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短鬆岡
棋盤山村本是一塊山間的平坦地帶，地形方正，狀如棋盤，村子也因此而得名。村周圍都是成片的鬆樹林，再遠一些就是些高矮錯落的大大小小山岡，山岡上也長著稀稀疏疏的鬆樹，也許是山岡上土層太薄，那些樹並不似山腳的那麽高大，仿佛曆經了數年也隻是壯大了軀幹，卻無法達到新的高度。
此時午夜已過，夜色更加濃鬱，月色如潮水般開始漲潮，在夜色中肆意的彌漫，像是要淹過整個夜的陰影。杜若就在那些夜色與月色形成的陰影中前行。晚上安排住宿時，她與蕭寒就有意無意的落在了最後，最終她和杜若一間房休息，而蕭寒則與易風一間。這是她和寒最滿意的結果，至於原因，也許隻有他與蕭寒二人明白。半宿的假寐等來了結果，一直心事重重輾轉反側沒能入睡的暮雪在午夜終於起身出門，杜若尾隨她也起身出門，一來怕動靜太大驚動了大家，二來也怕暮雪走遠，杜若沒來得及通知蕭寒就跟了出去，事實上是她多慮了，暮雪走的並不快，相反比平時還要慢，而在警校接受過的專業訓練讓她輕鬆的跟上了暮雪，並沒有被對方發現。
村子並不大，暮雪走走停停，四處查看，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很快她就走出了村子，進入了村邊的鬆林，看樣子是想登上不遠處的山岡。月光灑在鬆林中，地麵上的月光如同林間沒有化完的雪，明暗黑白交錯。杜若在後麵跟本不用刻意的隱藏自己，隻是眼睛牢牢的盯著前麵的暮雪，如同暗夜裏的貓頭鷹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林間的小道上布滿了上一個春秋殘留下來的鬆針，腳踩在那些早已失去了生機的鬆針上，腳底傳來的觸感就如同踩在一堆枯萎失去生機的頭發上。耳邊突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響，響下腳步，那聲音也消失了，不知是哪隻粗心的小鬆鼠正尋找自己弄丟的鬆果還是……，想到這裏，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緊張，警察都是無神論者，但此時此地，漫天如陽光般的月光卻沒有帶來絲毫的溫暖，反而如同一層層的寒霜，給人無窮無盡的寒意，杜若瘦削的肩頭不由的一陣收縮，抬腳繼續向前走，沒走兩步，那悉悉索索的聲響再次傳來，像是離自己更近了，突然眼角的瞟見自己的右肩慢慢的伸過來一隻手，整個人瞬間石化，腦中一陣眩暈，不等她有任何反應，那隻看似極慢的手此時卻變的奇快無比，瞬間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同時扣住了她的腰，無聲無息的將她拖進更加濃鬱的一片暗影之中。
“是我！“杜若還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抗，耳邊就傳來了一聲低沉但卻熟悉的聲音，事實上她也沒有做任何的的反抗，在那隻手捂上她嘴巴的一瞬間，她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心中的恐懼在一瞬間也煙消雲散了。
“她是什麽情況？“蕭寒放開杜若，指著暮雪的背影輕聲問。
“上半夜她一直沒有入睡，到午夜時分就起身出門了，我……“杜若看了一眼蕭寒身後的易風，繼續說:“她起身時驚醒了我，我怕她有意外，就跟了出來！“
“是夢遊嗎？“易風輕聲問。
“不清楚，“杜若頓了頓又說:“看情形她是醒著的，像是在尋找什麽！“
“跟上去看看再說！“說話間暮雪的背影已消失在鬆林間，蕭寒一揮手，三人順著林間小道跟了上去。
登上山岡的小道更加的崎嶇難行，暮雪卻似了解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般，在林間走走停停，尋尋覓覓，順著山道向山岡上不緊不慢的行走，蕭寒三人循著她的背影，遠遠的跟著。
“月亮走……我也走……“
山風從山岡頂上刮過，掠過樹梢，風中隱隱有什麽聲音傳入三人的耳中，似有似無，若隱若現，蕭寒抬手停下，回頭看了身後的杜若和最後麵的易風一眼，二人的表情確定了並不是自己幻聽。再看前麵暮雪的背影，她已登上山岡頂上，聲音就是從她那個方向傳來的，她停了下來像是在仔細查看什麽。片刻過後，像是認準了方向又繼續向前走，蕭寒無聲的揮了下手，三人繼續跟上。
“月亮走，我也走，我給月亮提花簍……“
就在三人快登上山岡時，那聲音再次傳來，這次聲聲入耳，聽的分明，那聲音就是從山岡頂上傳來的，但絕對不是暮雪的聲音。山岡上還有別人？蕭寒揮手示意身後二人伏下身子，緩緩的摸上山岡。那聲音還在一遍遍的的重複著，隨著三人的前行，那聲音更加的真切，聽那句話的字麵意思，應該是一首兒歌，但念兒歌的卻是一個有極其低沉蒼老且沙啞的聲音，那聲音夾在山風中在鬆林間回蕩，像是從天上傳下來的，又似是從地底鑽出來的。
山岡上的鬆樹要比山下稀疏許多，鬆林間還長有許多半人高的小權木。三人借著月光下的樹蔭和小權木遮掩，緩緩向不遠處暮雪的背影靠近。
蕭寒三人在離暮雪十步遠的地方停下，這才看清暮雪麵前的權木叢中有一個圓錐形的土堆，看形狀是人工堆築的，上麵同樣長滿了權木雜草，那是……三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一座孤墳。暮雪居然在半夜三更的跑到這座山岡上的孤墳前，她想幹什麽？正在三人愣神的時候，那詭異蒼老的兒歌聲又一次響起。
“孫子，跟奶奶唱:月亮走，我也走，我給月亮提花簍……“
聲聲入耳，三人同時感到一陣窒息，漫天的月光如同凝固了的冰霜將三人重重的包裹，透體陰寒。這次三人都聽的真切了，那聲音正是從暮雪麵前的墳頭上傳出來的。。
伏在權木陰影中的三人都是無神論者，他們平日裏的工作就是與死神打交道，但此時此地，三人還是沒來由的在心底生茲生出絲絲的恐懼。蕭寒很快件冷靜下來，看暮雪的神情，她應該是清醒的，從沒有聽說過夢遊可以走這麽複雜崎嶇的山路的，更何況暮雪她自己也說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就在蕭寒思忖間，突然，暮雪麵前的權木叢中黑影晃動。在慘白的月光下，那權木叢中緩緩露出了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