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夜深沉 夢深沉
夕陽西下，在遠處空與群山相接的地方落下重重的一筆，灑下一片金黃，最終消失於那一片金黃之中。
走出中心醫院的大門，易風最後的話語還在蕭寒的耳邊不停的回響，這已經不是易風第一次提醒蕭寒不要去查十年前的那一樁舊案了，但從認識易風不久，蕭寒就讓杜若詳細的查過了易風的資料，從資料信息上可以推斷，易風和十年前的那樁案子是沒有任何關聯的，但他卻為何一而再的勸自己不要去碰十年前案子呢？難道僅僅是因為他認為那案子邪性嗎？蕭寒雖然自信，但卻還沒有自信到認為易風純粹的是為了關心自己。如果是個異性的醫生，這個還是得通的，對於異性的吸引力向來是他自己為之苦惱的一件事情。但易風與自己是同性，雖然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但這個醫生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會不會他知道當年案子的真相，或者手頭上有什麽證據資料？“杜若顯然是看透了蕭寒的心中所思所慮。
“他的個人資料我都仔細看過了。南方人，出生成長學習都在南方，後出國留學，學成後回來工作還是在南方。在他沒有來到江城之前，可以與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的交際，來此也不到一年，是隨醫療對口支援團隊來的，為期三年。十年前案發時他還是個孩子，十年中也沒有來過江城。所以你所的問題是不存在的。“蕭寒靜靜的陳述否定的杜若提出的問題。
暮色漸濃，燈火初上，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中，與滿星光一起映照著遠處模糊的高山長水。二人頭頂著星光站在這水岸燈火相接的江邊，江風習習，吹起江麵千層浪萬層浪，吹散了一整的燥熱，卻吹不散心頭的的那一片疑雲慘霧。蕭寒的眉頭比那暮色更沉、更重。
沉默還是沉默，無盡的沉默，二人就這樣沿著江邊的觀光長道緩緩的走著，蕭寒的沉默是因為他在想一些事情，而杜若的沉默則是因為她知道蕭寒在想一些事情，此時不能去打擾他，在他想話的時候，他自然會話。這是二人幾年合作下來養成的默契，杜若總是在蕭寒想話的時候陪著他話，在他想沉默的時候陪著他沉默。這種默契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而習慣一旦養成，卻是很難更改的。
“你，如果我一開始就不去碰這個案子，是不是就不會出這麽多的事情？“
“你的是哪些事情？“杜若明知故問。
“就不會死這麽多的人！“蕭寒沒有回答杜若的問題，而是接著自己剛才的話緩緩的著。
二人並排而行，燈火忽忽暗，杜若並不能看清蕭寒此時臉上的表情，但她能真真確確的感受到他臉上的黯然，心中一陣沒來由的刺痛，杜若的心中明白，接連不斷的命案，特別是暮隊不明不白的死亡，加上市井坊間如瘟疫般四傳播的流言，一件件的壓的蕭寒喘不過氣來……
“你沒有錯，還記得你給我過的話嗎？“
“哪一句?“蕭寒有些惘然，幾年來，他和杜若過的話是所有同事中最多的，他不知道她的是哪一句。
“就是三年前我剛調到你身邊做你的助手的時候，你對我的！“
“為什麽做刑警？“
“你又為什麽做刑警？“
“為了不讓逝者蒙冤！“
“這是理由嗎？“
“這理由不夠充足嗎？活人蒙冤，嚐可自辯；逝者蒙冤，有口難辯。所以我做刑警就是為了替逝者代言，不讓逝者蒙冤。“
“那，我的理由也一樣！“
二人這樣在江邊長道上重複著三年前的一問一答。
為逝者代言，不讓逝者蒙冤！蕭寒當然不隻是，所以幾年來，他除了處理手頭的案件，還挖出了多樁陳年積案；所以他在江城有了蕭神探的美譽；所以他工作更加努力，更加樂此不疲；所以他翻到了那樁蝴蝶謎案；所以……他此時在這江邊江灘江風之中。
夜深沉，夢深沉！
時值正午，身在高處，心也懸在高處，向上看，灼熱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向下看，卻是虛空一片，除了腳下的幾塊木板，下麵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心如同這腳下一樣的虛空。沒有一絲的風，腳下的木板卻在有節奏的晃動著，身體也跟著晃動著，心也跟著晃動著，晃動著。就在自己逐漸適應了那種節奏的時候，那種晃動卻突然改變了方向，改變了力度，改變了速度，這一係列的改變隻是瞬息之間，但這些改變卻直接導致了一個結果，自己好不容易穩定住的身體失重了，晃了幾晃，想要再穩住身體的重心已是不可能，連驚呼一聲的時間都沒有，整個身體便一頭栽了下去，栽下去的瞬間，扭頭看見了一隻手，想要抓住這隻手，已是沒有時間，想要看看那隻手的主人，也已沒有時間。耳邊呼呼風聲起，依稀能聽到不遠處樹上的知了在瘋狂的叫著:“知了，知了……死了，死了……“眼前一片花……一片白……最終卻在一片黑中定格下來，整個世界都黑了。不知道在這片黑暗之中困了多久，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想要突破這片黑暗的努力，但，那就黑暗如同套瓷娃娃般，打破一個還有一個；那黑暗就如同連綿不絕的迷宮，無論如何的努力，也不過是從一個黑暗走入到了另一個黑暗。就要想要放棄的時候，漆黑的視線中卻出現了一個針尖大的光點，雖然但在黑暗之中是那樣的耀眼，緊接著那個光點水平的向兩頭延伸，變成了一條極細的線，一直向邊延伸到看到不到的地方，最後那條極細的線越來越粗，這時候用越來越寬也許更貼切一些。當那條線或者是縫足夠寬的時候，那縫裏射進來的白光灼得人睜不開眼，或許是在黑暗中待的久了不適應，眼睛本能的眯了起來。再次睜大眼的時候，眼前的那條縫早已消失不見，眼前的整個世界早已變成了一片白，不，那是光明，久違了了光明。但來不及慶幸，來不及歡愉，當眼睛終於適應了眼前那片久違了的光明後，眼前的一切也變得清晰，無比的清晰，柔和的光線之中有一個東西正突兀的閃著耀眼的寒光，刀，手術刀，一柄正直刺向自己的手術刀……
“啊……啊……“
夢中的驚呼竟生生的將自己嚇醒。夜依然深沉，一如方才深沉的夢，因為十年來曾無數次的出現在無數個夜晚，所以無比的熟悉，熟悉夢中的每一個細節，熟悉到自己在夢中都知道那隻是一個夢，熟悉到自己在夢中無數次的提醒自己醒過來，但卻總是無法醒來。。
暗夜中暮雪抱著毯子縮坐在床角，夢境還在眼前如幻燈片一樣的滑動著，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了，如同已經過去的無數個夜晚一樣。她雙手插入發間，緊緊抱住自己的頭，深深的埋在膝間。
夢中的那隻手究竟是在推自己下去，還是想拉住自己呢？那柄閃著寒光刺向自己的手術刀，是想救自己還是想殺自己呢？夢中的那個自己是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