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巫師和王伯
“跟著那團霧。“無痕提醒道。
綠林匆匆，兜兜繞繞，翻翻轉轉，頃洛隻覺自己好像進入了迷霧森林。
幸虧無痕的實力不差，追蹤人的本事也不錯，頃洛這才勉強跟上那團黑霧。
若說途中唯一的不順，便是……
她看了一眼身後的一男一女，深覺無力。好好地待在客棧不好嗎？為什麽要來湊熱鬧？
“洛洛？”白雪有點尷尬，看了一眼低著頭的楚天賜，明白了他們有點累贅。
可是……
如果不是因為陣法，他們被冷秋水那個女人打暈了的話，他們早已進來，更不會讓頃洛看到他們狼狽的一麵。
他們是來幫助頃洛的，絕不是來拖後腿的。
再接再厲，她剛升級為頃洛的表嫂，她得好好表現。
“天氣真不錯啊！”
頃洛：天氣很差，除了暗沉不見日的天空，她看不到任何東西。
“我怎麽覺得這麽熱呢？洛洛，你覺得呢？”
頃洛：“還好。”
她覺得有點涼。
“洛洛，我們剛才是被暗算的。”
頃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不是冷秋水的對手，找借口，請認真點。
“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即便很不想承認，但也改變不了自己是拖後腿的存在。白雪拉了拉楚天賜的衣角，語氣很不甘。
楚天賜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他剛才已經充分感受到無痕的強大了，能夠將一團不是人的黑霧打得嗷嗷叫，能不厲害麽？
“晚了！”頃洛低聲出口，“轟隆轟隆”聲起，頃洛借著手中夜明珠的光亮，發現他們四人正在快速下沉。
“白雪，天賜，抓緊我們。”她和無痕飛奔而上，分別用力拽緊白雪和楚天賜，“上來。”
“轟隆！”聲再起，重物落地，破碎的聲音響起，除了無痕，三人驚出一身汗。白雪拍著心口，心有餘悸，“天賜，你來過這裏嗎？”
楚天賜搖了搖頭，這裏一看就是有陣法保護的。他剛來楚家不久，便被那些卑鄙的人囚禁了，根本沒有見過這裏。
“跟我走。”無痕出聲，率先奔在眾人前。
再見黑霧的時候，頃洛震驚了。
狹小的寒鐵所製牢籠之內，坐著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他的心口還在流著血。
與那些失了魂魄，被煉製成傀儡的人不同，他流著的不是黑血，而是鮮紅的血。
“別去。”無痕皺眉，攔在頃洛的身前，皺眉看著飄散在半空中的黑霧，“那可能是陷阱。”
黑霧左右飄動著，似是在猶豫著什麽，聞言挑釁道：“對對對，那是我的宿體，來殺了我的宿體吧。否則的話，等我融入宿體之後，等待你們的隻有死亡。”
黑霧受到重傷，說話的語氣有點脆弱消弭。
“殺啊！”
久久不見頃洛一行人動手，黑霧震怒，再次叫囂著：“你們不是想殺了我嗎？現在的我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和你們對抗，如果不殺了我的話，那麽就等著我吞噬了你們的靈魂吧！”
頃洛掏了掏耳朵，看了一眼黑霧，那一眼不怒自威。
“少廢話，否則的話，我現在就滅了你這團霧。”
黑霧：……
他可是大boss，可是會吞噬靈魂的，你對我這般不屑，真的好嗎？
黑霧有點囧，不，作為灰袍巫師的魂魄，他覺得丟人。
如果不是因為噬魂劍的原因，他何苦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你看著他。”頃洛一劍劃過鐵欄，星星點點的火苗竄起，囚牢內的男人似是才感受到別人的氣息，掙紮地抬起頭來。
“咳咳……”他發出微弱的咳嗽聲，“怎麽，想通了？想要放棄我的身體了……”他本欲嘲笑巫師的不自量力。
即便他的身體是最適合巫師魂魄的容器，但是隻要他不放棄心中的堅持，不同意對方，他的肉體便會和巫師的魂魄相排斥。
“你……”他還想說些什麽，進氣少出氣多的他終是以咳嗽結束。在看到站在麵前的少女時，瞳孔皺縮。
“是你！”他咬緊牙關，蹦出兩個字。
