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高規格接待
劉負圖先從省城乘火車到了洛城,然後從洛城坐客車到縣城。到了縣城,他就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辭職的事情和失戀的事情,在他的腦海中暫時地被壓下去了。
剛走出縣城汽車站,一個熟悉的聲音高喊道:“負圖哥!負圖哥!這裏——”
劉負圖一驚,轉過頭去,看到了一個高大壯實的身影,便興高采烈地跑過去,那個人也迎著劉負圖跑了過來。
兩個人像所有久別重逢的人一樣,很快走到了一起。看他們四目相對的高興樣子,若是在大城市裏,周圍的人要懷疑起他們的什麽取向了。
“負圖!”
“伊一,你咋來了?”
“聽你回來,專門來接你的!”
“我這麽大麵子,讓你專門來接我?”
“咋沒有?別的不,就憑咱們是從一起長大的好兄弟,我也該來接你一下吧?”
他拍著劉負圖的肩膀,親熱地道,“走走,去那邊,我的車停在那邊。”
“你子行呀!”劉負圖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拽著李伊一的手,帶些驚訝地道,“你買車了?”
“破車一輛,出門拉貨用用,偶爾也裝裝門麵。”李伊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兩人一起來到李伊一的車前,劉負圖圍著車轉了一圈,道:“伊一,看你剛才謙虛的,我還真以為是多破的車呢,也不錯嗎!”
“讓你見笑了,你在省城,見過的豪車多了去了,像我這種破車,辦下來才十幾萬,到你那邊,估計都開不到馬路上。”李伊一哈哈笑著道。
兩個人在車上一路笑笑,回憶了很多年少時的事情。可是兩人心裏都明白,雙方似乎隔著些什麽。歸根究底,從在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兩個好夥伴,長大後走了不同的道路。
劉負圖從聰明好學,成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長大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又在省城上班。李伊一則不一樣,他一直也很聰明,但就是不愛學習,讀到初二便自動回家了,然後在家做些生意,前幾年也不行,這幾年開始慢慢混得不錯了。
兩人著著,總要停頓一下,給對方留下尋找話題的機會。
經過幾分鍾的沉默,李伊一問道:“哎,我給忘記了,怎麽沒把嫂子帶回來,你一個人回來過年了。”
劉負圖心裏被刺了一下,他再也不想提起那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可是過年回家,這種事情難免要遇到,自己不,親朋好友總要問問的。
“嗨!各回各家,各見各媽,人家是獨生女,過年要回家和爸媽相聚呢!”劉負圖編了一個謊話,算是搪塞過去了。
回到家裏,父母問了同樣的問題,劉負圖便有了應付的招式。
剛在家裏收拾完東西,母親在廚房正炒著菜,李伊一的聲音便在院子裏響起來了。
“叔,嬸,晚上做啥好飯呢?”
“是伊一呀,做好吃的,你晚上就在家裏吧,咱們一起吃個飯。”
“這不好吧?”
“咋不好,你時候不是和負圖兩個人,常常是相互到對方家裏吃飯的,你那邊是他的家,我們這邊也是你的家嘛!”劉負圖的母親道。
“嬸子的對!可是今晚上,我要把負圖領出去吃一頓。”李伊一一本正經地道。
“你這孩子,吃飯在哪兒都是吃,這幾年發達了,嫌棄嬸子做的菜不好吃了?”
“就是,你這孩子,多久沒來了,來了在家好好吃頓飯,我陪著你哥兒倆,喝幾杯!”劉負圖的父親劉八裏道。
“叔!咱爺倆改日再在一起喝,今晚是村裏的最高規格接待,需要負圖哥跟我去一趟。”李伊一不想和他們多扯,便出了晚上的宴會。
“最高規格接待?”劉負圖的母親有些詫異地道。
“村長親自參加!”李伊一非常肯定地道。
劉八裏這輩子還沒和村長一起喝過酒呢。他聽是和村長一起喝酒,便點了點頭,笑著道:“這樣的話,讓孩子們去吧。村長親自參加的,那是給咱孩子多大的麵子,咱不去,就顯得不給人家麵子了。”
“嗨!村長是一片好心,可咱負圖從省城回來,也該接見一下村裏的父老。”等兩個孩子出去了,負圖的母親一邊炒菜,一邊嘀咕道。
在村委會的一個房間裏,早擺好了酒菜,村裏的幾個有頭有臉的人也早早地來了,正圍在門口閑話。他們看見李伊一和劉負圖過來,紛紛上前打招呼。
兩個人剛走到村委會大門口,村委會會計劉平泉便伸開雙手,一把拉了一個,親親熱熱地往裏走。來到酒桌旁,劉平泉推著劉負圖便往主位上坐。要知道洛城是十三朝古都,即使在洛水岸邊的一個村子裏,酒桌上的規矩也大了去了,而其中最大的規矩便是這第一把交椅。所謂“排坐坐、吃果果”,誰坐哪個位子,其中的講究非常大。
“不不不,叔,這麽多長輩在這裏,我咋能坐那個位子!”劉負圖伸直了胳膊,推辭道。
“你子現在能耐了,大學生已經不簡單了,還留在了省城工作,就憑這一點,就應該你坐那裏!”劉平泉指著首座道。
劉負圖看了看李伊一,這個自和自己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他也在一旁勸道:“負圖哥,你就坐那裏吧,你是省城回來的,咱們這裏誰還大得過省城?!”
“伊一,你!”劉負圖不好意思地笑道,“別的不,這些都是咱的長輩,而且一會兒是不是村長還要來?”他的意思很明確,一方麵是因為有長輩,另一方麵還因為村長,所以劉負圖不能坐在第一把交椅上。
“日你娘!”村長李定鼎是劉負圖的叔叔輩,在雙都村,叔叔可以這樣罵侄子,而且越是關係親近的叔侄,越罵得響亮。當然,如果兩個人有矛盾,惡狠狠地罵這三個字,則是另外一種意思。李定鼎人還沒有到屋裏,罵聲已經“呼呼”地傳過來,“日你娘!這孩子留在了省城,就是不一樣呀!懂得規矩多了,不簡單!不簡單!”
劉負圖看見村長,免不了迎上去,叫了一聲“定鼎叔”。
李定鼎笑嗬嗬地看著劉負圖,道:“你子,去坐在那裏去!”他的手指著酒桌的第一把交椅。
“不好吧,叔?”劉負圖還是推辭,臉上同樣笑著道。李定鼎這個村長,在村裏是個人物,在他沒有當村長的時候,劉負圖就有幾分怕他,前幾年他當了村長,氣勢上更上一層樓,劉負圖見他時,心裏總有些毛毛的。
“叔讓你坐,你就坐!”李定鼎一言九鼎般地道。
劉平泉指著劉負圖,道:“看看,你定鼎叔讓你坐,你子還要拿大不成?!”。
“可不是?要不一會兒你叔以村長的身份命令你,你還得坐!”話的是村裏的一個刺兒頭混混,名字叫“劉陸渾”,因為從在他外婆家——陸渾關長大,農村人沒啥文化,漸漸地就叫了這個名字。
“負圖哥,別推辭了。國家接待重要客人有國宴,咱今晚上的村宴,可是咱村的最高規格接待哩!”李伊一到這裏,笑著看了看村長李定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