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h.62
這是……什麼東西?
中原中也懸浮在一片絕對空白的空間, 而在他的的正下方是一處混沌的漩渦,扭曲不竭的狂氣形成了和宇宙奇觀一樣的壯觀景象,在這一處天地甚至擁有了實體。
和他不完全一樣卻同樣會致使人發狂的靈魂波長從下方的漩渦內源源不斷的湧現, 黑白二色的混沌足以給見到的任何人造成精神上不可逆的侵蝕。
「嘖。」
探出來的黑色波長似乎擁有了實體,中原中也偏頭后,那黑色的細線還是擦破了側臉。
似乎是發現了獵物,下方的漩渦沸騰起來,黑色聚集在一起,凝聚再拉長, 最終形成了佔滿了整個空間的黑色人形。
那不是物理意義上的佔滿,畢竟這一處純白空間幾乎已經失去了空間這個概念, 那是精神層次上的佔滿。
只要他, 或者說祂存在在這裡,那麼祂就是整個世界。
「你感覺到了?碎片。」
明明沒有人類的發聲器官,面前的只是一團黑色的狂氣,但是聲音卻真實的傳遞了出來。
大腦在接收到聲音的同時思維就開始停擺,藏於名為身體的容器內的靈魂顫動起來,污濁開始活躍, 在主人沒有呼喚它的時候就開始顯露。
「好久不見,[污濁]。」
無邊的狂氣化為黑血從頭頂傾瀉下來,往常如臂指使的異能力現在卻反叛一樣站在了對方那邊, 歡欣鼓舞的接受著曾經封鎖了月亮的黑色血液,然後變為籠罩全身的污濁。
——他被淹沒了。
*
五條悟在捕捉到書中泄露出來的一絲靈魂波長后, 身體內的血液快速的冷卻了下來,那是對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令所有生命體都不寒而慄的瘋狂。
就算業內傳言所有咒術師都是瘋子, 但是和這個程度比起來簡直是湖泊之于海洋, 完全無法比擬。
「對了, 進去后小心點,畢竟你面對的不僅僅是中也,還有[力量]。」
書本打開,在五條悟進入之前耳邊傳來了kid的提醒。
「那種事我當然知道。」
面對雙倍的瘋狂,他要做的不是和中也一起發瘋,而是成為他人性的錨點。
真是強人所難啊中也。
明明知道你是我的無法剋制。
五條悟沒能直接進入到kid所說的第七章的更深處,而是停留在了最開始序章。
「好麻煩,你就不能直接把我送到最深處嗎?」五條悟戳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奇怪生命體,這個自我介紹叫做「目次」的傢伙是類似於實體章節索引一樣的存在,在向他介紹了書中的七個章節成倒著的金字塔后答應帶他去第一章。
結果目次拒絕的乾脆利落,「不行。」
「不行嗎?」
哪怕被[赫]指著頭,目次的聲音也依舊平穩,「那不符合規則,而且你到第七章后,通往最深層的通道只有受到祂的邀請才會打開。」
看來是沒得商量了。
五條悟散去手上的咒力,「那走吧,我趕時間。」
只是在進入第一章的同時,五條悟沒想到的情況就發生了。
「我以為第一章的色谷欠應該是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出現各式各樣的中也,然後把我留在這?」
五條悟,不,現在或許應該叫五條……悟悟子?
