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的話似乎有些多了……”墨梓珩握住韓氏的手忽然鬆開了,僅僅朝旁邊走了一步,韓氏卻感覺墨梓珩要就此永遠離開自己,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墨梓珩鬆開的那隻手。
墨梓珩的樣子看不出喜悲,聲音更是平靜的沒有起伏,“我本不該跟你說這樣的……”
韓氏道,“你我是夫妻,你若是心裏有話,不對我說,又對誰說呢。”
墨梓珩靜靜的一言不發,隻有韓氏能感覺到,他正在努力克製著什麽。
但到底是什麽,韓氏不知道,她隻是能感覺到他的丈夫有時會莫名的黯然神傷,然後便痛苦的克製著什麽,但很快便又變回了那個溫柔體貼的丈夫。
韓氏道,“七王爺雖然和王爺並非一母所生,但妾身看七王爺似乎對王爺一向是以禮相待,很是友好。在帝都時,七王爺對王爺就十分照顧。”
墨梓珩微微皺眉,道,“他似乎很喜歡來招惹我。”
韓氏道,“七王爺看起來對王爺並沒有惡意,也不像是心機深沉的人,王爺為什麽就是不喜歡七王爺呢?”
墨梓珩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七弟和我確實從未有過衝突,更不要說是過節了。不管什麽事情,他都讓著我,但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讓我很不舒服……”
“王爺多心了吧。”韓氏道。
“想來是我多心了。”墨梓珩輕輕覆上韓氏的肩膀,柔聲道,“你再休息一會,一會兒我們便出發,天黑前一定要走到驛站,否則就要露宿山中了。”
“嗯。”
墨梓珩將馬繩遞給隨從,讓隨從帶去喂馬。轉頭看向後麵,原本黑壓壓一片的三千人馬,此時變成了綿延不絕的六千人,顯然墨泫然就把他的人放在了自己的後麵。
墨梓珩微皺眉,眸中似有起伏,臉色卻平靜無波。
等墨泫然騎著馬過來時,兩人便吩咐各自傳令官去後麵給士兵傳話。
墨泫然與墨梓珩兩馬並行,墨梓珩的馬車在前,墨泫然的馬車在後,後麵也是同樣,墨泫然的三千人在後,墨梓珩的三千人在前。
墨梓珩騎的隻是普通的馬,但墨泫然騎的是千裏駒,但兩人速度卻一直保持一致,一直都是齊頭並進著。
墨泫然笑道,“五哥怎麽悶悶不樂的?”
墨梓珩轉頭看向墨泫然笑道,“那裏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隻是一向不愛說話罷了。”
對於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自然是能不說話便不說話,多說多錯,這是墨梓珩從小就知道的道理。慢慢長大後,自己不再是皇子了,而且親王,那個山一樣的父皇也去駕崩了,但不愛多話習慣已經養成了,怎麽樣改不掉了。
一路上墨泫然都在跟墨梓珩搭話,全是些有的沒的,雞毛蒜皮的事情,墨梓珩隻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著,並沒有過心。
“那我可當五哥是答應了?”
“答應什麽?”墨梓珩忽然回過神來,莫名其妙聽見這麽一句,嚇了一跳。
“答應日後要去青州看我啊。”墨泫然笑道。“五哥剛剛是答應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不能反悔。”
“好,我日後一定去青州看你。”墨梓珩覺得這並不是什麽大事,答應了也無妨,再說自己又沒有規定什麽時間去,等日後若是有機會就去一趟吧。
天已然漸漸黑了,但離驛站卻還有十裏餘,山路難行,墨梓珩隻好讓眾人停下。
“看來今天是趕不及去驛站了。”墨梓珩歎道。
“看來隻能露宿山中了。”墨泫然道。
墨泫然讓手下士兵開始準備露宿,畢竟都是士兵,對於露宿都沒有意見。因為即使是到了驛站,他們也不可能睡在屋裏,驛站的那幾間屋子,隻能讓墨泫然,墨梓珩和他們的家眷住,他們照樣是要露宿,隻不過地方不一樣罷了。
但墨泫然的那些妾侍卻不高興了,一個個都是嬌生慣養,那裏住過野外,就算是搭了帳篷也不願意。
“五哥,五嫂身子不好,睡帳篷不合適,不如睡到馬車裏吧。”墨泫然道。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好在馬車寬敞,完全可以睡得下,而且墨梓珩不想墨泫然,墨梓珩隻有一個王妃,所以自然是一個人一個馬車。
但墨泫然的妃子卻都跑過來,吵著要跟他睡子啊一個帳篷裏。
