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32
真是糟糕。
藤崎浩人在心裡嘆了口氣。
沒想到夏油傑居然沒能拖住五條悟, 錯過了這次機會，估計之後就更不好接近中原中也了。
五條悟把他看的太死，簡直是全天24小時帶在身邊, 用這種方式創造的巧合來一次還好, 就算不成功也頂多被懷疑想要分裂他們，但是如果再來一次……
在他還沒拿到高專上層全部的話語權之前，這種事還是適可而止比較好。
「五條老師說笑了，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嗎？」五條悟雙臂交叉環繞在中也腰間，抵在中也頭頂的下巴略微內收, 以高出藤崎兩頭的視線俯視著坐在長椅上的二年級學生，語氣雖然是輕快的，但是淺淡的瞳色里卻是無機質的冰冷。
藤崎浩人能夠從平安時代一直搞事至今還安然無恙, 不說實力如何，但是經歷過的危機場面卻真的是數不勝數。面對五條悟隱含著警告的眼神，藤崎臉上的困擾沒有絲毫破綻, 就好像那些挑撥離間真的是無意為之。
「不過五條老師如果不喜歡被人提起那些事, 以後我會注意的。」
伊地知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半個多小時后了，中也拍開五條悟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從對方懷裡掙出來后揉了揉被壓痛的頭頂, 他懷疑伊地知再來晚一點，自己可能就要被五條悟的重量壓得少長高一公分。
也不知道他死的時候到底是多少歲, 還在不在發育期。
遊樂園內是禁止外來車輛入內的, 藤崎的傷說重其實也不是很重, 重要的器官都沒有損傷, 雙腿也能行走自如, 更沒有大出血等要命的緊急傷勢, 只不過手肘的錯位以及骨裂還是讓他在起身時疼出了一身冷汗。
伊地知估量了一下自己實力, 覺得單憑自己把藤崎從這裡背到停車場壓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在他試圖向五條悟開口的前一刻，正在和中也就「壓頭頂到底會不會影響長高」這個話題鬥嘴的五條悟掃過來一個視線。
很明顯的拒絕。
就算真的開口，估計得到的也會是一句「他是手斷了，又不是腿斷了」之類的話。
五條悟不喜歡藤崎浩人，這是當年藤崎浩人入學時就鬧得全校皆知的事情。
具體的緣由伊地知倒是不十分清楚，只知道當時因為這事五條悟還被校長找去談話了。
「真討厭，游.行已經過去一半了。」
送走伊地知和藤崎，五條悟拖著步子往廣場的方向走。
那邊光影環繞的繽紛世界與他們所處的寂靜區域涇渭分明，以隔開兩個區域的那條溪流為界限，成了光與影的兩極，這時候就算再趕回去恐怕也擠不進去人滿為患的廣場了。
還有那些準備的點心飲品，估計已經被工作人員全部清理掉了吧？
「你很想看？」
中也倒是覺得這邊的安靜更讓自己舒服。
五條悟停下腳步。
不，其實他對這些毫無興趣。
這一段小路沒有路燈，而月亮在兩年前那次鬼神事件后就被黑血閉鎖，成了一個不透光的黑色封閉絕地。遠處游.行車隊的燈光隱隱綽綽的輻射過來一點，成了此刻唯一的光源。
「我想和中也一起看啊。」
游.行什麼的什麼時候都可以來看，可以前的二十多年五條悟卻一次都沒來過。能讓他感興趣的東西很少，太過於出眾的天賦讓他一路順風順水的成長，無論是什麼阻礙都能夠憑藉著強大的實力一路以力破巧。當實力強大到超出界限之後，陰謀詭計也就成了生活中無足輕重的調味劑，偶爾體驗幾次還能稱得上是一種新奇的娛樂。
五條悟第一次有可以稱得上是挫折的遭遇是在高專時期，那時候維護著咒術界所有結界的天元已經到了肉.體老化的極限，需要與被挑選出來的星漿體進行同化，從而重置肉.體信息來恢復到最初的狀態，於是他和夏油傑就被夜蛾派去保護當時身為星漿體的天內理子。
那次是他的第一次失敗。
伏黑甚爾那險些穿透咽喉的一擊差點要了他的命，可是在生死之間五條悟體會到的不是恐懼也不是戰慄，從內心深處翻湧上來的是史無前例的興奮與暢快，簡直是棒極了。
他大概的確是和常人不大相同的。
咒術師沒有不帶悔恨的死亡，可是五條悟很確定，他在可能步入死亡時，完全沒有體會到所謂的悔恨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異於常人。
從出生到現在整整二十七年，任性妄為自我中心的五條悟才勉強圓潤了一點自己扎人的稜角，把那些異常藏在好看的皮囊下面，通過對規則一定程度上的遵循來維持常理。
他本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這麼一個遊離在常識之外的人。