“是你！”頃洛一時意外，從未想過會在這裏碰到，“邊城客棧的掌櫃，王伯，你怎麽會在這裏？”
邊城客棧，是頃洛初入楚國，尋找易中天時入住的客棧。因為晚霜的原因，王伯對她很客氣，甚至幫著她躲過了白印痕的查探。
曾經的一別，她以為便是永不再見。
“你……來……了……”短暫的驚訝之後，王伯回過神來。
吃力地看著半空中漂浮著的黑色一團，笑了。
“嗬……咳咳……”
頃洛給他喂了一枚生骨溶血丹，再加上一枚固元丹，王伯這才感覺舒暢了一點。
他睜開雙眼，看著少女，“拜見巫神殿殿主。”下跪，態度誠懇。
“快起！”頃洛趕忙扶起他，“這裏不是巫神殿，我還沒有繼任殿主之位，所以你不用這麽介意我的身份。”
對於殿主之位，她並不是多麽在意。對於她來說，巫神殿是爺爺的心血，她隻想將巫神殿要回來，交還給爺爺。
曾經的付出，結果卻是被大長老偷走，想來，爺爺是不甘的。
“不不不！”王伯麵上激動，這一激動，又咳嗽了起來。
“之前在邊城客棧的時候，我不認識殿主，多有不敬，還請見諒。”王伯的臉上髒亂無比，雙眼卻是閃著光，足見他的興奮。
頃洛深怕自己不接受王伯的敬意，對方會一頭撞死，隻得硬著頭皮承受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
“都是這個叛徒。”王伯指了指半空中的黑色一團。
“這個叛徒叛變了前任殿主，和大長老勾結在一起。前不久，自己作孽，被壞了身體，這不想要用我的身體。我拚死不答應，他便囚禁了我。”
“那噬魂陣是怎麽回事？”如果隻是為了找到軀體的話，灰袍法師何必設下那麽大的陣仗，自損實力。
“因為我的身體是最強悍的，而我的魂魄之力很強大，若是想搶奪我的身體，魂魄之力必須比我的強大！噬魂陣，我想，他是為了吸收魂魄，增強自己的魂魄之力，之後強行占有我的身體吧。”
王伯咬牙切齒，直接衝上去，用力抓向那團漆黑無比的黑霧。
“你這個混賬，如果不是前任殿主，你還不知道死在哪個旮遝裏。如今你更是恩將仇報，想要害小殿主，將你千刀萬剮也抵消不了我對你的恨意。你去死，你去死啊……”
黑霧掙紮，卻是被無痕控製住，最後隻能原封不動地被王伯抓撓。
王伯抓累了，昏睡了過去。
無痕有點嫌棄，不願意抱著一個大男人。於是這麽個苦差事落到了楚天賜的手中，他睜大了雙眼，看了一眼頃洛，又看了一眼白雪。
實在難以想象，本以為的視死如歸這般戲劇化地結束了。他不但沒有幫到任何忙，還成了拖後腿的。
無痕自是看不上黑霧的實力，隻要輕輕出力，便能讓灰袍巫師魂飛魄散。
“洛洛，別殺他。”玄蒼及時出聲提醒，“我有用。”
頃洛這才上前阻止住無痕，“我有用。”說罷，便將黑霧放到引魂木之中。
灰袍巫師以為自己會死，誰知竟是逃過一劫。
剛進入引魂木，他便哈哈大笑。心下琢磨著，引魂木有著養魂的作用，他待在這裏，實力也會得到恢複。
尤其再見到飄在一角的藍色一團，心下大喜。
隻要吞了這個魂魄，他剛剛快被打散地魂魄會凝聚不少。帶著莫大的喜悅，灰袍巫師慢吞吞地漂向藍玉地方向，眼見著就要達成心中所想。
一股吸力襲來，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後退。
他這才發現這個空間內還有另一個魂魄。可惜這個空間實在過於陰暗，很難看清藏在漆黑之下的另一個人。
若不是因為藍玉的氣息實在過於誘人，他根本發現不了。
吸力還在加大，緊接著便是神魂破碎的劇痛。
灰袍巫師不明白，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能夠吞噬魂魄，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
他慘叫著，卻是無果，直到最後一絲清明消散之前，他才悔不當初。
為什麽要招惹頃洛這個小魔王呢？
為什麽不好好地守著自己的身體，吞噬魂魄呢？
提到魂魄，灰袍巫師想到了李安柔，那個女人的魂魄著實美味。
他這一生都在泥濘道路上摸爬打滾，心思越來越黑暗，直到最後，他走上了毀滅的道路。有點不甘，有點痛苦，卻是無人知曉。
大長老告訴他，她會救他，他要聽話。
