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正月十五
玄徵還是擔心楚泠的身體，每日都要來看她好幾次，噓寒問暖喋喋不休後，就差在她的小院住下辦公務了。
從奉先殿回來的第二日，楚泠感到有些異樣，力不從心疲倦是她以前未有過的。打坐調息後又會緩和。
楚褐說，楚泠的神魂還不穩，要小心養著。
楚泠回想滄岐所授，對神魂之事解說得不多。主要是楚泠從未往那處想過，所以並未有疑問提出。
楚褐對此言之慎重：“我們修士修這皮囊，期望長生不老。而活著的人最終要的根基卻是神魂。人由生到死再投生，神魂是不滅的。它極為重要，又玄之又玄。”
以楚泠現在的狀態，比楚褐意料中的還好些，不過不能大意。他從明陽觀好說歹說得了一片魂菇，入藥給楚泠每日服用。
她不知龍門心法在神魂上到底有多少作用，不過她相信自己的感受和楚褐的判斷。
如此，楚泠這幾日佯裝生病，打坐修煉的時間翻倍，其餘的時間大多都用在了譯文和二伯討論遣詞造句上，連陪伴玄徵手談的時間都少了。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楚泠不得不出門。
寅時，她便身穿那素白錦紋的道袍來到明陽觀，明陽觀裏的道士早已開始了一日的準備，不止是祭祀祈福，還有一整日的香客所需。
而熹王美其名曰讓她來監察與指導。
殷平將淨化幹淨的玄隕交還給楚泠，又忙不迭地要去地牢審問玉昆。
“對了，玉昆招了林滕，現下隻說見過幾麵。貧道還要再深挖。告辭了。”
“殷道友辛苦。”
告別殷平，楚泠巡視完祭祀場地，感歎以往隨著師父來此撫琴的情形。
“為師不如你父親誌向高遠，除了死生大事，也就隻有三樣。”
楚泠還記得月下清朗的齊子欽，拍著懷中的酒葫蘆道：“酒！”又撫了一把案上的長琴，“琴！”又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頭，“知音人！”她知道是指父親。
楚泠看著無比熟悉的祭祀台和眼前忙碌的人們，變得悲戚。
嗬……師父啊，這麽多年的祭祀大典，你吟唱天地，祈願昌順，卻最終……
楚泠呼出一口氣，麵色如常，接過觀主遞來的玉圭。
她按照楚褐若囑咐念青詞拜天官大帝，這場祈福法事也算圓滿完成。
一切後事都留給太常寺的主事們，楚泠立刻返回家中為昌平侯府詩會做準備。
“若遙，為我梳妝。”
楚泠除去道袍，換上一身清雅的青蘭襦裙。
一個婦人髻的女子笑著走來：“娘子，奴可是好久沒有給您梳妝打扮了。今日，娘子想梳什麽？”
若遙以前就是楚泠的貼身丫鬟，被楚笙安排照顧楚泠生活起居。而後她從張家嫁出，給當鋪掌櫃之子做媳婦。
張家出事後的那幾日，楚泠昏迷便是被若遙帶回當鋪休養。
如今若遙知道楚泠回來了，若遙的孩子也大了不再需要照顧，她便歡欣鼓舞地要來照顧楚泠。
楚泠看著她笑：“素雅穩重些。”
“娘子放心吧，奴的手藝可都是向若逍學的。”若遙笑容滿麵散開楚泠的青絲。
若遙和若逍是阿娘的侍女，後來楚泠需要丫鬟，便將若遙給了她。看到若遙，楚泠便會想起母親。
若遙瞧見木架上的細帶嘟囔：“咦？這綁帶忘了。”
楚泠摸上手腕上的墨玉鐲，垂眸低聲道：“今日不綁了。”
若遙自是聽從楚泠的吩咐，轉頭笑道：“郎君讓奴新置辦了首飾，你瞧瞧。”
一旁的丫鬟遞上裝著首飾的托盤，各式或素淨或別致的簪釵步搖等，做工精巧。
楚泠拿起一支白玉簪瞧：“我如今都不怎麽出門，還備了這麽多。”
若遙笑道：“郎君都說了，該有的都得有。”她心中腹誹，娘子還沒見那新做的冬衣呢！
楚泠坐在銅鏡前，若遙熟練地挽了個隨雲髻，戴上白玉鑲銀的發梳，在鬢邊插上小小花鈿。
閨中少女，粉黛描眉，楚泠仿若回到多年前無憂無慮的閨中生活，彈琴作畫，與閨中好友嬉鬧。
“娘子還是那麽好看。”若遙眯眼笑，又用手比劃著，“奴剛來娘子屋裏的時候，娘子還隻有這麽高呢，粉嫩嫩的娃娃。那時奴就知道，娘子長大就是個大美人。”
楚泠打趣她：“才幾年未見，你就這般老氣橫秋。”
若遙將寶藍金邊的鬥篷拿來，笑眯眯道：“奴都有兩個娃娃啦！”
楚泠穿戴好，伸手一劃，清澈的水滴聚集湧動，形成水鏡。隻見裏麵映出的人兒鳳眸微挑，粉黛輕施，透出少女的清麗。
“還是這個水鏡看著更清楚些。”
她對著若遙挑眉：“怎樣？有趣吧！”
若遙早已瞪大了雙眼，楚泠揮手將水珠收了，哈哈笑著踏出房門，若遙趕忙追出去。
馬車很快到了昌平侯府府邸門前停下。
男人和女人們光鮮靚麗，賓客們互相寒暄，在管事的帶領下跨入大門。
楚泠扶著若遙的手走下馬車，就聽到不遠處驚喜又熟悉的聲音。
“是阿泠！”
楚泠側頭望去，不遠的馬車旁站著一個俏麗可愛的小娘子。
若遙隨著她的視線看去：“是薛娘子。”
那是薛侍講的女兒，楚泠的閨中密友。
楚泠扶著若遙的手，走向薛家馬車喚道：“晏兒。”
一旁昌平侯府迎客的管家極有眼力，快步上前：“小的見過張仙師，仙師登門，侯府蓬蓽生輝。”
楚泠和薛青晏相視一笑，楚泠道：“我以郡主好友身份而來，不必以仙師相稱。”
管家自無不是，笑得更真誠，彎腰一禮：“張娘子，薛娘子，請。”
在昉郡主送來帖子的第二日，昌平候夫人也遞來了帖子。帖中言，小女無狀望見諒，再次以侯夫人的身份鄭重地邀請楚泠做客。
阿兄說，昌平候得了消息，自然要更加重視些，按照王爺的想法來行事。
阿兄還說，若不想聽那官話和後宅的話語機鋒，就回絕了。楚泠直接回函以此次隻為見故友為由，婉拒了侯夫人的邀請。
當然，阿兄最後還說，詩會之後回家，他陪她過元宵賞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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