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湖
獨角獸。
當高文看到那銀色的光輝時，幾乎要愣住在半空。
那是像月華般的純潔，不可方物。
它並不明亮，卻也不黯淡。
神聖。
高文忽然明白了這個詞的含義。
它像是在散步似的，慢悠悠的來到這片林間，卻渾然不知——就在不遠處的陰影裏，有七八隻八眼巨蛛正慌不擇路的跑向它。
“Epuls！”
魔杖猛的一甩，高文加速想追上去。
但處在極敏銳的感知下，他卻已經得出了結論。——來不及。
這不是他拚命就能改變的。
“不過至少也許來得及。”
踩在一根格外粗壯的樹枝上，高文用力跳起，紮進茂密的這棵老樹茂密的枝葉中。
但當他穿到另一邊時，看到的卻是那匹獨角獸正輕快的把獨角從一頭八眼巨蛛身上拔出來，螺旋狀的獨角，即使剛戳穿了一頭蜘蛛，卻連一點汙血都沒有沾上；而當高文落地時，獨角獸連回頭都不用，後腿猛的踹在最後一頭站著的八眼巨蛛的臉上。
“嗯晚上好？”
高文感到有些尷尬的打了個招呼。
直到現在，他才終於理解了，為什麽魔法部非要把獨角獸歸為“????級生物”了。
“他們雖然並不願意去主動傷害人類，但自然卻賦予了他們驚人的體質。隻要他們願意，甚至能夠毫不費力的戰勝一隻大象。”
那匹獨角獸靜靜的站在那裏，側過頭看了高文一會，好一會。
“你好？我叫高文。”
高文抖了抖肩膀，讓落下來的福克斯更安穩的落在那裏。
獨角獸向前走了幾步，微微低頭。
高文想要去摸，卻被靈巧的閃開。
它打了個響鼻，晃了晃腦袋。
像是在嫌棄
“不是像是，那就是在嫌棄吧！”
高文敢肯定，每當柯林喝多了的時候，艾爾莎總是抱著肩這樣看他。
獨角獸忽然動了起來，向禁林的外緣跑去，卻又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這是想讓我跟上去？”
猜測著，高文跟上獨角獸的步伐。
但他也還沒有愚蠢到完全相信一個陌生的生靈，一邊走著，他一邊從口袋中取出一盒拆開過的比比怪味豆，隔一會就撒一顆到地上。
深淵格外喜歡這種糖果，而且不像是高文這種連白鮮都不會分辨的蠢蛋，它總有神奇的手段可以把好吃的味道全部挑走。
那些“鼻屎”之類味道的全留下來。
高文把這盒存著，本來是想等到哪一，找個機會，偷偷混進西莫的糖果裏去，來報上次的“一外號之仇”。
他們在密林間走了得有十幾分鍾的樣子，福克斯飛掠在半空。期間獨角獸會不時的繞回來，和高文並排行走。
它會開心的吃下高文的麵包，但每當高文想要去摸它，或者哪怕隻是表現出了摸的意圖，它就快步跑開。
白嫖技術嫻熟的令人發指。
他們一路往南，穿過了密林，經過了一片長勢旺盛的菜地，在黑湖的邊緣停了下來。
這裏已經有人在了。
那是一個有著白金色頭發，與銀色鬃身，隻比未來的高文差了那麽一點帥氣的馬人。
費倫澤遙遙的看著湖對麵的城堡。
獨角獸向馬人跑過去，側過頭，頂了頂費倫澤的胸口，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朝他撒嬌。
“塞西莉亞，晚上好。”
費倫澤伸出手摸了摸獨角獸的腦袋，讓它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這讓高文看的很是羨慕。
並不是羨慕被摸頭。
而是羨慕這該死的差別對待。
“高文·懷特，我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費倫澤轉過身，看向高文。
“對於長老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並不知情。”
他低下頭，誠懇的。這似乎讓獨角獸有些不滿，它撇了高文一眼。
“可那不是你的錯。部落裏還好嗎？”
高文遲疑著問。
費倫澤的憂鬱是顯而易見的，即使是那個叫做羅南的赤發馬人，也沒有像他這樣明顯。
“我猜，你已經認識了塞西莉亞，她的族群曾經生活在更北邊的森林中。直到有一，巫師蠻橫的破壞了那裏。就在他們將要被巫師捕殺取走獨角時，當時的校長攔下了那群家夥，把他們接到了霍格沃茨來。”
馬人撫摸著獨角獸，又拍拍它的背。
它輕快的踱到湖邊，口喝起水。
“一點都不好。貝恩想要封閉起來，不再和任何巫師接觸，不少人同意他；瑪格瑞還沒有準備好接過重擔，左右為難；羅南一直就是羅南，星辰對他而言，遠比一切事情都來得重要。”
費倫澤平靜的，像和他無關似的。
“不過是馬人的雜事罷了。我們的時代，和塞西莉亞的時代，都早已經過去了。但你似乎在動搖？”
費倫澤轉向黑湖，抬起了頭。
“動搖？我沒”
高文張嘴想要回答，話僵在了嘴邊。
簡單的問題，卻戳中了他的心。
“塞西莉亞很敏感。也許她看到了你的一點什麽，隻是覺得無法幫到你，才會把你帶到這裏來。高文·懷特，星辰在你的身上傾注了許多色彩。”
費倫澤眺望向城堡，右前蹄緩慢的蹭著地麵，刨開了地麵的草根。
湖麵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像是黑曜石做成的鏡子。
“我隻是有些累了，也有怕。”
高文搖頭。
他走上前幾步，坐到費倫澤旁。
學著樣子遠遠眺向城堡。
高大的巴洛克式塔樓，灑下大片的陰影，像是張牙舞爪的猛獸似的，隨時準備把來人給吞噬殆盡。
“我不會同情你，高文·懷特。
你是一個有獨特性的人，連你的痛苦都將是獨特，深刻的。如果我放肆的‘沒關係’，‘一切都好’，隻會讓你的痛苦降低為平庸的煩惱，也貶低了你。”
費倫澤自顧自的，抬頭看向空。
順著他的目光，高文看去。
燦爛的星帶像是在閃爍。
在夢中，他曾無數次見過這樣的星空，卻從未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真正的驚歎於他們的美麗。
“但我想問你，你後悔嗎？”
馬人俯視著高文，藍色的眼睛。
藍的驚人。
黑湖倒映著潔白的月光，快要滿月的月亮已經顯得頗圓了。原本平靜的湖水忽然被攪和了一下，一根布滿吸盤的觸手探到水麵上，又懶洋洋的縮了回去。
那是巨烏賊在打盹。
福克斯飛到了塞西莉婭的背上，塞西莉婭抬起身子，想要甩掉他。
城堡巍峨而神秘，塔樓和翼樓交錯，一個個窗口燈火明亮，像極了托起世界的阿特拉斯。
“很漂亮，不是嗎？”
費倫澤沒有追問。
高文也沒有回答。
但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這樣新奇的魔法世界，又怎麽會忍心去後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