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44
五條宅內, 屋子裡的三個人站在餐桌前，中原中也和伏黑惠站在同一邊，而一臉無辜的五條悟站在對面, 橫在他們中間的餐桌上擺著幾盤賣相詭異的餐點。
不，或許這東西被稱之為毒藥更符合實際？
一心研究這些餐點本來面目應該是什麼, 中原中也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伏黑惠那微妙的表情。
「你管這叫會做飯？」中原中也指著一桌子的殺人料理。
五條悟試探性的開口，「賣相是不太好，但是沒準味道還不錯？」
蒼藍色的眼睛滿是無辜，五條悟還沒脫下那件粉色的圍裙, 男人頗有些小心翼翼的提出意見，眨眼的時候蒼白色的卷翹睫毛顫了顫，再配合上那一張顯嫩的臉, 以及故意做出來的失落表情, 真得讓人不忍心把面前的有毒料理直接扣到他的臉上。
伏黑惠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嘴唇抿在一起，視線在五條悟臉上一轉又轉移到那一桌子菜上, 眉峰蹙起, 嘴角下壓，看起來一臉胃疼。
「那不然我們還是出去吃吧……」五條悟低下頭, 由於隔了一個餐桌，中原中也只能看到他垂下的劉海以及內收繃緊的下頜線。
其實也不必這樣……
「你買了多少食材, 還有剩嗎？」中原中也嘆了口氣, 徑自走到冰箱前拉開櫃門, 掃了一眼后說, 「只有這些的話, 烤牛肉, 肉餡派以及鰹魚湯可以嗎？我再拌個雞絲鱷梨沙拉, 配點檸檬汁。檸檬汁你嫌酸的話，還有甜橙汁。」
剛才還垂頭喪氣的五條悟立即直起了身，語含期待，「中也你要做飯嗎？」
並且在伏黑惠張嘴發聲之前手疾眼快的探過身捂住了對方的嘴。
「……」
伏黑惠眼角一抽，想了想那被中原中也拿回自己卧室藏起來的墨鏡，最後還是沒開口。
「我要是不做，你還打算真的把那一桌子焦炭吃下去嗎？」用異能力把所有食材都浮起來，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把那些倒掉，然後把盤子洗了。」
在中也轉身之前就已經鬆開伏黑重新站好，五條悟一手一個盤子，招呼伏黑一起把桌子上的廢棄物收拾好，然後在自薦想要打下手時被中原中也轟出了廚房。
「別在這礙手礙腳。」
被踹出了廚房的五條悟卻完全不沮喪，正相反，那渾身上下的愉悅感怎麼看都怎麼欠打。
「你明明會做飯，你故意的？」
伏黑惠拉開椅子坐下，甜橙汁已經從冰箱里被拿了出來，他看著自己的監護人兼老師美滋滋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撐著下巴看在廚房裡忙碌的中原中也。
「因為我想嘗嘗中也做的飯嘛。」五條悟端著果汁卻沒喝，「可是我如果說是我想吃，中也很可能會因為嫌麻煩而拒絕。如果用惠做借口的話……」
五條悟喝了一口果汁，不帶多少感情的補上後半句，「我不想他是因為別人給我做飯。」
伏黑惠倒飲料的手停在了半空，驚奇的看向五條悟，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你是五條悟？」
「這很奇怪？」
伏黑惠想了想，說：「這不是奇怪的問題，你真不是被什麼東西詛咒了嗎？」
「怎麼可能，我可是五條悟誒，惠你在懷疑什麼？」
這時中原中也從水槽那邊轉移到了料理台，從五條悟的角度已經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了，是以在對話的中途，伏黑惠終於是等到了自己監護人的回視。
確認五條悟沒有說謊后，伏黑惠繼續剛才的動作給自己倒了一杯甜橙汁。
嗯，含糖量最高的那個牌子，五條悟的口味。
真的難以相信有人能忍受和五條悟喝同一種飲料。
伏黑惠放下杯子，去冰箱里取出來檸檬汁。
晚飯很愉快，雖然受食材限制樣式不多，但是中也的手藝卻彌補了這個不足，伏黑惠甚至覺得對方如果去開一家餐廳的話一定能夠大爆。
中原中也並不算一個難相處的人，伏黑雖然性格不算開朗，但是期間的交談並沒有讓人覺得尷尬與不舒服。
只不過對方有時候言語間無意之中暴露出來的信息卻會讓人心驚。
雖然從小被父母拋棄，但是因為有姐姐相依為命，學校里想霸凌他的同學也打不過他，伏黑惠的童年雖然過得不算很開心，但是人生軌跡勉強還在正常範圍內。
可是中原中也就不一樣了。
因為考慮到以後可能會經常相處，中也在閑聊之中沒有刻意避開某些比較敏感的話題，於是那種錯位感便自然而然的被伏黑惠捕捉到，從而意識到對方很可能並不是和自己處於一個世界的人。
這感覺以前他也偶爾會有。
伏黑惠在交談的間隙用餘光瞅了一眼五條悟。
和某個人有一點像。
晚餐結束，伏黑幫忙收拾好餐桌，中原中也泡了個澡便打算回房間打遊戲，結果沒想到一開門，書桌上靠坐著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所以，今晚惠睡我的房間，中也我們擠一擠。」
之前整場晚餐都很正常，沒有動手動腳也沒有胡言亂語，結果晚餐剛剛結束，五條悟就抱著枕頭跑過來，信誓旦旦的說空著的那間房間水管漏了睡不了人，最後自說自話的把中原中也的床分了一半給自己。
