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冤家路窄
陳夏燃沒看到她的神情,視線落在前方酒館的牌匾上。
“杏花酒館,到了。”
他也想知道,這個這個震懾一方的堂主是何方高人。
陳夏燃先一步踏進去,尋到小二塞了碎銀子問出高域所在。
高域在二樓廂房,楚泠和陳夏燃在樓梯口的一張桌前坐下,隨時觀望著那扇門簾。
兩人等了小半個時辰,茶水喝足,那廂門簾才施施然被掀開。
楚泠不禁站起,看見身材魁梧的大漢從內間走出,其後跟著一幹瘦的人麵上殷勤地陪同,再後是兩個侍從。
楚泠的目光毫不遮掩,這幾人明顯注意到了這個瘦小的少年郎。
楚泠索性對幾人拱手施禮,陳夏燃坐著,身子卻是一僵。
幹瘦男子的目光在楚泠的麵上一轉,對上那一旁的人,他麵上的笑臉逐漸消失,目光陰沉。
真是冤家路窄
陳夏燃將眼前情況在腦中回轉,下一刻已然明白。他一手摸上了桌案上的長刀,看見四人順著樓梯走下,楚泠上前兩步。
她朗聲“可是高堂主”
高域上下打量著他,並不記得這是遙方鎮哪家的公子“小友是”
楚泠笑道“小子適才去了遠林堂,與令尊閑談,知高堂主在此地,便在此等候。”
陳夏燃跟在楚泠身後,握著長刀拱手“終於得見高堂主風姿,實是吾輩之幸。”
高域點頭要說什麽,便聽身後傳來沉沉的聲音。
“高兄,我們的生意還是盡早了結的好”
高域回過頭,見那幹瘦男子走到他身側,答道“自然,高某既然已應下自不會爽約,金兄放心。”
高域見他麵色不渝,不由心中一沉。
果然,那金姓男子眯著眼,目光掠過楚泠身上,對上陳夏燃“嗬,又見麵了。”
楚泠麵露疑惑,再看向陳夏燃那戒備的狀態,心叫不好。
“高兄,貨就在這裏,不必再擇日了罷”金姓男子眸中凶光大盛。
是剩下的那個殺手
不等楚泠做出舉動,陳夏燃抓住她的胳膊向後疾退,眼前的桌案下一瞬便被斧子一劈為二。
陳夏燃兩步上前短兵交接,楚泠硬著頭皮抗下衝來的兩人。
眼前的少年符合金兄所說的人,年少且有軍營磨煉的痕跡,而且他之前也未在遙方鎮上見過。
高域心中雖還有些猶疑,不過見金姓男子已然動手,他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自然不能觀戰。
“記我賬上。”高域心中歎息,對掌櫃喊了一聲,加入戰局。
掌櫃麵露戚色,還未等他招呼正在用飯的客人們,他們已然熟練地做鳥獸散,掌櫃的麵色更白了一層。
“尋機快撤。”陳夏燃對楚泠吼了一聲。
楚泠長劍揮出,輕身術施展,輕巧地躲過兩人,向那金姓男子刺去,又毫不留戀轉身飛遁出酒館。
陳夏燃趁著這機會,三兩招脫身而出,追上楚泠。
“這裏”
陳夏燃繞入小巷,攀上城牆一躍半蹲在城牆之上。
他伸出手想楚泠招了招“快來”
楚泠屈膝縱身攀摸牆簷,靈巧地跟上。
“別管我快走”楚泠再次旋身縱躍,行雲流水。
真是好輕功
陳夏燃勾起唇角,翻身跳下城牆。
看到他跟上了,楚泠呼出一口氣,邊疾走邊惱道“你這是得罪了誰”
陳夏燃嗬了一聲,吐出兩字“元國。”
兩人走出幾步,身後一聲哨音響起,四周衝出兩人將楚泠和陳夏燃堵住。
楚泠回過頭便見高域縱身從城牆上躍下。
身邊的陳夏燃嗤笑“不知高堂主的生意作價幾何”
高域隨手挽個劍花,垂首笑起來“小友的腦袋還是很值錢的。”
楚泠歪過頭瞅了瞅陳夏燃的腦袋,嘀咕“那碗豬腦花隻要八個銅板。”
陳夏燃有些惱“正經點”提刀衝向高域。
楚泠刺向高域後背,一旁的兩人意欲攔截,三人鬥做一團。
高域見兩人並沒有那麽相和,眯眼笑得更燦爛了“小娘子既然有事尋高某,不如稍等片刻。待某掙得這百兩銀元,再與小友一敘。”
楚泠一聽自己被識破瞪圓了眼,不禁看向陳夏燃,又急忙挑去攻來的長刀,衣袖被割去一片。
陳夏燃一驚,思緒被打亂,險些被高域劈中。
楚泠原本就初涉江湖,裝扮得並不細致,也隻有陳昰燃這般年紀輕輕的被蒙騙過去。
楚泠可不想在此話頭上逗留,笑著蓄力“百聞不如一見。高堂主,既然楚某有幸見到,不如讓楚某見識一下堂主的劍法幾何。”
她養在深閨,哪見識過別人真正動武,真正對敵的楚門劍法。
