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桑生態——文明的曙光(終章)
「您的許可權已被高級管理員禁止——檢測到您處於焦慮狀態,建議……」
朝歌一進巷子就開始用星核引擎入侵斗藏的系統,借著說話拖延時間,又強制系統休眠。雖然聊了幾句,可基本沒什麼內容。子政沒功夫聽系統廢話,他只想通知隊友但是訪問黑甲組的許可權被禁止了,他又嘗試連接星盟尋求支援又發現自己上傳信息的許可權也被禁了。
一覺醒來就要面對獸潮,這深入腹地的隊友生死未卜不說,還不能尋求支援。
子政來不及思考太多,便吼道:「混蛋東西——給我連接裝甲車,實時定位我的位置並規劃最佳撤離路線。至少給我派一個單位的火力支援!」
子政無法和隊友取得聯繫只能先做外圍的撤離準備,自己再去儘可能的搜索。如果他們還活著就一定要抓緊撤離,他一定要掄那混蛋一拳。
「shit!」狠罵了一句,又轉身踹飛一截不小的殘壁。
青灰色的石牆高高的,頂著一輪明耀的烈日。路很窄,古鎮的街道紛亂複雜如果從地面一步步走很容易迷路而且費時——他缺的就是時間,系統提示他獸潮還有十分鐘到達。十分鐘,這片大漠發怒起來足以讓整個黑甲組覆滅。
機甲腳下噴射出猛烈的火焰,機甲一昂首便升上六米的高空。他發現了紅雨留下的東西,拿到后當即有了紅雨的位置。然而目前的高度範圍內有一些二層閣樓阻礙飛行,他繼續升空。
「轟!」
機甲剛剛升至七米,忽然響起的爆炸聲混著氣盪來,差點把他轟下去。左後方又飛來一塊被炸飛的巨石。一切來得太突兀,他被砸落至某個建築群處。巨石和機甲從黛瓦角樓的屋頂砸下,在坍塌的角樓廢墟里剛要起身,地面居然凹陷出一個深坑。
「混蛋——哪個熊孩子拿石頭砸小鳥——嘶,進行自我檢測。」
除了後備左腿的推進器稍稍受損外,其餘部件的損壞可以忽略。他掃視四周又核對自己在古鎮模型中的位置,對這樣的深坑來不及差異驚異。AI系統在進入古鎮時便對這裡的整體結構進行數據建模,這裡居然沒有被點明。AI迅速矯正模型,規劃出一條通過深坑到紅雨的信號點的最優路線。
很快地面上又響起一陣爆炸聲,但從聲音他猜得出這次的爆炸物比上次少。盪來的氣浪將上方的廢墟進行二次破壞,大量斷壁斷梁和碎瓦如水般傾瀉。
小隊在苦戰,他要抓緊時間。
「舊世界的地下工程——也許是卡桑生態爆發時修築的避難所。」子政心裡揣摩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地下通道。通道十分寬敞且曲折環繞,牆壁用的大理石雖然已經落了些灰塵黯淡了但是很新。但是漸漸地,地板、牆壁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抓痕,而且頭頂的天花板上也有碎裂的痕迹,應該是紮根的植物的根冠所致,好像有過戰鬥或者有生物來過。他警惕著奔跑著計算機錄製影像,這裡的信息可能也十分重要。
「真的是舊世界的么,怎麼連門都拆——」他跑了好久,一條甬道連接著許多個大小不同的房間,裡面空空如也不說連遮擋的門都有撬走的痕迹。就在距離紅雨幾百米的時候,窄窄的地下甬道擠滿了植物的根莖。壁上、天花板、地板。
他一邊跑一邊用長槍清理或者防禦,植物的根莖里寄生了尾刺,這些東西瘋狂的攻擊。
子政在地下跑,隊員們在地上攻擊。狼萌提著加特林掃射時被一根尾刺擊傷,尾刺有毒。朝歌當即掩護著紅雨帶著他先退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又重返戰場。黑包包的背包里伸出的四根機械臂變成機槍正火力全開,僅余的兩個機器人也變換形態利用小巧敏捷的優勢代替著狙擊手。星痕駕駛著腥紅衛在開戰沒多久,留一句「有情況」后便被屏蔽了消息徹底不知去向。