一米九的身高縮水到一米六,淺白的短髮拉長垂過肩膀,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縮小了兩圈,要是把頭髮染個色,然後從背後看過去,簡直就是翻版的中原中也。
「不錯吧?這可是這本書最大的賣點之一,對異性的興趣與欲.望會導致自己的性別發生變化,這是很正常的……」目次說到這,突然更住了,連被[赫]戳額頭都沒有波動的聲音難得因為驚訝而拔高了音調,「你為什麼還是男的?!」
沒錯,雖然身高縮水,短髮變長發,面部線條也跟著有了些改變,但是五條悟的性別卻沒發生轉變,頂多現在看著成了中原中也的淺白色版本雙胞胎兄弟。
可是,性別毫無疑問,還是男性。
「變化的原因是興趣與欲.望嗎?」五條悟眼神控訴,「我覺得做這本書的人思想出了問題,為什麼是我自己變成中也的樣子?難不成我還能自娛自樂嗎?」
目次:我只是一個章節目錄,但是我好像懂了不應該我這個年紀的人懂得的事情。
外貌的改變沒有給五條悟造成太大的困擾,事實上這本書本身的章節內容全都作用在誘使人墮落上了,只要足夠堅定——足夠趕時間,就沒空去停留。
麻煩的是別的東西。
太多了。
這裡面堆積的詛咒多到了可怕的地步,如果不是目次告訴他這本書的七個章節就是七大罪,且情報能夠和kid所說的對上號,他都要以為這就是詛咒的世界了。
簡直稱得上是百鬼夜行。
「滾開!」
祓除詛咒是次要的,五條悟只清理擋在自己面前的傢伙,可是就算是這樣一路殺出來花費的時間也比他計劃內要多得多。
無下限術式的存在讓他沒沾染上半點血跡,前六層不清理沒所謂,反正目次關上通道后剩餘的咒靈也就過不來了,可是第七層不可以。
目次沒有權利打開通往最深處的通道,既然下面的那個傢伙是[力量],那麼想要收到邀請,他就把力量展現給祂看。
直到象徵著邀請的通道在他面前打開為止。
「看來祂對你還算中意。」最後一隻咒靈在[蒼]下化成了灰,目次浮在已經恢復正常體型的五條悟身邊,看著在他面前開啟的通路,「邀請從來都是單人的,所以我們就在這裡告別了。」
這次的通路不同於之前目次所開啟的那些,深邃的不詳從中散發出來,伴隨的還有清晰起來,存在感暴漲的屬於中也的狂氣。
在跳下去之前,五條悟想了想,把墨鏡摘下來放進了口袋。
希望一會要是和中也打起來不會碎。
連再見都沒說,五條悟只是擺了下手,便向著開在地面上的圓形通道躍下。
「咕咚」一聲,從腳尖開始,液體從腿部漫過頭頂,最後隨著通道的關閉五條悟整個人都沉入了水中。
撤掉無下限術式嘗試性的吸了口氣。
可以正常的呼吸嗎?
水的浮力讓他的下墜逐漸停止,直到他即將和自己所尋找的人擦身而過。
「中也?」
錯身的一瞬間五條悟拽住了對方的衣袖,鈷藍色的瞳孔轉動了一下,瞥向抓住了自己的男人。
和他在中也曾經的記憶中,以及川崎市看到的都不一樣,哪怕污濁已經蔓延全身,可是這時的中原中也看上去卻似乎是保有理智的。
既沒有嘶吼著令重力暴走,身上也沒有因為污濁那狂暴的力量而產生崩壞。
衣衫整齊面容冷靜,如果不是沒被服飾遮擋的那部分肌膚上熟悉的紅紋,以及完全陌生全然拒絕他的靈魂波長,他都要以為面前的還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中原中也了。
拉住了對方衣袖的那隻手手腕被握住。
隨著中原中也五指的收緊,重力的加持下腕骨受到碎裂的威脅,無下限術式立即被觸發——和以前因為同調的關係兩者都失去作用完全相反,他們又回到了最初。
「就是這個,殺掉你的話,我唯一的束縛就消失了。」
曾經會在被自己親吻時發出好聽鼻音的煙嗓里冷漠地吐出絕情的話,可是五條悟卻主動湊了上去。
「中也,這是對我的表白嗎?」那些會引發可怕幻覺,勾起所有負面情緒的狂氣不斷地在尋找縫隙,五條悟卻對此全然不在意,他專註的看著那雙沒有人類感情波動的眼睛,「你剛剛承認了我是你的唯一哦。」
充滿空間的液體波動了一下,底層深淵裡的怪物抬起頭往上看。
五條悟被掀飛了出去。
無下限術式雖然防住了中也的攻擊,但是在重力面前所有存在人人平等,他也不例外。
體術會被碾壓,所有的攻擊都在重力下偏移,再這樣下去只會是無止境的拉鋸戰。
而且輸得還會是他。
如果是正常狀態的中也就算了,但是污濁狀態下連充斥了空間的液體都變成了液壓的牢籠,要不是無下限術式的存在,他早就被攀升到可怕的水壓碾碎了。
無數次試圖和以前那樣進行同調,可是和川崎市那次不同,還保有意識或者說理智,但是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的中也對他只有冰冷無情的拒絕。
這種情況下就算他想藉助狂氣,沉浸相同的瘋狂和中也進行同調,也完全不可能。
只剩下一個選擇了。
只能打敗他。
水波晃動,由純黑色狂氣匯聚成的概念從深淵中伸出手,勾住了峭壁的邊緣往上攀爬。
中原中也身邊的重力因子已經泯滅了環繞著他的水流,在[力量]直起身體從最深處爬出來時目光一轉,「喂,滾回去,你很礙事。」
黑色在水裡擴散遮蔽了視野。
「我存在的目的,就是公平的給予每個人力量。」無論這力量會不會把所有人引導向毀滅。
那就是把中也變成現在這樣的東西?
