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本色（1）

  三輛車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漸漸黑了。

  一行7個人來到helloKTV樓下。這是一間二層的KTV，有唱歌的娛樂區，也有餐飲區，分別在二層和一層。順便提一下，除此之外，客人還可以把一樓食物直接拿到二樓的包間去吃，如果客人定的豪華大包房的話。巧了，小莉莉定的就是豪華大包房。

  所以，還沒到房間，她的餐已經齊刷刷的進了包間。門一開，陳楚楚就「哇」了一聲，她不知道該看誰，索性問道：「這兒，服務這麼周到？」

  小莉莉得意地笑了笑說：「這都是我和小虎的功勞」。

  崔佳潔點點頭說道：「一看就知道是你們倆的傑作。」

  宋蒂夫沒怎麼來過練歌房，之前跟同事一起，硬著頭皮也來過一兩次，但像這樣的陣容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不過，看錶情，郭比希知道，宋蒂夫並不喜歡這樣。她和宋蒂夫挑了個角落坐下，簡單跟他做了解釋。宋蒂夫也溫和的回應郭比希：「入鄉隨俗，我覺得還好。」

  就這樣，大家又開啟了狂歡模式。當然，有宋蒂夫老師在，多少有點拘謹。好在，宋蒂夫雖然是個老師，還年長他們7歲，但是但從外表來看，宋蒂夫卻像極了外國交換生。其實，除了陳楚楚之外，大家也沒那麼彆扭，因為對他們來說，宋蒂夫不算是一個正式的老師。唯獨陳楚楚一直覺得有點彆扭，畢竟宋蒂夫在英語系還是有點威望的。他於陳楚楚而言，就算是正兒八經的老師了。

  宋玉坐在最中間，左邊是顧小虎和小莉莉，右邊是崔佳潔和陳楚楚。被一堆人圍在中間，宋玉只好低頭喝酒吃飯。

  而剛才車上那一幕那一幕，在宋玉腦海里卻是揮之不去。郭比希粉嫩的紅唇，緋紅的臉頰，就在那一瞬間，他恨不得學會乾坤大挪移，和宋蒂夫互換身份，哪怕一秒，他也覺得自己值了。只可惜，那是痴心妄想，是假的。

  三瓶啤酒下肚，宋玉覺得自己應該放手了。看了一眼左手邊的崔佳潔，他明白，這個女孩子很好，也喜歡自己。他曾經也嘗試過選擇崔佳潔，可不行，怎麼都不行。崔佳潔於他而言，就像一杯白開水。白開水也充滿了礦物質，也有營養，人還離不開它們。但或許，因為它們太常見了，所以人可以當它們視而不見，崔佳潔在宋玉心裡，就是這樣的存在。

  他輕輕靠在沙發椅背上，扭過頭看著這個如白水一樣的女孩兒，她很漂亮，她很有能力，她……很好，但只是很好而已。宋玉幻想著，如果那天在階梯教室，第一個遇到的是她，該多好……

  輕輕扭頭，宋玉向另一邊看去，另一邊的兩個人，看起來真相配，一個金髮碧眼，挺拔得如一顆蒼松；另一個紅裙嬌俏，如蒼松下最美麗的仙子，兩個都不是凡間俗物，兩個本就該如此惺惺相惜……

  宋玉的眼睛濕潤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被感染了，陶醉出得淚水，還是自己被遺棄了，孤單的淚水，這兩種情緒竟然雜糅在一起，齊刷刷向他湧來，洶湧澎湃。

  宋玉自顧自笑了笑，拿起另一瓶酒：「該放手了。」

  時間一分一秒，KTV包間里的人漸漸有了醉意。郭比希被崔佳潔拉倒一邊：「比希，你重色輕友，今天晚上，一首歌都沒唱呢！」小莉莉也站起來，借著微醺的酒勁兒嘟著嘴說道：「宋老師，我們把比希都給你了，你是不是也的給我們點什麼呀？」

  宋蒂夫笑眯眯地看著小莉莉，說道：「你們說吧，想讓我幹什麼？」

  小莉莉真的有點醉了，她站都站不穩，晃晃悠悠地說道：「宋老師，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跟比希來個合唱？」

