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你抱抱我
天凝終於再一次被安撫。
她慢慢環顧四周，看清了這裏的擺件和帶著期盼神色的幾人。
“二兄？”天凝木木地凝望著熹王的臉，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喚著，“二兄。”
“是我！是我！”熹王激動地疊聲應著。
天凝鬆開手又看向那棺槨，仿佛被什麽牽引著走向前，一手就扒開了那厚重的棺蓋。
棺槨裏鋪著精致的金絲錦紋的布匹，而她自己躺在上麵，妝容俏麗宮裙華美。
“真沒想到還能回家……”天凝沒有留戀，起身伸出雙手。
她垂眸感受楚泠神魂的存在，笑了：“七娘……果然隻有七娘，才敢做如此大膽又危險之的事……”
天凝走到熹王麵前，神色溫柔。她少了一分淩冽，多了一分端莊，踏出的每一步昭示著她的身份。
玄徵神色莫名偏過頭去。
“能看到二兄，我真的知足。你在，四妹也有了庇護。”
“青兒，過幾日為兄便要繼位，你放心罷。”
“父王在天有靈，必然會很高興。”
“父王……”提及自己的父親，熹王想起當初在天都晟王所做的累累，“我知道父王不願看到我們如此，可不管如何終要兄弟鬩牆。”
天凝何曾不知，帝王之家，殘酷至極。她垂首猶豫問道：“那……齊碣有沒有死？”
熹王斟酌著話語，搖頭：“這是遲早的事，你放心。”
天凝歎息，她早已猜到：“我想盡辦法逃了出來刺傷齊碣，隻可惜送了自己的命，都沒能殺死他。”
“為兄必要讓他為你償命！”
天凝輕道：“我要你們都能好好地活著，乾國百姓安康，也算值了夙青這條命。”
兄妹相見的場景讓人落淚，而楚煥和殷平有些焦急。
“王爺，殿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張仙師撐不了多久。”殷平提醒道。
而且周遭還有冤魂，也是非常危險。
熹王的目光沒有離開天凝，隻問：“還能待多久？”
“最多半個時辰。”
天凝從親人相見的歡喜中回過神，她眼眸一亮環視他們：“我有要事要告訴你們。”
玄徵凝神看過來，天凝目光幽遠：“這麽多年我被隔絕在後宅之中，越是戰亂，越難以出門。我知道齊家父子的陰謀後虛與委蛇，偷偷地去翻找他的書房，慢慢地積攢了些他們的秘密。”
天凝走向玄徵，她走得慢，帶著膽怯和期盼。
“張侍郎。”
玄徵躬身垂首沒有看向夙青，輕道：“還請殿下吩咐。”
夙青抿唇，淡淡的燭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你抬頭。”聲音仿佛有些負氣。
玄徵緩緩起身，歎出一口氣，卻沒有言語。
“到如今，你還是不願理我。”天凝走到他麵前，近在咫尺，“是我無福，你知道我是多麽羨慕七娘。”
玄徵抬頭便見楚泠的臉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被自己的胞妹這麽看著，這可不是什麽好的體驗。
可是他的心快速地跳動著，被擰著掙紮著呼之欲出。
玄徵喉嚨發澀，嘴唇翕動，擠出幾個字：“是臣無福。”
張玄徵，一個永遠向前看的人，從來不沉迷過往。他可以傷可以痛，但從不退縮。
明知無望的事，他從來不敢想。智多近妖，也無情。
天凝咬唇別過頭，下一刻卻道：“墨都備好了，那麽本宮講，你來寫。”
她指了指一旁備好的筆墨紙硯。
“齊奐沒有將戰事交給齊碣，但與元國勾結傳遞消息，一直是他在做。”
熹王和玄徵對視一眼，是什麽讓世襲於乾國開國武將齊付的定遠侯反叛？
第一，必定有雄厚的軍隊武器和銀糧；第二則是人，或者說官員。
“與他接洽的人一共有五個，大理寺寺丞鄭坤、烏岩縣縣令倪雲、一個雲遊的道士林滕——前兩年來到天都，一直就在侯府做幕僚，如今不知去了哪裏。”
熹王出聲囑咐殷平：“再去審一下玉昆。”
天凝繼續道：“還有兩個應該是江湖人士。字跡淩亂的是措巴，應該是元人。還有一人是他的手下，被喚作金虎，我打探到他前幾年不知何原因失蹤了，之後一直沒有出現。”
“金虎？”熹王眯眼，“我記得這個名字，一時想不起來何處聽來的。”
天凝繼續道：“我謄了些名錄和賬本，藏在幾個地方，你們想辦法去取。”
她細細說來，最後一攤手：“這是我最後能為我乾國做的事了。”
她看向四人，莞爾一笑，“你們放心，我沒有遺憾了。”隨後又落寞，“不過……”
天凝看向才放下筆的玄徵，看著他望著自己手足無措的模樣，露出極盡溫柔的笑容，開口卻有些委屈：“你抱抱我。”
“我知道，我占著七娘的身子說這些話，實在失了體統。我……”
下一刻，玄徵伸手攬過她。
天凝和阿泠不一樣，被抱的時候也站得直直的，仿佛是永遠壓不倒的脊梁。
懷裏的人向他胸口埋了埋，玄徵箍緊雙臂，直到懷中的人輕輕推他。
“我該走了。”
天凝站在熹王麵前：“祝王兄榮登大寶，願我來世能享乾國盛世。”
熹王鄭重頷首，繼而閉眸轉過身去。
“殿下，得罪了。”殷平上前揭下她身前的符篆，桃木劍一出口中念念有詞。
天凝隨著楚褐的三清鈴的響聲，一聲歎息，意識漸漸騰空。
“阿泠！”
玄徵接住搖搖欲墜的楚泠，慢慢感受到她的呼吸，微動的手指。
陰寒退散，警戒消除，楚泠找回自己的知覺，支撐著玄徵要站起來卻站不住。
“別哭。”
玄徵擰眉，阿泠為何哭了？
楚泠摸上自己的臉濕漉漉的，眼眶的淚水止不住地落下來。悲傷還在蔓延，天凝的記憶依舊影響著楚泠，那些痛那些恨徘徊不去。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還帶著哭腔：“殿下，太苦了……”
楚泠站穩看向玄徵，語氣鄭重：“阿兄，答應我的請求。”
玄徵扶住楚泠的手一緊。
“我要齊碣的腦袋祭奠殿下。”
玄徵微微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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