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知我相思苦
“你,你怎麽來了……”
聽見竹晚風的聲音,華陌微微一怔,轉身朝後看去。
竹晚風走進堂中,先朝我彎腰行了一禮。他此刻麵容恬淡,眉眼間似有鬱色,與先前我見到的那個滿麵笑容的竹晚風看起來像是兩個人一般,盡管他當時不也過是掛著假笑。
我注意到他手彎搭著一件花青色的披風。那披風十分幹淨,未染半分塵埃,不像是方才在路上穿著的。
“我不來,今日,你待如何應付這個局麵。”
他直起身子,走到華陌身邊,將披風蓋在華陌身上,動作輕柔地係上了披風的繩子。
看著華陌臉上那道傷口,竹晚風皺起了眉頭,眼裏盡是心疼,伸手查看了一下後,發現並不深,這才道:“你如今沒有武功,就不知道心一點?平素你最是愛美,這張臉別人碰一下,都緊張的不得了,現在卻被傷成這樣。”
“不用你管。”華陌冷哼一聲,偏過頭去,看起來有些傲嬌。
“我不管你,我隻是關心你。”竹晚風歎了口氣,拿出一瓶藥膏,抹了一點到華陌的傷口上。
“這是冰肌雪花膏,每塗一點,不會讓傷口留疤。”
我撐著下巴看竹晚風與華陌你儂我儂,深覺二人之間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華陌先前還像個暴怒的獸,此刻卻乖的像隻兔子,和竹晚風二人這你一言我一語的,像極了一對鬧脾氣的夫妻。
“少主……”
阿嬈有些不明白當前的狀況,臉上布滿了疑惑,悄悄彎下腰問道:“這竹晚風是什麽時候道向陽縣的,我怎麽一點消息都沒得到啊?之前樂林傳訊來不是他還在虞城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輕笑:“這都想不明白?”
阿嬈搖搖頭,“你跟我,我不就明白了。”
我伸手在她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竹晚風當時確實在虞城,樂林傳回了消息之後他便讓人假扮他,營造出自己還在虞城的樣子,自己卻悄悄趕了過來。虞城到此不算太遠,一日疾行足矣。”
阿嬈索性蹲下身來,趴在桌案上,歪著腦袋問我:“那他怎麽會到這裏來?他怎麽敢到這裏來?之前他可是派了不少殺手在望夫崖刺殺少主,我們還沒去找他算賬,他卻自己送上門來,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就不怕少主對他動手啊!”
著,阿嬈賊兮兮地舉起鞭子,“要不我們趁他不注意,現在就將他拿下,我跟你,我今可厲害了,那些人都被我打趴下了,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不必了,把鞭子收起來吧。”
我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竹晚風這次來本來就是為了帶走華陌的,我已經答應他了。”
“什麽!”
阿嬈吃驚地站直身子,指著華陌道:“少主不是不知道華陌是什麽人,若是今日不殺她,任由她離開,那便是放虎歸山!來日,華陌必定要對少主不利!”
沐秋對此也很驚訝,她朝前走了一步,彎腰對我:“若是少主狠不下心,那便讓屬下動手。”
我偏頭看向臉色沉沉的赤溪,他雖未開口,但看他的樣子,應該也是不讚成放了華陌的,但我還是想看看他的想法,便問道:“赤溪,你怎麽看。”
赤溪抱拳:“回稟少主,屬下以為,華陌不可放。”
果然他也這樣想啊。
我正要開口,卻聽得他繼續道:“今日在百家福樓時,少主忽然讓我去買麵具,我一下樓便被人纏住,且對方似乎並不是為了殺我,僅僅隻是想纏住我,讓我回不了少主身邊。如今看來,想必那些人便是竹城主的手筆,少主既然做出這個決定,應該是竹城主跟少主了什麽,而竹城主所的話讓少主覺得值得留下華陌。”
果然還是赤溪看得通透,同樣是跟在我身邊,阿嬈被我護得性子太軟,心思單純,處理宮內事務還好,在外麵闖蕩便顯得太過稚嫩;沐秋則太過衝動,性子急躁得很,處理事情思慮不夠周全,欠圓滑;唯有赤溪最冷靜,也最能領會我的意思,雖然他素來話少,但心裏最是通透。
“啊?”
