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來這裡做什麼？」一個男子自言自語地說著，目光定格在剛剛進入酒吧的一個身影。
MR.YOU酒吧前，那身穿米黃色雪紡衫的女孩剛剛深情演唱完一曲，停下來傾聽的人們無不叫好鼓掌。女孩沒有理會那些人的掌聲，只是輕快地跑向那男子。男子看似年齡也不大，眼眸烏黑深邃，眉毛濃郁，鼻樑挺拔，面部輪廓硬朗卻不顯粗糙。他輕抿薄唇，平靜深沉。男子身材修長，女孩踩著高跟涼鞋，仍要高高的抬起頭，路燈照在他臉上，那色澤似杏似麥。女孩仰頭那精緻的俏臉，卻在他眼前撒嬌賣萌起來。
「哥，我唱的好聽嗎？」女孩調皮的眨了眨眼。
「嗯，好聽」男子簡單敷衍了一句，視線始終沒有離開。
「哼，口是心非，明明沒有認真聽」，女孩故意生氣起來，半晌男子卻沒有回答「哥，你看什麼呢？」女孩踮起腳尖，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男子收回了視線，對女孩說「舒苒，你先回家，我有些事，先不要跟著！」
叫做舒苒的女孩嘟囔起桃紅色的小嘴「說好陪我玩的，這麼快就把人家一個人丟下，我偏不，我偏要跟著，看你怎麼辦！」男子無語，他大踏步地走向MR.YOU，他也不明白，看到那身影便要抑制不住想跟過去。舒苒看到她哥竟然真的把她拋下，而且進了酒吧，她瞪大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哎，哥，我的音響還有麥克怎麼辦？」舒苒邊在男子身後喊，邊快步沖了過去。
「我不是叫你不要跟著」男子腳步不停，並且沒有理會前台小姐的眼神，徑直向樓梯走去。
舒苒嘀咕道：「我的那些音響啊話筒什麼的重死了，哥哥不幫我我怎麼拿的動」，男子一時無法反駁。
他們在酒吧吧台椅坐下，男子給自己要了一杯酒視線剛好可以看到那個身影，舒苒則只給了一杯檸檬水，她一臉嗔怪地看向男子，男子只是說了句「不許喝酒」便不理不睬地向那邊一個身影一直看去，舒苒也跟隨男子的視線不禁大呼，「是姚遠哥哥和秦霜娜姐姐他們。。。咦，哥，你怎麼知道他們在那，我們過去嗎？」
「不過去」男子簡單回答三個字，眼神變得愈發冰冷。距離上一次看到她，很久了呢，她是叫李欣陽嗎？哼，腦子還是這麼笨，來這種地方，想著他輕輕抿了一口，清冽甘甜，他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揚。
十多年前，他和患有精神疾病的母親還在城市周邊的一座鄉鎮相依為命，那住在不遠處的小女孩曾拿著鑰匙傻傻地撥弄著他家的門鎖，使勁地想打開門。他也記得那上小學的女孩在一條馬路邊上張望，在十字路口猶豫不前，他死拽女孩的衣袖把她帶回她自己的家，她的家明明那麼近。
他還想起幫女孩打跑幾個壞孩子，女孩卻害怕地跑開，幾天後女孩卻在街巷中問每一個高個的大男孩：「請問哥哥，你是不是叫肖進。」是的，肖進就是他，他苦笑她真的很傻，他感覺女孩應該認識他，但是不知道的原因好像每次都認不出。也許得了和他媽媽一樣的病，可是又不太一樣。是的，和媽媽有點相似的女孩，他把一個背後嘲笑她的人打的蹲在牆角起不來，他看不順眼。他知道那種傷害，也體會過那樣的痛苦。後來他和母親回了市裡，離開那個生活過的地方，帶著女孩的作業本，再也沒回去過。女孩作業本上畫了很多人，建築，天空，小鳥還有看不懂的符號標註著。肖進本以為已經丟掉了，很久以後他才發現原來一直都在。
直到三年前，他陪妹妹肖舒苒去秦霜娜的學校時候又意外看到這個女孩，他又一眼就認出她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操場籃球架下畫著什麼，原來別人都叫她李欣陽啊，呵，真是個奇迹，他那時就想，他曾自負地覺得女孩沒他照顧好像活不過明天，沒想到也熬進了高中讀書。十五六歲年紀的李欣陽已經長得很漂亮了，就像花蕊完全綻放的前一刻，嬌嫩而又明媚！
