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朔公子脫險
不遠處的河裏果然有很多魚,不過個頭都不算大,幾個紫衣親侍忙碌了好一陣後,這才抓了些上來,沐秋便讓人去取了一節竹子,煨了半筒魚湯放著。
銀葉帶人在附近尋到了一個離河不遠,又有巨石為頂的地方,將朔誠輕輕移了過去。
日漸西斜,暮色微沉,頭頂林木枝葉繁茂,暗得極快,可朔誠卻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意思。
我開始有些坐不住了。
“少主莫慌,朔公子情況穩定,隻是擅重了,想必要好好修養一番才能恢複元氣,醒遲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不知道第幾次被我提溜進來給朔誠把脈的鬆羽寬慰道:“若是少主實在不放心,也可喂他一粒藥,會醒的快些。那藥丸劑量很,是屬下精細計較過用量以後才煉製的,不會害了朔公子。”
我捏緊了手裏的瓷瓶,有些遲疑。這番話,鬆羽已經了很多次了。
可附子不是什麽阿膠當歸,隨意可食,這是要命的藥,萬一我給他吃了,反倒害了他,該如何是好?
最終,我還是沒能下定決心,隻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鬆羽點頭,躬身退開了。
赤雲不解:“少主素來果斷,為何卻在此事上犯了難?這朔公子好歹也是個大男人,難不成這點罪都遭不住,當初少主身重數十箭,奄奄一息,最後還不是活下來了?”
“這不一樣。”我搖搖頭,“我是我,我自信自己有那個能力耐得住傷痛回宮,信拈花閣醫術卓絕,也信華陌不會就那麽讓我白白死了,所以才敢肆無忌憚地跟人拚命,敢拖一身傷回去。
可朔誠不同,他是弑神殿護法,怎麽會像我一樣,經曆那麽多的生死?更何況,我們現在完全沒有辦法給他更好的藥,沒辦法為他治病,我又怎敢貿然給他用藥?”
赤雲沉默了片刻,道:“朔公子誠摯單純,少主終究是心軟了。”
是啊,我心軟了。
我怕朔誠真就這麽死在我手上。
怎麽可以呢?不行的,我不能讓他死!
眼看就要入夜了,青筠那邊還是杳無音訊,難不成他真不管朔誠了,要讓他死在這裏?
我問道:“赤雲,派去帝都傳信的人還沒回消息麽?青筠到底知不知道朔誠的情況?”
若是知道朔誠重傷危在旦夕,以青筠那護犢子的性格,怕是早就親自帶人來接他了,為何此時還不見人?難不成是那幾個弟子都被陌塵殿的人攔截下來了……
赤雲道:“回稟少主,屬下和沐秋閣主、銀葉都派淋子出去,可無一例外的都沒回來,也一直沒有動靜,屬下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聽了他的話,我忍不住歎道:“連銀葉的人都沒帶回消息來,隻怕今日,青筠是來不了了。”
赤雲道:“少主為何如此篤定?不定他們晚些時候就回來了,還把青陽王一同帶過來了呢?”
我搖搖頭,並不解釋。
銀葉的手下都是最擅長隱匿的,否則也不會在陌塵殿分堂時還能藏得好好的,不被玄衣男子發現?這麽大的一片月牙山,他們要悄悄出去有何難,可竟是一去無回,難道還不能夠明什麽嗎?
定是陌塵殿的人聚集了人馬,準備一鼓作氣將我除去,要發起第三次圍殺了。
對,是圍殺,而不是刺殺。陌塵殿人數占優勢,大可將月牙山作為包圍圈慢慢收緊,最後尋到我的位置,一舉剿滅。如今這月牙山上,隻怕是連隻鳥都飛不出去,更別是去報信的那幾個屬下了。
我想了想,有些不安,“現在色已晚,你多安排幾撥屬下輪值,能散遠些便散遠些,一旦發現陌塵殿的人,立刻通知。還有,既然這月牙山中時有猛獸出沒,便多讓弟子們心些,萬一陌塵殿的人也想驅動獸群對付我們,那可就不妙了。”
我們是擔心朔誠的病情不敢帶著他強行突圍,所以打算留在這裏過夜,可萬一玄衣男子也是打算把我們留在月牙山,然後趁著夜色,一舉剿滅我們,那豈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是。”赤雲點點頭,“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赤雲匆匆而去,沐秋便替換他近身守著,以防有人偷襲。
我在朔誠身邊坐下,發現他臉頰有些紅,心中覺得不對,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才知他是有些發燒,忙道:“沐秋,讓人打些水來給他擦擦,再支起火燒些水。”
沐秋為難道:“少主,如今已然入夜,林中更是黑沉,再支火堆的話,隻怕會……”
“會什麽?”我不耐煩道:“讓你去你就去!”