「寄生體的情況反常啊——」包包竭力的嘶吼著,機槍在耳邊突突,通訊器里也是充滿了戰爭的味道。攻勢有序且猛烈的威生花忽然自亂陣腳,粗大有勁的鞭子胡亂地抽打地面。
出招一下子沒了路數,朝歌反而被打中。包包的機器人想要去救朝歌卻接連成了天上的流星,緊急時刻忽然飛來一架飛行器及時為朝歌減速。黑甲組無論對威生花造成多大規模的傷害,似乎只要不傷及寄生體它都能迅速自愈。
「確實,它好像在怕什麼東西——」朝歌連連後撤,拽著包包飛離它一定距離,但很快朝歌便知道了原因,AI告訴他有一個單位能量巨大的人類正在穿出地表,又有突然出現的飛行器他得出一個結論,「子政——」
朝歌的聲音很小,在建築物倒塌的聲音里幾乎細弱難辨,但是正在包紮的紅雨忽然心頭一緊,呼在狼萌胳膊傷口上的氣稍稍急了。
狼萌搶過繃帶和注射劑,不屑道:「不耽擱你找男朋友了。」
紅雨剛躁動的手忽然平靜如初,想了想還是安穩的包紮盡職吧。
威生花本體的正下方是一個偌大的空間,裡面豎著六七個被它的根緊緊纏繞的綠色營養液,有兩個已經被它吸乾淨了。正在吸食的藤蔓向上方源源不斷的傳送養料,表皮閃著陣陣的熒光。子政當機立斷,用槍將其打碎,引起根莖一陣騷亂,本來要攻擊子政的觸手迅速調轉方向去搶奪吸食滿地的綠汁。趁亂用導彈一路開道,硬是轟出地表。
「你面對的是寄生體,用你的血殺了他。」
朝歌的AI再次入侵子政的系統,立刻下達命令。子政雖然想罵他,但是事情緊急便翻手間用佔了血的長槍刺向寄生體。下半身長在植物力倒掛在頂上的綠眼睛慌了,張著嘴嗚嗚的亂叫,與此同時外面的鞭子紛紛捲起爭搶著向內部伸來。
但為時已晚。可即便子政的槍捅進了他的身體,寄生體也只是痛苦的掙扎片刻,旋即一圈光芒閃爍,植物吸食的能量又傳給了寄生體。綠眼睛植物人頓時張口噴出柱形的能量息。
「除了傷害我你就沒別的辦法了!」子政在下面不斷跳躍躲閃,連連狂吼,「你倒是算啊,不是很能算計嗎,沒算到有這麼一天嗎——星痕呢,把研製的生物製劑射進來啊!」
黑包包看了看矗立的朝歌正要做些什麼卻被他伸手攔住,黑紅色的機甲驟然迸發出明耀的光芒,他把手中長刀一握,猛地一蹬地渾然一枚墜擊的隕星砸去。核融合爐產生的能量巨大,機甲內部通過一定裝置將能量按照一定速率(取決於耗能與產能的比值)釋放,他將功率調私自調到極限值附近。朝歌命他等待救援,他已經向星盟求救,如果不出意外將在一分鐘後到達——此時距離獸潮抵近還有四分鐘。
注射劑抑制不住毒素,狼萌咬著牙扶著牆起身。「呸——」狠狠地啐了一口。然而還沒有等她站穩,一股磅礴的巨浪直接把她和紅雨掀翻在地。包包用盡能量展開的盾在巨浪中僅僅抵擋了片刻。威生花毫無預料的自爆了,沙漠中升起一朵矮蘑菇。
沙漠遠處,一個體態豐腴身段婀娜妖嬈的女人披著一件白色袍子,藏在斗篷下面淫蕩的面龐讓人不禁聯想起,寧願美麗的腐爛也不悄然枯萎的花朵——一個妓女。她的軍靴正踩在趴著對黃沙殘喘不堪的星痕,狙擊槍散落一旁。「呦——在沙魘生態放煙花啊,你們黑甲組好有情趣吼。」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帶著白色蕾絲手套的右手隨手一揮張開能量盾,便在其中中安然下來。「呵呵,這麼大的煙花再加上我送給你們的獸潮——卧槽,能活下來算你本事。死了再去拾荒。」星痕的右眼內膜破裂充血已經看不見了,他的左手骨折,就算治好這輩子也不能拿槍。女人又踩了兩腳星痕,不屑道:「卧槽,黑甲組是不是各個打不死——但小強也是會拍死的!」說完,一腳沒踩斷他的腰間脊椎,又補了一腳才踩斷。「草,超級戰士真難殺——嗯,小寶貝兒們到了,我也得溜了,但願……靠!還真是一個個打不死的小強啊!」
天地一線間,暴亂的怪獸們如同黑壓壓的潮水般席捲了那個古鎮,然而女人從戰術眼鏡放大的畫面來看,暴亂的怪獸在追趕三輛極速行駛的裝甲車。
飆狼號由狼萌駕駛,黑包包與朝歌駕駛極速之鷹,紅雨則繼續與子政駕駛爆熊號。