  郭比希推了一把小莉莉，小莉莉一個沒站穩，正好跌倒顧小虎懷裡，顧小虎給郭比希一個大拇指：「真准！」

  小莉莉氣不過還要起來，被顧小虎拉住了，他說道：「你們又不是英語系的，你家比希英語行嗎？還跟人家宋老師合唱。」

  郭比希一聽，來氣了，她雙手掐腰說道：「怎，怎麼不行，我會唱兒歌！」

  這下子，全包間的人都笑了。可笑歸笑，最後，郭比希真的跟宋蒂夫唱了首兒歌，還是人人都會唱的《字母歌》。不過，歌唱到一半，宋蒂夫忽然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忽然轉身起來，走出包間。

  小莉莉碰了碰郭比希的肩膀，意思是說：「誰啊？」

  郭比希咬著嘴唇，沒說話。實際上，就在宋蒂夫掏出手機的一瞬間，她看到了那上面的來電顯示，人名標記的是——darling。也就在那一瞬間，郭比希大腦「轟」的一片空白，所以看起來，她對宋蒂夫出門表現出了極度的漠然。

  可誰也不知道，原來這表面的漠然背後，是巨大的震顫。郭比希放下話筒，坐在沙發一邊，她接過小莉莉無意中遞過來的水，喝了半瓶。小莉莉以為她是唱累了，還嘲笑了她兩句。

  此時此刻，郭比希亂了，全都亂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緒，從認識宋蒂夫，到現在。在她印象里，宋蒂夫身邊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別的女人，一個都沒有。說來也奇怪，宋蒂夫總是形單影隻的。那這個「darling」是誰？是他媽媽？不對，哪有叫自己媽媽「darling」的。那這個「darling」是誰，是姐姐？是妹妹？？全都不對。

  郭比希學過這個詞兒，她知道，這個詞兒是對最親昵的人說的，是對自己女友或者老婆說的，除此之外，就是那些不正經的人，對小三說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郭比希等著宋蒂夫回來給她一個解釋。

  不多一會兒，宋蒂夫急匆匆的走進來，沒有過多言語。他只是輕輕吻了吻郭比希的臉頰，說了句：「比希，我有事兒，得先走了。」然後，又急匆匆地走了。

  一進一出，不到一分鐘。

  頓時，郭比希的世界安靜了，彷彿這個包間從來就沒來過一個叫「宋蒂夫」的外國人，彷彿在她生命里，也不曾有這麼一個人出現過。郭比希獃獃地坐在沙發一隅，她蜷起腿，眼淚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怎麼了？」宋玉覺得比希不對，坐在她身邊。

  郭比希一雙眼睛漸漸紅了，眼淚漸漸變大，她使勁兒搖了搖頭。這樣的郭比希，宋玉第一次看到，像一隻受驚的小鳥，無助地蜷縮著。

  「怎麼了？剛才不是好好的嗎？說不定宋老師家裡有事兒，這也很正常。」宋玉慢慢拍了拍郭比希的後背，安慰她。

  郭比希抬起頭，看著宋玉，說道：「我看到他手機了。」

  宋玉看著郭比希，手依然在她後背摩挲著，希望能減少她的啜泣，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到手機又怎麼樣？可，看到郭比希這麼難過，他也不想問，只希望她快點高興起來。

  突然，郭比希站起來，推開門就往外沖。宋玉只好拿起郭比希的羽絨服，跟大家告個別：「別擔心，我去追她。」說完，也急沖沖地沖了出去。

  門口，郭比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看見宋玉來了，郭比希喊道：「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宋玉趕緊給她披上外套，又攔了一輛車，兩個人一起回了賓館。簡單給郭比希擦了擦哭花的臉，宋玉扶她到床上休息，自己坐在一旁。他愛憐地看著眼前這個目光無神的女孩兒，說道：「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嗎？」

  郭比希抬起眼睛，看著宋玉，她舔了舔嘴唇，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不說也行，那你好好休息，我給你買點吃的，今天晚上，你基本上沒吃什麼東西。」

  看著宋玉要走，郭比希拉住他的手說道：「宋蒂夫有別的女人。」

  聽到這句話，宋玉心裡一驚，忽然一股憤怒油然而生，什麼叫「有別的女人」，他霸佔了自己心愛的人，竟然還敢有別的女人。宋玉坐下，看著郭比希：「你怎麼知道？」

  郭比希無力的說道：「剛才那個來電顯示是darling，英語里是親愛的，叫自己女朋友、老婆的。那個人一定對他很重要，否則也不可能用這樣的稱呼。」

  聽到這兒，宋玉忽然沒有那麼生氣了，他遞給郭比希一瓶水，說道：「或許，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嗎？」