他聽話了，來找楚府的人，霸占了楚府。可大長老人呢？為什麽沒有來救他？
“啊！”最後一聲慘叫聲落下，灰袍法師的魂魄自此消失，不再有來世，不再有重生。
他的過去，無人感興趣，他的目的，無人在意，他的一切，無人在乎。
可恨可悲的一個人！這是王伯對他的評價。
如果說這個落寞的世界中，誰曾對灰袍巫師寬容過，那麽隻有王伯了。
猶記得，高手如雲的巫神殿。王伯是內侍，灰袍巫師是外侍。
內侍享有優先挑選修煉資源的資格，外侍隻是一個侍衛，沒有任何特權。
灰袍巫師是絕望的，深覺自己的生活就是狗屎。他不要當狗屎，所以他徹夜不眠地修煉，從入門到高手。
一日，他昏倒在地，被王伯撞見。
王伯說：“你的天資不高，但是你很能吃苦。我覺得你不錯，以後我會幫你的。”
這一句話是王伯一生中第一個承諾，他想：幫助一個樂於向上的人，提高巫神殿的實力水平，便是報答殿主的方法。
殊不知，他的好心，成了背叛者的依仗。
那一夜，前任殿主失蹤不見，身為外侍的灰袍升為了巫師，大長老掌控了整個巫神殿。
那一夜，他被迫逃離巫神殿，半途被晚霜救下，自此之後，他流落他方。
那一夜，他恨上了自己，恨自己的無知，幫助了狼心狗肺之徒。
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恨，在頃洛這個新殿主出現的時候，消失不再。
王伯又想：我是幸運的，以我的垂老之姿，還能見到新殿主，何其有幸。
當王伯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做了一場關於過去的夢。
他哭著哭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又沉默了下來。
他看向守在一邊的絕世美人，問道：“殿主呢？”
“殿主？”頃洛並沒有將自己是新任巫神殿殿主的事情告訴眾人。是以，絕世美人還不知道王伯口中的人指誰。
“就是頃洛。”王伯暗念：殿主，我不是故意直呼其名的，罪過罪過。
“她回聖德學院去了。”絕世美人撇撇嘴，很不高興。
頃洛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她們還沒有和她好好聚聚呢？怎麽就被派到這裏照顧一個糟老頭子呢，實在是太偏心了。
絕世美人一不開心，那就會表現在方方麵麵。
比如說遞冷掉的冰水給一個大病初愈的人喝？又比如用力捶喘不過氣來的老人，又比如說話夾槍帶棒。
“好了好了，你們先回去吧！”看著被留下來的一包金幣，王伯似有所感，“我現在好了，謝謝殿主……頃洛留給我的錢。我會……”
他停頓下來，似有所思，開口道：“我會留在這裏，開一家客棧，以後隻要你們想要住宿，隨時歡迎免費入住。”
王伯不是一個感性的人，說出的話也是硬邦邦的，“幫我謝謝她，我永遠是她最忠實的下屬。”
絕世美人如實轉告，頃洛笑抿一口茶，內心笑翻。
“小蒼蒼，你看，正如我所說，王伯果然選擇了開一家客棧。”
玄蒼：……
王伯對客棧有多大的執念啊，不管走哪裏，都要開一家，他有點方。
“小蒼蒼，你我打賭，你輸了，趕緊的，快來說些好聽的話來聽聽。”
調戲玄蒼什麽的，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自從頃洛一行人入住蕭導師的院子之後，蕭導師煩不勝煩，不僅日日忍受著每個人的噪音，還得防著幾人偷吃他的靈雀。
此時的他坐在石桌前，一臉認真地看著二師尊。
“你說楚府這個隱世大家突然被滅門了？”
二師尊點頭。
蕭導師住嘴，不再多問。
楚天賜並沒有來聖德學院報道，而是帶著白雪回到了四方大陸。他的計劃很簡單，先帶白雪見公婆，二人之後一起浪跡天涯，一起修魔。
臨別之前，白雪抱著頃洛，“謝謝你的支持，沒有你，我永遠不會有勇氣追求自己的感情。”
楚天賜也是想抱一抱頃洛的，可在看到無痕漆黑的麵色時，打消了這個想法。
他擦著鼻尖，笑了笑，“洛洛，我們也許不是最厲害的，但是我們會努力成為最厲害的。我們是你的娘家人，隻要你有需要，我和白雪一定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