獸潮當中有大量影貓做先鋒,隨後的是小部分沒見過的生物。它們依靠強健發達的後腿奔跑背後豎起一排骨刺,嘴巴下面的膜伸縮性非常強,能蓄力后從嘴裡噴射出能量彈攻擊車子,致使一路上顛簸不停。
小隊目前一人負傷,一人失蹤生死不明。兩副機甲有不同程度損壞,紅骷髏最嚴重,推進器喪失60%工作能力,關鍵的調查此次沙魘生態的生態樣本在撤離時遭遇的獸潮中被毀,唯一的收穫只有一些錄像資料。
來勢洶洶的獸潮是黑甲組以及星盟不曾預料到的,朝歌失算了;此地沙魘生態居然有如此特殊的威生花,此次的寄生是沒有遇見過的「人類寄生卡桑植物」,朝歌又失算了。紅骷髏胸前的圓環閃過一圈光芒便不再閃爍,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嘗試著與星盟取得聯繫,卻發現黑甲組不光沒有得到支援就連通訊也被切斷了。他們被拋棄了,人們眼中救世英雄被拋棄了,他不知道為什麼但也不想問為什麼。
也許星盟不接受失敗?認為拓荒者最優秀的黑甲組失敗是對給人們積極向外探索的熱忱的一盆冷水?也許是有人有意而為之,因為他曾經在沙魘生態拋下過隊友?或者此次任務一開始就是個幌子!但也可能這就是自然的意思,黑甲組只是走在了人類滅亡的前面。但是管他呢,身上的傷已經夠多了,該休息了。
放棄?沒有想過放棄,可是實在掙扎不動了。自從見識過沙魘生態后,他就沒有一天睡得安穩。他是個普通人,沒有得到過基因優化卻能憑藉自己成為一個政權的「守望者」,何為守望者?是一個人!卻守望著芸芸眾生在末日下前行的路。內心的愧疚也好生存的渴望也罷,他努力的為人民而戰——但他不是神,不可能揮揮手就避免一場災難,不可能讓誰死就誰死。孤獨吧,肯定會啊,所以他組建了黑甲組。一群年輕人朝氣蓬勃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值了,每次執行任務他都沖在前面——年輕人才是人類的未來啊,而他只是個要老了還想為人類未來守著點什麼的——可是現在……
「混蛋,你他媽說句話——」子政第一次當著眾人爆粗口,想罵朝歌卻恨自己只會那麼幾個低速詞語,「混蛋東西,你給我聽著,是你把小隊推向的深坑——你他媽就得給老子再推出去!誰讓你現在休息的.……啊!」
越罵越是哽咽,心裡的滋味說不出的難受。子政也嘗試過連接,但是一樣都沒有結果,系統提示音響起:「檢測到您的情緒低落——」話沒有說完,通訊器里響起子政的咆哮:「你他媽閉嘴!」無力又憤怒的一拳砸在機甲腿上。
獸潮越追越近,狼萌的AI掃描到附近有星痕的信號,將消息發給其餘人後飆狼號猛地減速脫離隊形,獸潮貼近時又啟動尾部的裝置噴射出熊熊的烈焰然後向另一個方向賓士去。狼萌一經啟動裝置即刻外面即刻一片愉悅的哀嚎聲,她掏出加特林上了天窗抓著手柄急速掃射,長長的槍管直至射的紅亮,狼萌的臉上掛著兩行長長的淚痕才踹開加特林又端上激光槍猛烈狂掃,「我不會再讓你傷害我朋友——」
「隊長,祝你一路順風。」
加特林密集的槍聲把黑包包驚著,然而他看了訊息後向子政好似留遺言一般說道,便也跟飆狼號一樣剎車然後點火加速。不需要告訴他們該怎麼做,因為他們是戰友。
「你說得對,好徒弟——去救人,我們幫你拖住。」
「不用你說。給我把他們帶回來!」子政咬著牙竭力平靜地命令他。
大批的獸潮被攻擊者轉移注意力而放過了爆熊號,但仍然有小部分的怪獸聰明的沒有改換目標,不過與爆熊號間隔太遠。
星痕那破爛的衣服被風沙拽著晃動,臉扣在沙子里安靜的趴著,沙子到了他的耳邊和著風聲奏響安魂的靡音。狙擊槍在他畸形的左手邊。紅雨一見星痕當即雙手捂住嘴失聲尖叫。
「呵,一個個的——行。」子政嘟囔著,他把車開到一處自己下了車。
子政這次表現的很平靜,對於他的死自己已經做過心理預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