她挑破一人胸前的衣襟擊退他,飛身踢倒另一人,反衝向高域。
高域聽到“楚某”二字心下一動,那邊金姓男子和隨從已從城門處趕來“費什麽話看刀”
陳夏燃顧不得小書生為何變成了小娘子,揮刀斬向金姓男子。
楚泠又與高域鬥在一起,霎時與陳夏燃各自應對三人。
楚泠雖抵不過三人,不過輕身術了得,能閃避過重擊。陳夏燃有傷在身,本三人圍困不得,暴起重傷一人又擊退一人,獨挑金姓男子。
以二敵六,終是落了下乘。
“楚門劍法”高域看出了楚泠的來處,驚異萬分。
楚泠思緒一轉手下不停“堂主既然知道是楚門劍法,你我同族之人,何不罷手言和”
“此事與你無甚關係,某自然不取你的性命。”高域長刀劈下,向後躍去轉身對上陳夏燃。
楚泠緊追不舍,反手刺向那個被陳夏燃重傷的隨從,對高域喊道“某知堂主高義,不過堂主願意為了這點銀兩背負叛國之罪”
若是能勸退他,他們隻需對上金姓男子,那是絕對的勝算。
“你與元國殺手同流合汙,不但對乾國反骨,亦是違背了楚門的門規。”
楚泠經脈中的灼痛已慢慢升起,她不再出擊,遊走在幾人之間,為陳夏燃掠陣。
金姓男子勃然大怒,高域見狀果然懷疑了金姓男子的身份,下手不禁遲緩。
楚泠又道“刺殺乾國武將,這個罪名遮不了,你亦擔不下。”
是了,那少年不就是給人有明顯軍營曆練的痕跡,如此年輕就入軍營。若不是生活落魄,那必定地位不俗。
高域不禁緩了腳步,讓楚泠心中一喜。
“啊”
喜悅讓楚泠放鬆了警惕,肩胛骨冰涼且刺痛,她回身劈下,金姓男子已然躲過再次攻來。
楚泠使不上力,長劍跌落,她隻得調動全身真氣用輕身術閃避,卻依舊深深被刺了三刀。
“楚兄”
陳夏燃大喊,擺脫圍攻他的兩人,砍向金姓男子。
一旁的高域卻不動了,林間出現的兩人亦是不再攻擊。
“高兄你莫不是要毀約”金姓男子咬牙大喊,目光仿若能殺人。
“拿了金兄的銀子,高某便不助他們罷。”高域說得輕鬆,收起長劍。
就算這樣,楚泠已然撐不住了。
適才的強行調動,讓筋脈中仿佛有火焰暴起,一重一重地衝擊著她的五髒六腑。
迎麵而來的人當頭劈下那淩冽的刀,楚泠奮力一擋,一口血噴出,跪倒在地上。
她已管不得那人是否有後招,她已無力為繼。
楚泠隻聽高域驚詫的喊聲。
“真人”
她抬起頭,那個在遠林堂賞花飲酒的廣袖男子,此時翩然而來。
楚泠想起了那熟悉之感,原來如此。
這中年男子給人的感受和平時遇到的左鄰右裏不同,也和尋常武夫不同。
楚門的心法本就是從仙道而來,楚泠更清楚其中氣感的區別。
是仙道,不是尋常見的道門。
他不止是個道士,還是個得道的尋仙者
“見過仙師”
楚泠如此想著,喃喃自語,耳畔傳來陳夏燃的喊聲,便是眼前一黑。
金姓男子三人被一股力道擊暈在地,陳夏燃驚詫地尋著高域的聲音望去,隻見那中年男子,走到楚泠麵前伸手要扶。
陳夏燃撲到楚泠身邊抱住她,仰頭對上那男子“你要做甚”
這人也不再動作,對上恭敬又不安的高域道“你們隨我回遠林堂。”
陳夏燃見他沒有敵意,便毫不猶豫抱起楚泠,又對高域道“那元國殺手,某要帶走交給此地道衙,麻煩高堂主了。”
三人留下這一片狼藉的西郊城外,回到遠林堂。
楚泠從混沌中醒來,睜眼便是青綠的紗帳,渾身也不灼熱,輕柔的涼意讓她喟歎。
她欲起身,肩胛卻被扯得生疼。
“嘶”
楚泠這才想起她的傷和之前的打鬥。
那這裏是
楚泠單手撐著慢慢起身,這簡單的陳設,不是汾山腳下,也不是遙方鎮的客棧。
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被推開。
“楚兄”
陳夏燃衝了進來,而後跟著兩個男子。
楚泠笑了笑表示自己無礙,又見那青衫廣袖及至麵前。
他一身天青色鶴氅,淡眉短須,眼光精爍,淡淡道“你醒了。”
楚泠一揖“見過仙師,多謝仙師搭救,還要謝高堂主手下留情。”
世俗人們的眼中,修道之人都可被尊稱一聲道長,就連小道童都會被如此恭維。而仙師卻是得道之人,有求仙之法。
“你識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