墨泫然有些為難,道,“五哥,要知道這美人是哪一個都不能得罪的,不管我怎麽選,顧此失彼啊。”墨泫然用扇子敲了敲頭,似乎很難抉擇。
忽然墨泫然用扇子一拍自己手心道,“五哥,不如咱們倆一個帳篷吧。”
墨梓珩皺了皺眉,“不合適吧。”
“這有什麽不合適的,我若是跟她們裏麵任意一個睡,都會得罪剩下一堆人,我若是一個人睡,怕是全得罪了。但我若是和五哥睡,問題就解決了。”墨泫然對於自己這個天才一般的解決方法簡直佩服自己到五體投地。
“你不嫌擠,就一起睡吧。”
墨梓珩雖然這麽說,但兩個人睡下後,帳篷其實並不擠,畢竟他們倆都是王爺,自然他們的帳篷是最大的。
很快,六千多人遍布山野便睡了,山中安靜的好像與平時並無不同。
墨泫然很快就睡著了,黑暗中原本熟睡的墨梓珩卻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向墨泫然,一雙眸子冷冽的發寒。
輕輕坐起身來,注視著墨泫然熟睡的臉。墨泫然即使睡著了也很迷人,垂下的鴉扇一般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留下兩個淡淡的影子。
墨梓珩盯著那張臉,手中已緊握住了什麽,但很快便鬆開了。
“他到底為什麽跟著我,難得他已經發現了……”
墨梓珩心中思咐千萬,麵上卻紋絲不動。
封地看似是墨麒羽分的,實則是墨瀾寂分的。
墨瀾寂這個人一向狡黠,從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情。這次分封,墨泫然作為當年第二個封為親王的皇子,地位最為尊貴,如何能和自己一般,封到這遙遠的邊陲之地。
難得說墨瀾寂已經不相信自己了?
自己如今手中有三萬兵權,但墨泫然卻有五萬,是自己的人數近一倍。墨泫然的封地青州,就和自己的封地澤州緊緊相鄰著,墨瀾寂這麽分難道是為了讓墨泫然製衡自己?
一定是這樣的,除了墨泫然外,其他藩王兵力不過都是兩三萬,為何不讓別人去青州。
按照墨泫然的身份,是怎麽也不可能和自己同行的。
墨梓珩的目光忽明忽暗,手又在被子裏握住了那件東西。
“五哥,你怎麽了?”
墨泫然不知何時醒了,他就睡在墨梓珩旁邊,貼的很近。
“沒什麽……起夜。”墨梓珩微笑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哦,沒什麽,我看你忽然坐起來,還以為你身體不適呢。”墨泫然道。
“沒事,我隻是起夜而已,你快睡吧。”
墨泫然嗯了一聲,轉了個身,身子側向另一半,很快便隻能聽見平穩的呼吸聲。
墨梓珩鬆開了手,為了不讓墨泫然懷疑,起身假裝去上了個廁所。
回來時,墨泫然還在睡,看似毫無警戒心。
一夜未眠,第二日起床時候,墨梓珩神色卻依舊如故。
兩隊人馬行了五日,墨泫然便到了青州,又複行兩日,墨梓珩也到了澤州。
也就是這幾天,各個藩王都已經陸陸續續到了鎮守的分地,開始上表謝恩。
墨梓珩墨泫然也不例外,上表內容無疑是叩謝皇恩之類的話。
墨瀾寂自從那次在城樓之上送別了其他藩王,開始漸漸處理政務,一切如舊,就如同他從前那樣朝九晚五。墨麒羽就算懷疑,也覺得墨瀾寂也許之前真的是小病而已,現在已經好了。所有人都沒有把墨瀾寂之前的生病當一回事情。
但隻有洛輕挽和皇甫少逸知道,墨瀾寂隻是行動如常人罷了,若是要與人對戰,怕就算是個草莽漢子都打不過了。
洛輕挽依舊是在查著關於墨瀾寂中毒的始末,最後所有的線索無一不指向羅刹國和玄月國。洛輕挽覺得先去玄月國一趟,見一次穆紫宸,隻有他知道墨瀾寂中毒是不是與兩國國事有關。
這日洛輕挽讓思雪悄悄去準備兩批駿馬和若幹盤纏,思雪下去後。洛輕挽去了墨瀾寂房間,墨瀾寂正在批奏折。
“你……身體感覺好些了嗎?”洛輕挽問道。
墨瀾寂勉強道,”好些了。“
洛輕挽走到桌前,墨瀾寂正在看一紙重要奏折,卻對洛輕挽站在旁邊毫不在意。
“啪”的一聲,桌上的筆架被洛輕挽衣服帶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抱歉。”洛輕挽撿起筆架,將筆架放回原處,眸光漸漸黯淡下來了。
“無妨。”墨瀾寂並未在意。
洛輕挽的雙眸中似有起伏,麵上卻毫無變化。
若是以前,墨瀾寂一定能接住的……
洛輕挽抿了抿唇,露出一個自我感覺不錯的微笑,“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要出去幾日,幾日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