五條悟喘著氣打量從海底爬出,最後高到這一方空間頂層的黑色不明物。
空間彷彿因為祂的存在才有了界限,言語好像都有了力量,比這本書前面那所謂的七大罪不痛不癢的引誘比起來,這傢伙才像是真正引誘人墮落的魔鬼。
——你想要力量嗎?能夠打敗他,壓制他,得到他的力量。
——我可以給你。
哇哦。
如果不是時機不合適,五條悟實際上很想吐槽。
實際上他已經開口了。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人類的最強啊。」五條悟吐出一口血沫,中也的污濁對他的而言壓力還是有點大,尤其在狂氣源源不斷充斥整個空間的現在,「還有啊……」
——下次再跟我這麼說話,我會揍到你下不來床。
——中原中也,永遠都是中原中也,「我」自己的。
他有一點點明白為什麼第一次表白的時候會被拒絕了。
原來被遷就的那個人其實一直是他,而不是中也。
「你給不起。」
是中也一直都在配合他主導他,所以他才會在靈魂共鳴的時候被單方面截斷,而也是這個原因,當中也不打算配合他后,他就變得束手無策,再也對不到同樣的波長。
其實這完全是不對的。
如果真的無法由他去主導配合成功的話,他壓根就沒辦法進到這本書里,因為他明明是通過了同調才打開了這本書。
所以……
五條悟主動撤掉了無下限術式,主動向漂浮在對面的人沖了過去。
*
「你來的好慢啊。」
熟悉的房間里,赭發的青年轉過身,眉眼間是五條悟所熟悉的神色,哪怕站在這裡的他也和外面一樣已經被污濁攀附。
是和他的意識空間一樣的陳設,屬於中原中也的空間從那個空曠的天台,變成了他們的公寓。
「中也總是自已一個人跑到我夠不到的地方。」五條悟走上前。
把人摟進懷裡,小動物一樣用下巴蹭了蹭對方的發頂,五條悟這才閉上眼嘆了一口氣。
「哈?我又沒想到那游泳池裡居然會有人。」要不是這書打開時泄露出來的一點狂氣,他可能都發現不了池水裡竟然還有別的東西,「再說我不是在這等你嗎?」
可是只是這樣還不夠。
「中也,我試著努力過了。」五條悟收緊手臂,在懷裡的人因為不適而皺眉之前再次開口,和平常的聲音不太一樣,也不是那種幼稚的撒嬌口吻。
硬是要形容的話,好像是被滾燙的針扎在心口,沒有辦法忍耐,連那一點的疼痛都會變成帶著委屈的躁動。
「我只能剋制到這種程度。」
給你留一點點餘地,盡量去維持彼此的平等。
可是想要單獨而絕對的擁有你這種念頭,根本就無法剋制。
所以才會不安。
因為已經隱約有了預感,掠奪到最後只會讓彼此的底線相互碰撞,得到的將不是我期望的結果。
我不怕死亡,因為愛這種東西只會變成最扭曲的詛咒,連死亡都無法消弭。
但是我卻在怕你,我的理智和自制力一點用都沒有。
「所以,再多寵我一點吧?」
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承受侵略性這麼強的吻,和前幾次完全不同,尤其在五條悟學會了主導波長后連抗拒都沒來得及就被卷進了對方的情緒里。
不僅僅是欲.望,還帶著毫不剋制的焦躁以及索求,卡在腦後的手封鎖了逃離的路線。
這個空間里應該沒有身體感官這種概念,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直接在腦子裡炸開的所有感受比身體上的刺.激還要令人煎熬。
「你給我……等一下啊混蛋!」
至少別在這裡。
在這裡的話……
「不要。」
中原中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本該死的書里出來的。
以前開污濁的時候他感覺到的只有身體被狂暴的力量逐漸撕碎的疼痛,可是在意識空間的那個狀態下,閃耀著暗淡星火的污濁斑紋被沿著紋路一寸一寸撫摸過去,只會讓他距離失控的臨界點更近一步。
逐漸分不清靈魂和身體的界限在哪裡,每一聲控制不住溢出來的聲音都帶著灼人的溫度和彎曲的弧度。
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膝關節抵著的地方蹭出來了褶皺,從天花板垂下來的暗紅色紗簾在金色的籠子外隨著風晃動,直到自己被完全籠罩在陰影里,中原中也才意識到他的參考物錯了。
晃得是他,而不是垂下的紗簾。
可是為什麼你還在不安?
焦躁和不安簡直沒有止境,一層一層的堆積,隨著相融的波長傳遞過來攥緊了兩個人的心神。
你他.媽到底在不安什麼啊!
「五條悟……上輩子加這輩子,老子還沒逃過!」
這句話斷斷續續的,足足努力了三次才完整的說出來。
紗簾不動了,後頸上印上了一個吻。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