阿嬈看了看一臉嚴肅的赤溪,又看看正給華陌挽頭發的竹晚風,最後看向我,“少主,他跟你什麽了?”
華陌聽了赤溪這一番話,也跟著問道:“竹晚風,你到底答應華幽什麽了?!”
咦,華陌這一問,怎麽有點妻子質問丈夫的感覺?
我與竹晚風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沒破。他安撫地拍了拍華陌,輕聲道:“沒什麽,不過是一樁事罷了。”
“究竟是什麽事?”
華陌一把握住竹晚風的手,冷了臉,“竹晚風,你究竟答應了她什麽?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做!我不需要你幫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更不需要你對她卑躬屈膝!”
竹晚風挽好發,將發簪插進華陌發間,伸手扣住了華陌的肩膀,沉沉地看著她,聲線低沉,眸中似乎醞釀著滔巨浪:
“是,我是沒資格為你做什麽,可我見不得你這般糟踐自己,華陌,我知道你性子執拗、倔強,你何必什麽事都要做得這麽絕,問得那麽透?隻要你能活著,不管付出多少,哪怕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願!”
“……”
華陌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隻偏頭避開竹晚風灼熱的視線。
“行了行了,你們二缺我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這麽個黃花大閨女坐在這看他們打情罵俏,是可忍孰不可忍!
“竹城主,人我給你了,你可要記得自己過的話,雨休在門外等你,他自會把東西交給你,放你們離開,若是我發現竹城主違背誓言,你知道後果。”
竹晚風將華陌護在懷裏,朝我道:“竹某一言九鼎,絕不反悔,也請少宮主記得自己的話,否則,竹某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自然。”
我點點頭,扯了扯唇角,抬手示意門邊的屬下打開門:“竹城主請便。”
竹晚風看了我一眼,轉頭帶著華陌離開。
門口,雨休遞給他一枚藥丸和一個瓶子,“竹城主,這瓶子裏有十枚藥丸,切記吃了這藥的五日內早晚各服一粒,若有不適,可自來尋在下。”
竹晚風“嗯”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拿過藥丸吞入腹中,將另一個瓶子收入懷裏,低頭對華陌道:“走吧,我們回家。”
華陌看了他一眼,沒話,卻乖乖地跟走了。
“這……”
阿嬈伸手揪了揪我的袖子,低聲問道:“少主,華陌怎麽就這麽跟著竹晚風走了?剛剛她還跟瘋了似的對著少主喊呢!這會兒怎麽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合上卷宗,瞥她一眼:“你懂什麽?有句詩的好,‘如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他二人難得聚首,自是……”
話到嘴邊,我覺得不太妥當,不能帶壞了阿嬈,於是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你還,以後就明白了。”
“的你好像很懂似的。”阿嬈撇撇嘴,“對了,你那個顧先生呢?怎麽一直沒看見他?若是他在身邊,這一路好歹也能幫襯著些。”
想到顧清風,我心頭忽然一跳,那日的情景又冒了出來。我壓下思緒,輕輕一笑,“許是還在忙,那錢家老爺子病得不輕。”
“哦。”阿嬈沒再追問,隻道:“雨休你得多休息,還是回房間吧,這些事別操心了,有我呢。”
“好好好,都聽你的。”我伸手捏了捏阿嬈的鼻尖,打趣道:“就你管的寬,我看你到時候怎麽嫁的出去!”
阿嬈吐了吐舌頭,“要你管,快走。”
我無奈一笑,站起身來,把卷宗交給赤溪拿走,與阿嬈一同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