剛泡完澡的中原中也臉上還帶著被熱水蒸出來的薄紅，赭色的頭髮半干，身上穿著和五條悟同款式的睡衣，面無表情道：「你可以打地鋪。」
「被褥都送去清洗了，沒有多餘的可以打地鋪。」
所以這是早有預謀？
「那你去睡沙發。」
「會失眠。」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至少別在伏黑惠在家時揍他的監護人，「你可以去睡一晚賓館。」
說完這一句，不打算再搭理借口沒完沒了的五條悟，中原中也讓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哪來的回哪去，沙發和賓館選一個。
五條悟沒動身也沒有繼續胡攪蠻纏，相反，本以為他要麼會不要臉要麼會出去，不可能有第三個選項的中原中也偏偏遇到了第三種展開。
枕頭被放在書桌上，這下被枕頭埋在下面的禮品袋就暴露了出來，中原中也先是心裡一緊，以為自己藏起來的禮物被對方發現了，但是立即他就發現這不是自己的那個袋子。
只不過和他買的那個墨鏡是兄弟品牌，所以送的禮品袋在設計上有相似的地方，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兩者還是有不少差別的。
五條悟把禮品袋也放在了桌子上，似乎沒打算把東西現在交給他，「中也，我們聊聊？」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然後帶上門，雙手環抱靠在房門上，向五條悟揚了下下巴，「你想聊什麼？」
「聊一聊中也雖然嘴上一直在拒絕我，但是其實並不討厭我的問題。」五條悟扣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靈魂可不會騙人哦，下次中也說謊之後記得別和我同調，我會知道的。」
「……你在說什麼鬼話？」中原中也既沒有心虛的視線飄忽，也沒有被戳穿的尷尬，「我不討厭你和我拒絕你是兩回事。」
五條悟歪了一下頭，看上去似乎很困惑，「那中也為什麼生氣？」
不討厭是真的，可是生氣也是真的，完全沒談過戀愛的五條老師第一次覺得，原來還有對自己來說這麼難搞的課題。
「我難道不應該生氣？你又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追我？」中原中也環抱的雙手下意識的收緊，指尖把睡衣蹭出了一點褶皺。
要不是五條悟看起來沒有在開玩笑，而是真的在為這件事苦惱，他才不想和他聊這個問題。
那些話還有那個眼神裡面的含義，過多的索求毫無徵兆的傾倒下來，像是試圖把他層層束縛困死在一個名為五條悟的詛咒里。
讓人喘不上氣。
會不爽是當然的吧？
「就是這個！」五條悟屈指敲了一下桌面，「為什麼中也覺得我不喜歡你？」
「哈？這還用說嗎？」中原中也像是聽到了一個荒誕的玩笑，嗤笑一聲，「你管佔有慾叫喜歡嗎？」
「是這樣嗎？」五條悟沒反駁關於佔有慾這件事，但是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那中也覺得，喜歡，或者說愛，是什麼？」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
然後中原中也就卡住了。
五條悟安靜的等他把這句話說完，既沒有催促也沒有調侃他的停頓，可是直到半分鐘過去，中原中也茫然的眨了下眼睛。
是什麼？
信任？忠誠？不離不棄？
可是這些，好像沒法辯駁五條悟。
「所以中也也不知道答案，那你到底是怎麼斷定我不喜歡你的？」五條悟從書桌走向門口，雙手插兜沒有動手動腳，只是稍微彎下.身對上了中原中也的眼睛，「中也，我可以為了你被污濁狂氣侵蝕到發瘋，可以不論原因不論立場的永遠站在你這邊，甚至如果我死了，可能都會變成最扭曲的詛咒永遠留在你身邊。在這些前提下，我想對等的得到你的一切。你說的那個愛情，他們能做的比我更多嗎？」
猜疑與背叛。
這兩個貫穿在感情里的東西從古到今都沒有徹底消失，但是五條悟卻有這個自信這些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吶，中也，所以你到底是用什麼標準來否定我的？」
話語輕柔，卻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可是這不對。
哪怕說不上來，中原中也卻覺得五條悟只是在詭辯。
但是上輩子他學會了坦率，學會了忠誠，能夠體會到對紅葉大姐的敬愛，卻偏偏沒人教會他這個。
港.黑不是沒有有家室的人，甚至他還去參加過下屬的婚禮。
完全不一樣。
中原中也曾經覺得自己有一點點理解那種冬日暖陽一樣舒服的愛情溫度，可此時卻在沸騰的烈日下被暴晒到口乾舌燥。
前者令人舒適，而後者令他窒息。
「中也說不出來的話，不如我們試一試？」五條悟又等了一會，確定中也不打算否定自己的說法后，那被壓著的侵略性又冒出了頭。
「你們人類，真的好複雜。」最後中原中也啞著嗓子，嗓音乾澀的說，「在我徹底搞清楚之前，我的答案還是拒絕，這樣你也沒關係？」
五條悟笑了一聲，抬手覆上還沒完全乾透的柔軟髮絲，親昵的揉了一下，「說錯啦，是我們人類。」
「沒關係，教學生我可是職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