  「我也知道這個詞兒，很常見。媽媽對兒子，兒子對奶奶，對比較好的朋友，都可以。誰說一定是女朋友，一定是老婆呢？是你想多了。」

  可宋玉這套說辭，並沒有讓郭比希更好過，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心裡不舒服，這種不舒服一定是有原因的。她抬頭看看宋玉，她是個好人，單純的好人，不過他也是個男生，男生都是一根筋，啥也不知道，如果她說給小莉莉或者崔佳潔，或者陳楚楚，忽然郭比希想到了陳楚楚，陳楚楚一定最明白，這個詞兒代表什麼意思。

  想到這兒，郭比希忽然來了精神，她不那麼消沉了，反而坐了起來。宋玉看著郭比希忽然間的轉變，以為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於是他漸漸轉移話題，打算給郭比希聊點別的。

  「比希，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聊過那個物理學的問題嗎？」

  「嗯，我記得，而且記憶猶新。很有趣，也不好懂。」郭比希眨了眨眼睛。

  「那我再給你講講。」

  郭比希來了精神，她一直覺得，宋玉講課的功夫可比他們老師強多了。

  「比希，我問你，你知道我們現在所處的空間，是幾維空間？」

  郭比希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當然是三維空間了，這個難不倒我。」

  「嗯嗯」宋玉點點頭。他又繼續問道：「那麼時空加在一起，一共是幾維呢？」

  「四維」，郭比希說道。忽然，她有點困惑，問道：「我們到底是三維還是四維？」

  宋玉笑了，他很耐心地說：「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其實，我們是三維空間的物體，但卻身處於四維時空之中。也就是說，時間是一個維度，但它並不是空間維度。它只是衡量事物速度的一個時間維度。換句話說，我們並不是四維生物，我們是三維生物。」

  郭比希還是很困惑。宋玉看著她歪著小腦袋，真想走過去親吻一下她的額頭。他強忍著內心的這種衝動，繼續說道：「比希，你畫過畫吧。一張畫很顯然是二維空間的，但你的畫從第一筆開始，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個小時后，你的畫完成了，那麼即便這幅畫上的內容是二維空間的，但它卻也同時是三維時空的一幅畫。」

  郭比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似乎明白了了些什麼，她好奇地望著宋玉說道：「你繼續講。」

  「好，那現在我問你，如果讓你想象，那麼四維空間，我說得不是四維時空，而是四維空間，你覺得四維空間會是什麼樣呢？」

  「四維空間？」郭比希想了半天，最後搖了搖頭。

  「我想象了一種，其實也是很多人想象的，那就是無數個四維時空加在一起，就是四維世界。」

  郭比希開始泛懵，她覺得物理學是個神秘的學科，就像神學。於是她就那麼看著宋玉。

  宋玉接著說：「比希，你想象過平行時空嗎？」

  郭比希搖搖頭。

  「平行時空就是無數個相同的時間點，但是無數種可能性，所有的可能性都是平行的，互相不交叉。舉個例子，此時此刻，你跟我在這裡，我們聊天。可能，另一個平行空間里，還有一個你，還有一個我，而在那個空間里，我們不僅在聊天，我們還是情侶。或許在那個時空里，你選擇的不是宋蒂夫，而是我。」宋玉說完這句話，長舒了口氣。

  曾幾何時，他總想認認真真地跟郭比希表白一次，都沒有成功。今天，他終於藉助物理學的力量，將自己的心事和盤托出。

  郭比希看著眼前這個痴情的大男生，有點感動。她走下地，來到他身旁，蹲下來仰頭看著他。宋玉的臉很白，就像傳說中的小白臉，他五官稜角分明，是個俊俏的男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心中已經有了宋蒂夫，郭比希說不定會多看宋玉兩眼。

  其實，這是郭比希第一次這麼認真的觀察眼前的男生，這個始終遊走於她周圍，而她始終視而不見的男生。

  「對不起」，唯有這三個字，是郭比希能送給宋玉最完美的禮物。

  「沒關係」，也唯有這三個字，是宋玉繼續告白、繼續等待的諾言。

  都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然而，二十歲的人生絕對是本色出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