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青陽王青筠
我以為案子未定,該一個個問話將事情原委查清,那既然是問話,就得帶到黑屋吧,卻走著走著卻出了牢房,然後被人引著走到一架馬車前。
這馬車十分富麗堂皇,且不拉車的是兩匹上好的一絲駁雜都無的白馬,那馬車的木料、做工都是頂好的,豔紅的簾子上綴滿了珠翠,馬車四角還吊了一串銀鈴,不知道的還以為接親用的。
當時,我內心有那麽一點不知所措。
須臾城裏,能在大牢裏下一聲不吭將灑走的,除了青陽王,我不作他想。
可我應該沒暴露吧?這都易了容了,還能一眼看出我的身份麽?這馬車又是什麽意思?難道青陽王府這麽有錢,接個犯人聞審也要豪華車駕接送麽?
最後一個問題純屬瞎想。
引我出來的那個監獄長見我不動,立馬讓人搬來一個踏板放了,恭恭敬敬請我上馬車,“姑娘,請。”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抬步子:“這是?”
這青筠搞什麽花樣?
監獄長彎腰笑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他這話頗帶了討好的意味,讓我愈發惴惴不安。轉念一想,晾青筠也不敢把我怎麽樣,於是我掀開簾子進了去。
見我上了馬車,監獄長似乎鬆了口氣,虛虛抹了把汗,朝駕車的女子行禮道:“姑娘,的事情已辦妥,就先退下了。”
趕車的是個一身綠衣的女子,麵容姣好卻冷峻肅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她朝監獄長點零頭,隨即一甩馬鞭,駕車疾馳而去。
辛虧本少主已經坐下了,否則真要被她這一鞭子抽下去整的摔在車廂裏。
這馬車不光外麵看起來華貴,裏頭也極其奢華。這架馬車的車廂比一般的都寬一些,裏頭一方矮幾,上麵幾盤點心,還有一壺茶水,一隻香爐,裏頭正緩緩升起幾縷輕煙,淡香漫了整個馬車,芬芳卻不膩人。
後麵設了一方剛好容一人休息的軟榻,榻上鋪的都是上好的狐皮,邊上放了一方薄薄的錦被,倒很是貼心。
我此刻就坐在這軟榻上,頗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不是我不敢與青筠硬碰硬,而是不管從他的行事作風還是這些饒政績或者存留各處的消息來看,他都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想想,一個坐鎮一方,封地從未生亂的鐵血手腕的王爺,這麽多年別人竟隻知道他表字為青筠,連個姓氏都不知道,委實深不可測。
且這不是江湖,不是我的主場,我自然不會蠢到跟他硬拚。
馬車雖然速度很快,但行駛平穩毫不顛簸,伴著一路銀鈴和珠翠相碰聲,終於在目的地——青陽王府停了下來。
馬車微微一震,想是那綠衣女子跳下了馬車。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姑娘,到了。”
好罷,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的。我歎了口氣,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外頭果然便是青陽王府,上頭四個明晃晃的鎏金大字險些閃瞎了我的眼。
我正思忖如何應付青陽王,便無暇顧及左右,跟著那綠衣女子兜兜轉轉不知走過了幾條回廊,穿過了幾個庭院,終於進了個房間裏。
這房間裏頭擺著滿滿幾架子的書,除了書幾乎看不見別的什麽東西。臨窗的閣子下放了一方檀木桌,一個紫衣男子正提筆寫著什麽。
案頭輕煙縈繞,將男子的麵容隱得模模糊糊,但隻一眼我便看出這是那接住我的公子,不,現在該叫他青陽王了。
“來了?”他頭也不抬,依舊埋頭寫著什麽,卻知道我到了,輕輕開口,聲音邪魅婉轉如夜間清笛:“還有幾個字,快寫好了,你且等我一等。”
“唔。”我不知該些什麽,於是便呆呆地站在那裏看他寫。
青陽王坐的端端正正,頭頸一線,左手挽袖右手疾書,落筆很快,麵容清淡無波,神色恬靜,眉眼染了幾分柔和,賭是一個美男子。
我見過許許多多長得好看的人,卻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集陰柔妖媚和英氣陽剛於一身的人。與顧清風的溫潤柔和宛如暖玉不同,他像是一把隱了鋒芒的寒刀,帶了一身銳氣,讓人望而卻步卻該死的有吸引力。
偏偏我最喜歡這種類型的男子,哪怕知道他危險,也還是忍不住靠近,就如我此刻盯著人家瞧被抓包了一樣。
“寫好了。”
他抬起頭來,與我四目相對,微微一笑,笑容裏帶了幾分邪肆狂妄,“少宮主久等了。”
看嘛,就知道此人不懷好意,且道行頗深,早已把我的底摸了個透透的了。幸虧我已料想到了如今的局麵,尚能沉穩應對。
我也微微一笑,麵上一派氣定神閑:“久倒是不久,隻是青陽王若想見本少主一麵,修書一封便可,何需如此麻煩?如此行事,恐傷了和氣。”
“在下倒有一樁和和氣氣的買賣想與少宮主做。”青陽王站起身來,拈起方才寫的東西與我看,麵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我拿不準他的意思,從他手裏拿過那張火紅色的紙來。
上頭兩個大字映入我的眼簾:婚書
我掃了一眼,上麵寫的正是青筠、慕黎兩個名字,其餘皆是些書麵話。
“青陽王這是何意?”我揚了揚手中的婚書,眸光微冷,我絕不相信他如此大費周章隻是為了逼我與他成婚。
他笑道:“字麵上的意思。”
我也輕笑一聲,聲音微涼:“既然都叫我少宮主了,那定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此番卻為何意?我可不認為自己與青陽王有什麽交易可做。”
青陽王走到我身邊,身子微微前傾,在我耳畔低聲道:“我名朔寒,字青筠,十五歲受封青陽王,接管北疆。”
雖然心中隱隱有了猜疑,但聽到這個消息我還是有些驚訝,不住扶額輕歎:“朔寒……弑神殿尊主,原來如此。”
他但笑不語。
我微微蹙眉,片刻後,便想通了此事前因後果。
華陌定是將我身中咒術之事告訴了朔寒,並且言明我會去賜皇城尋那咒術解法。既然知道了,他便不會放著炎華宮這麽大一塊肥肉而不動心。
既然朔寒便是青陽王,執掌弑神殿的同時還執掌北疆,那他隻消在暗處嚴密的盤查各路城關,便能查到我的行蹤。畢竟北疆是他的地盤,哪怕我換了名字改了容貌也能鎖定到我頭上。就像別人喬裝打扮隱姓埋名混入炎華宮,隻要我有心要查還是能查出來一樣。
我們一進須臾城,便入了他的圈套。那些鬧事者是他安排的,就是為了將我們牽連進這樁命案裏,好名正言順地將我們扣押。至於婚書一事,我隱約覺得與即將到來的淩雲帝都巡查使有關。
知道我讓赤溪查了青陽王和趙巳的背景和行蹤後,阿嬈曾與我提了此事一嘴。
當時她隻是與我閑談,這青陽王年少有為,頗受朝廷器重,此次帝都派遣巡查使來訪,看他功績和治安管理的同時,也是為了探探人品心性如何,不定還,會賜個公主給他,順帶著南疆那邊也會歸於青陽王管轄。
當時我隻當是個趣聞,如今看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真的。他定是不喜歡淩雲帝賜婚的那位公主吧,否則也不會拿我來湊數。奈何,弑神殿和青陽王兩方實力相加,我要再想避開他去尋咒術,委實不太可能。
想想我堂堂炎華宮少主,竟然淪落到被人逼婚的地步,實在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