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驟雨不歇
陳夏燃騰出一隻手錘他一拳，麵上努力顯得鄭重：“正經點！此事可行，我兜著。”
崔語知曉他心切，立馬借坡下驢：“既然你送我個大功勞，那我哪能不接受？”
“說好了。”兩人對了個眼神，陳夏燃拉起楚泠二話不說就急急往營帳去。
崔語砸吧著嘴嘿嘿笑著又搖頭。
四周散落的兵將們，拿出了平日裏的訓練有素，猶如魚貫般向崔語聚攏。
“崔校尉，那到底是誰？”
“崔校尉，怎麽回事？”
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嚷開。
自家將軍那沒見過女人的傻樣子，惹得眾人八卦成災。
崔語收起玩笑的神情，嫌棄得趕著他們：“去去，沒見過人娶媳婦啊！”
營帳中，陳夏燃一掃頹廢，眼眸中洋溢著欣喜，倒了一杯水推過去。
“前幾日聽手下稟報，發現了之前鏢局失蹤的鏢師。我想著你或許還活著，本想戰事稍平時派人去尋，沒想到你便來了。”
楚泠驚道，“難道是林叔？”
陳夏燃點頭：“傳訊中說那鏢師雖莽撞卻也厲害，手持一把華美長刀，功夫極高。身邊還跟了個猴子，極會惹禍。”
楚泠想象了一人一猴的場景，樂笑了：“果然是林叔。”
他走出了蒼岐山，楚泠心中的擔憂也放下了。
陳夏燃伸手蒙上她的眼：“不許想別人。”
楚泠伸手去抓他的手，卻被他撲倒在榻上，頭便磕到了一個硬物。
她一手支著，一手後探去，取出看是木雕，一個持劍的女娃娃，下半身還未刻完。
這垂下的雙髻，這眉眼……
“像嗎？”陳夏燃摸上木雕，目光溫潤。
楚泠不自覺地彎起唇角：“這是……我嗎？”
她摸著木人的臉，陳夏燃撫上她的眉眼。
他的七娘，從前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如今已然盛放。
“這三年裏，每次我想你的時候就做木雕。如今不需要了，我與你一道回天都。阿語替代我援兵趙將軍。”
這次歸來明為送葬，實為援兵。本是陳夏燃自薦攔下此事，如今遇到楚泠，他又變了決定。
楚泠看著精巧的雕工，很明白這不是一兩日之功。
“煕桓，我……”楚泠心中酸澀，張口卻說不出什麽。
陳夏燃眼神明亮，壓著她兩肩笑道：“你在這裏呆著，我去尋些野味給你烤肉吃，等我。”
他在楚泠唇邊一吻，拿起自己的長刀轉身離開。
楚泠摸著唇卻笑不出來。
她在帳中摩挲著木雕，又尋出一排小木人來。看著他日常的用度，楚泠歎出一口氣來，舉步走出營帳。
舉目四望，滄岐過處驟雨不歇，阿燃去哪裏獵吃食？她搖頭看向別處。
上午的衝突尋常，卻也有士兵受傷。血腥味刺激著五感遠超於常人的楚泠，她向他們走去。
她與林叔與小猴對戰過搏鬥過，卻從來沒有如此暴力血腥，如此讓她撼動了心神。
楚泠走向一個躺倒在地上的精瘦小兵，右臂被砍斷，血跡已浸透了半身的衣裳，包紮的布匹也被氳紅。
眼前的貌美若仙的女子突兀地出現在這個滿是男人的地方，幾個大男人愣神地不知該說些什麽去阻止，楚泠便徑直走到了傷者麵前。
楚泠探手伸向他的肩頭，見他痛苦的麵上露出疑惑，便溫和說道：“莫動，不會疼的。”
她無法再造手臂，生機訣的青光將斷臂處包裹。
小兵那冰涼的斷肢上感受到一股暖意，他側頭看去，隻見冒著血珠的傷口在瑩瑩光輝之下若隱若現的肌膚。
血也止住了，傷口也漸漸愈合。
楚泠收勢，呼出一口氣，笑語晏晏：“不疼吧？我可沒騙你。”
小將驚喜地摸著斷肢一捏，“哎喲”一聲。他也不顧疼痛，瞪圓了眼：“好……好了！”
圍繞的士兵探手去瞧，四周眼清目明的人們一片嘩然。
“仙……仙子，給我治治罷！”
此時調度人手的崔語結巴著喃喃：“仙……仙術啊！”
一個重傷的人話語一出，其他的傷員均不由自主地附和起來。
楚泠沒有遲疑，從最重的傷員開始施法，其餘皮肉傷的人感受到一股舒暢的草木氣息，瞬間覺得疼痛都減少了大半。
一個個兵將們歡天喜地，被圍在中間的女子默立著，青絲簡單地束在身後，不施粉黛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崔語向剛結束施法的楚泠拱了拱手：“大善！七娘子仁心，某佩服。”隨後他探究地問出自己的疑惑，“七娘子如今，是仙師？適才是神龍現世，是七娘子得手筆？”
想到之前的情形，崔語心有餘悸又極為戰栗。
楚泠笑道：“七娘如今確是玄門中人。”
崔語感慨莫名，想起那年的相遇，想起那個少女，如今自然不同了。
“不過，神龍現世，乃是天佑我大乾。”對於滄岐，她不打算多說。
“天佑大乾啊！”崔語仰頭看著雲層厚積的天穹神色複雜。
“在說什麽呢？”陳夏燃提著一串濕漉漉的魚走來。
“七娘子給這幾個小子治傷了。”
“對對！”一旁的小兵笑開了花，“嫂子真厲害！”
陳夏燃一愣抿唇要壓下笑意，卻掩不住。他輕咳一聲嚴肅說道：“這雨不知要下幾日，今日休整，你們好休息去。”
眾人四散，崔語找了借口離開，陳夏燃便拉著楚泠走到棚下生火。
楚泠看著他熟練地穿起洗淨的魚擱在木架上，火舌舔卷著魚肚，映照在陳夏燃的臉上。
她托著腮瞧著他，眼一眨不眨。她的目光畫著他的眉目，他的臉頰悄悄染上紅暈。
篝火劈啪的聲響伴著香氣，煙火彌漫開熏紅了楚泠的雙眼。
她吸了吸鼻子，緊抿唇角，看著那熟透的烤魚被遞過來。
“小心燙。”陳夏燃笑意晏晏。
楚泠接過點頭，愣愣得看著那烤得流油的魚，翹起唇角：“阿燃的手藝我得嚐嚐。”
她不怕燙，伸手就撕下一小片魚肉，放入口中。
“這幾年沒少做，就等著烤給你吃。這味雖比不上晴姐，也不錯。”陳夏燃自誇，又望著她晶瑩的眼眸小聲問，“怎麽樣？”
楚泠沒有回答，隻是點頭，她就著木條直接咬下，滿嘴油光。
楚泠對著陳夏燃彎了彎眉眼，兩人無聲笑了。
陳夏燃邊吃邊烤，兩人又各吃就一條。
他再遞過來時，楚泠含笑搖頭將它推回：“我看著你吃。”
陳夏燃了然，低頭一咬抬頭又是傻笑。他想了想抬手伸到楚泠唇邊輕輕撫上，拭下一指的油膩。
“小花貓。”
楚泠瞪圓了眼嗔他：“我去淨麵！”旋即捂著嘴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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