先前燒好備著的水已經見底了,現在的還未徹底黒透,再不趁機燒些,等真正黑下來,那才是一支火堆就會被發現。
沐秋隻得應下,讓人去生火。
我叮囑道:“多燒些備著,免得他不夠。”
雖然是沒醒,可這一下午朔誠都喝了兩三囊水了,他又受著那麽重傷,還是喝燒過的水比較穩妥。至於燒起來要擦身子降溫,那就更不用了。
那河水裏誰知道會不會摻雜著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胡亂給朔誠用了,影響他的病情怎麽辦?
“是。”沐秋這才退下,吩咐屬下悄悄生火燒水。
我將水囊中最後一點水喂給朔誠喝下,卻發現他燒得越發厲害了,隻好再一次把鬆羽叫了過來:“鬆羽,你過來看看,他似乎發燒了。”
鬆羽聞言,不敢有半點遲疑,忙給朔誠又是把脈又是看傷換藥地折騰了一通,還灌了兩口剛剛從林中現挖的草藥製成的湯汁,這才道:“屬下已給朔公子用過藥,便是發燒也無妨的,少主莫要擔心,隻要熬過這一陣,等燒退了,人自然就會醒,屆時……”
我忍不住打斷他的話,斥道:“是不是所有的大夫都是這樣?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混跡江湖,聽過多少這樣的話,可他們最後都死了!好,既然你如此篤定,若是朔誠今日挺不過去,我絕不饒你!”
話音剛落,一道極其沙啞難聽的聲音驀然響起,讓我和鬆羽都是一驚。
“卿……卿卿,別生氣,別……怪他們了……”
我不可置信的轉向朔誠,果然見他睜開了眼睛,蒼白的嘴唇一開一合,往外吐著斷斷續續的話語,與平日那張牙舞爪的樣子極不相同,看起來柔弱可憐極了,讓我想起了每一次阿嬈生病時朝我撒嬌的樣子,忍不住心下一軟。
“你醒了?”我傾身過去看他,柔聲問道:“怎麽樣,傷口疼不疼?頭疼不疼?餓不餓?”
“……卿卿,你問這麽多,我該回答、回答哪一個?”朔誠勉強扯出一絲笑意,動了動身子,似乎是想起來,卻不心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神誌都渙散起來。
“別動了。”我皺著眉頭把他壓回去,手上力道卻是極輕,“傷口還沒好,還發著燒,起來做什麽?”我轉向鬆羽,不安地問道:“他如今是什麽情況,為何這麽早就醒了?該不會是回光返照吧?”
鬆羽給朔誠切了切脈,又細細問了他些問題,這才回複我:“少主放心,朔公子的身子比想象的要好很多,醒的早是好事,燒也很快就會湍。”
“那就好。”我點點頭,總算是送了一口氣,這才讓人端了那半筒魚湯來,朝朔誠道:“這湯早給你備好了,就等你起來餓了喝呢。”
朔誠聽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這是卿卿親手給我熬的不成?”
見他前腳才從鬼門關邁出來,後腳便開始如平日一般無賴,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傷勢,我沒好氣道:“炎衛抓的,炎衛煲的,喝不喝?不喝我倒了!”
朔誠撇撇嘴,委屈地喚道:“卿卿……”
這時,沐秋正好拿了兩個水囊過來,聞言笑道:“少主既然那麽擔心朔公子,為何朔公子現在醒了,卻又故意凶他?”
我眯了眯眼,警告地喚道:“沐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