為爺的人可不少，牛爺、馬爺、張爺、李爺多的是，但今兒這一聲他自然不會叫。
爺作為平時的稱呼，在天州是一種客套，從舊社會至今也這麼叫著，但若是在抬杠的時候讓對方叫爺，這說白了就是讓對方認慫服軟，他江無憂怎麼可能順了趙天林的意？
江無憂點了點頭，一笑站起身：「趙總啊，既然您沒打算抱著贗品回去樂呵兩天，那我就給你說道說道這東西為什麼有問題，不過你得虛心好好聽著，懂嗎？」
「你……」趙天林看著江無憂一副老師的樣子，氣兒就不打一處來，不過很快他又淡定了下來，畢竟有鑒定書在，他怕什麼？
「呵呵，行啊，你要能說出來，那我今天就受教了！」他揚起頭，輕笑一聲。
呂明江一愣：「無憂，你……當真說這件唐青花有問題？」
江無憂一笑：「呂老，剛剛您沒有上台掌眼，恐怕沒有注意到，不如您再細看看。」
呂明江聞言便走上台，看是端詳起那白釉點藍彩塔罐。
「唐青花……算是我國青花瓷最早出現的青花瓷，以河下省鞏縣窯燒製為主，至今出土的唐青花並不算多，器型種類也很少。」
「這種白釉點藍彩的塔罐的確屬於唐青花的類型和風格，但無論器型、色彩和紋飾都不對，在我看來……一眼假！」
一眼假？
在場幾乎沒有人看出來假，最主要的還有鑒定證書，這小夥子居然說一眼假？
所謂一眼假就是字面意思，物件兒看上一眼便知道是假的，也就是說在江無憂看來，這物件兒就算在仿品中也屬於工藝拙劣的了。
「哈哈哈，好一個一眼假，江無憂，你的意思在場所有人都打眼了？就你看得准？就連鑒定證書都是假的？」趙天林大笑道。
江無憂搖頭而笑：「你還真喜歡分析我的話，看來你還挺崇拜我的，哈哈。」
「你……少廢話，說說到底這物件兒怎麼就是贗品？」趙天林瞪起眼睛道。
江無憂負手踱步：「先說器型，唐代器型的敞口外撇，而這個物件兒的口是直上的，而這種塔罐的肚子大，近正圓形，這個物件兒則不對，隆起的線條太生硬，缺乏飽滿和圓潤感，紋飾也太過於簡單、呆板，花型貼塑更是毫無生動可言。」
「你、你說不生動就不生動了？這個說法太過於牽強了吧？我認為挺生動的。」趙天林道。
江無憂一笑：「那是因為你沒見識，多看幾間唐青花的真品，哪怕是圖片你都不會這麼說，沒文化不可怕，不好學……挺可怕的！」
聞言，趙天林攥緊拳頭，要不是這場合，他恨不得過去給江無憂一拳，這不僅因為他的話，更因為在趙天林眼裡江無憂那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這時，呂明江突然開口：「這……果然是一件贗品啊。」
呼……
所有人都是看向了呂明江，其實來現場的人還真未必都是行家，更多的還是那些賺到錢以後追求風雅的老闆們。
就算其中有古玩行家，這種人看完了物件也並不喜歡評價，第一人家見多了並不會顯得太激動，第二如果物件兒好，他們不會多加評論讓自己的競爭對手知道，如果不好他們也不會說，因為那等於砸人家賣家的買賣。
至於江無憂剛才說這東西是贗品並不算壞了規矩，因為買賣已經成了，這時候評論不會影響買家的選擇和賣家的利益，當然，不得不說，他也是故意刺激趙天林，算是對他屢次挑釁的還擊。
「連呂老都說是假的了？我的天，七百八十萬啊……」
「還好是玉緣翡翠行拍的，一般人估計得哭了。」
「幸好剛才沒再繼續加，萬一拍了，我估計這次賠掉我整個小金庫了。」
不過此時反應最大的就是趙天林了，他雙眼看著呂明江，一時間身體都木了，腦瓜子嗡嗡的。
「無憂說的沒有錯，這器型的確存在問題，而且彩也不對，無憂，還是你來說吧。」
呂明江看向江無憂。
江無憂點點頭：「唐青花的三大特點是白釉、鈷藍彩還有燒制溫度極高，這種藍色被稱作鈷藍彩，而眼前這個物件兒的藍花其實用的是仿回青工藝，回青工藝原自明朝，怎麼會在唐青花上出現？假！」
「再說紋飾，就拿罐子側面的蓮花紋來說，根本不是唐代特徵，呆板、粗製，假！」
「最後說瓷器上的開片，正經開片應該是從一道釉質裂紋延展開來四處發散的特點，而這裡的開片則過大、而且顯得雜亂無章，沒有自然開片的規律，這太生硬了，故意做出的年代特徵，自然一眼假！」
江無憂說完，趙天林就感覺自己腦子裡爆炸了一樣，七百八十萬啊，就這麼打水漂了？
不錯，玉緣翡翠行有的是錢，但他義父要是知道他這麼燒，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反應，他長期以來建立的信任會不會一下子土崩瓦解？
他不淡定了，當真不淡定了，身體甚至都有些顫抖了。
「你……簡直一派胡言，這……這鑒定證書，呂老，這證書怎麼解釋？」
呂明江點點頭：「鑒定證書是真的，但其實我們現在的鑒定方式主要以熱釋光檢測、拉曼光譜、X射線這類的方式，這樣檢測出的內質成分自然不會有錯，頂多是符合某個年代的特點，但這並不能足以證明這就是當時的東西，造假的目的不也就是造出年代特徵嗎？」
看著趙天林的反應，呂明江嘆了一聲：「趙總也沒必要太過難過，古玩行的學費是交到老的，有撿漏就有打眼，光憑鑒定證書買物件兒自然是不可靠的，科學發展終究沒有到萬能，最終鑒定還是要以專家們的眼學鑒定結論為主，也就是看，所以趙總回去還是需要多學習才是。」
趙天林徹底崩潰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氣，旋即看向身邊的助理：「結賬了沒？」
助理臉兒都白了，點點頭：「結……結完了。」
趙天林嘆了一聲，旋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蘇嫚，看到她眼神中的同情，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不過畢竟還當著這麼多人，他擠出了一絲微笑：「沒關係，不過我還是尊重科學鑒定，這件東西我還會去鑒定的，眼學……呵呵，看兩眼就比鑒定還准？我不會相信！」
說完，他看向江無憂：「玉緣翡翠行有的是錢，七百八十萬……小意思，可是你呢？但凡你能拍下一個物件兒，或者拿出個拍品也行啊，窮人就是窮人！」
聽到這句話，連鴨舌帽老者都哼笑了一聲：「媽的，真特么噁心這操行的人，小子，能辦他？」
江無憂回頭看了一眼老者，笑了笑：「得嘞，既然趙總對我不依不饒沒接沒完，那咱就拿點東西，大家別見笑。」
說著，江無憂拿出了那塊秦觀的福祿佩。
「孫總，麻煩您，這件玉佩我打算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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