直到他撿到中原中也，從中原中也的記憶中了解到他短暫卻令人目眩神迷的一生。
「我想和中也一起看！」
五條悟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語氣有微妙的變化。
人造神明的實驗產物，是異常。
荒霸吐安全裝置誕生出來的人格，是異常。
死亡也無法戰勝的污濁，是異常。
可是這個異常，卻活得比任何人都像一個真正的人類。
「啊啊，知道了，你也不用再重複一遍。」中原中也對五條悟心裡閃過的無數念頭全然不知，也不知道在方才的某個瞬間，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傢伙想法上發生的轉變，「提前說好，只是看游.行，不許有奇怪的舉動。」
「奇怪的舉動？」五條悟把奇怪這個辭彙的定義在腦袋裡過了一遍。
也就是不要有和平常不一樣，讓中也感到出乎意料的舉動？
平時就動手動腳摟摟抱抱，從親吻額頭到舔舐手指都干過一遍的五條悟自以為理解了中也的意思，痛快的滿口答應。
中也握住五條悟的手腕。
今天他異能力的使用時限還剩餘不少，或許撐不到看完整場游.行，但是現在游.行已經過去一半，撐下另一半應該問題不大。
重力被消除，中也帶著五條悟停留在游.行隊伍上方約300米的上空。這個高度應該不會被下面正專註於游.行表演的人看到，也能讓他們把表演盡收眼底。
五光十色的探照燈掩蓋住了異能力的微弱紅光，處於他們正下方的那輛漂亮的游.行車是一座用琉璃等材料人造的小型「冰山」。幾個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可愛小孩子打扮成背有透明薄翼的妖精，跟著音樂的旋律上下翻飛。威亞的細絲被人造玻璃水晶遮擋住，幾個孩子手中提著花籃，糖果和花瓣一起被拋灑下去，包裝糖果的錫紙被做成了冰藍色，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晶瑩的光點。
五條悟拂開被夜風吹到眼前的碎發，抬手時看到了籠罩在自己身上的暗紅色光芒。
「中也居然沒讓我自己用術式上來。」
「你那個術式，長時間使用其實很耗費精力吧。」
而且五條悟這傢伙每天晚上都會留給自己充足的咒力，從他白日逐漸加重的嗜糖程度，以及不時展露出來的倦怠，都可以推測出這種程度的咒力輸出足以成為他的負擔。
而異能力對於中也自己來講更相當於一種本能，如果不是現在靈魂的狀態，維持異能力並不會比呼吸困難多少。
「我還以為中也是覺得[無下限]不方便。」五條悟半開玩笑的把被中也握住的那隻手往回收，處於無重力狀態下的中也被帶得差點撞上五條悟的肩膀。
中也下意識的鬆開手想要調整兩人間的距離，五條悟另一隻手卻繞過腰間沒讓他躲開。
「比如用[無下限]的話，我就必須和中也保持距離了。」
「你不看游.行的話，我送你下去？」
「咦？誰說我不看了，從我的角度，游.行和中也都在視線內啊。」五條悟這句話的確沒說謊，只不過在他眼中，下方的盛大表演已經成了單純提供燈光與氛圍的背景板，完全沒有身邊的人有吸引力。
不過五條悟還是有好好安靜一會。
雖然這份安靜只持續了不到十分鐘。
「中也，你為什麼不問我傑的事？」
五條悟在送走伊地知二人後就在等中也提問，可是直到現在對方也沒有提起他去追夏油傑的事情，就好像之前壓根沒有發生這回事一樣。
「那是你的私事吧？」
中原中也語氣平淡，目光仍舊落在下方，並不回頭看他，和在地心遊記里遊玩時展現出來的好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向來都是讓別人吃癟的五條悟第一次體驗了一下憋屈這兩個字的寫法。
扶在腰上的手忽然向內用力，下頜的兩側被指尖捏住。
中也反扣住五條悟捏著自己下頜那隻手的手腕，剛想掙脫，卻不料五條悟本就沒打算跟他強行拼手上功夫。位於身後的男人主動低下了頭，剔透的瞳孔中專註的只有他一個人，那些燈光與夜色都埋沒在了背景中，連一絲餘光都沒分得。
好像是迷迭香的味道。
呼吸交錯，時間好像都放慢了流速，中也瞳孔收縮了一下，裡面映射出男人唇角上揚的微小弧度以及眼瞳中冰藍晶魄融化后的溫度。
中也反扣住五條悟的那隻手微不可查的僵硬了瞬間，力度有剎那的鬆懈，可隨後卻更用力的握緊。重力的作用方式徒然改變，五條悟只感覺到天空對自己那強大的排斥力，前一刻還停留在半空，后一秒就被一腳精準命中腹部踹向了大地。
無視下方因為高空墜物產生的騷亂，中原中也愣在原地，哪怕僅僅只有很短的一息，可是唇瓣上碰觸到的柔軟觸感卻完全佔據了他此刻的思維。
是因為自己那僅僅不到半秒鐘的遲疑？
所以……還是蹭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