「喂，你叫李欣陽嗎？」肖進走上前去，單手乾脆利索的接過一個將要打到李欣陽身上的籃球，他動作很快，快到沒有人看清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他把籃球還給了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剛剛還在酣暢打球的人都爆發出一陣驚呼。李欣陽著實也嚇了一跳，她看了眼前的男子，似曾相識，但很快便擠出來一張恬靜的笑臉：「嗯，是我，剛才真的謝謝你！」，呵，還真的認不出我，不過反應比以前聰明些了，肖進嘴角一勾。
「你在畫什麼？」肖進問。李欣陽有些不好意思給他看了看，「諾，剛認識的朋友，她很好」。肖進看了眼那幅畫，那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帶著甜甜的笑意，女孩肖像旁邊寫著陳雨沫三個字。肖進瞬間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畫的真好，給我也畫一張」，肖進看似漫不經心的說著，但是他的眼睛始終不停地瞟向李欣陽。
「好！」李欣陽笑著回答「看在你幫我那一下！我也給你畫一張」肖進長舒了口氣。他看李欣陽將畫本翻到新的一頁，她的鉛筆簡單地勾勒出幾個線條，然後線條又魔術般連出一張英俊的面孔，長長的髮絲在她筆下優美而不顯雜亂。李欣陽輕輕笑靨著，神情專註，又不時抬眼仔細看著肖進。肖進被那雙大眼注視，那眼睛清澈無暇，她每一抬頭，便露出膚若羊脂的脖頸，肖進漸漸他沉迷於此，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哼，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他心滿意足的揚了揚臉問「畫好了嗎？」
「好了！」李欣陽開心地欣賞自己的作品「你喜歡嗎！」
「喜歡。。」肖進感覺喉頭都有些乾燥，聲音都嘶啞了起來。
「那送給你」李欣陽笑著就要把畫像遞給肖進。肖進沒有接過畫，他只是輕笑了一聲，「不，我要你留著！」李欣陽一時語塞，她又再次看了眼肖進，好像陷入了沉思。
肖進轉過身，邊走邊擺手，「謝謝你的畫，我們有緣再見！」，當李欣陽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肖進已經走了很遠直到消失。
肖進又喝了半杯酒，酒水帶著淡淡金光，彷彿有某種魔力，讓他欲罷不能的魔力，他越來越坐不住了。他看到李欣陽踉蹌的一次又一次地端起酒杯，看到那一群人嬉笑著，看到姚遠那個傢伙，可惡的傢伙，還有秦霜娜的眼神都讓他不舒服。肖進感覺身上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了，他的杯子越捏越緊。肖舒苒隨著酒吧亢奮的音樂打著節拍，她都想跳到桌子上去，絲毫沒有察覺肖進的不對來。
「哈哈，哥，這可是你帶我來的！」肖進這才注意到肖舒苒整個人都開始搖擺起來。「我們一起去那邊跳舞吧！」肖舒苒指著那邊舞池，雀躍的像一隻小鹿。
「不許亂走，跟緊我」肖進將已經喝乾的空杯重重放下，他拉起妹妹的手，向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走去。肖舒苒冷不防被這突然其來的變故，但看到肖進將要過去的方向就又歡快起來。
「哥，你慢點，我的手。。，」肖舒苒只覺得手臂被拽的生疼，她第一次看到肖進這樣急切。只見肖進走到了一個酒醉的女孩身後，他輕輕扶住女孩的肩膀。李欣陽好像覺得突然有了什麼倚靠，再也承受不住的倦意一股腦兒的襲來，她的頭重重的撞在肖進的胸膛上，那胸腔內強勁有力的心跳脈動的越來越快。
周圍人都安靜了，大家都吃驚的看著李欣陽軟軟的倚靠在一個突然衝過來的男人身上，那人表情冰冷，眼神有如利刃凝視著姚遠，只是重重吐出幾個字：「她不會喝酒」。
姚遠與肖進四目相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周遭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文胖子率先反應過來，他站起身，二百多斤重一米八十多的體格猶如龐然大物，「你誰啊？」說著那看似腿粗的手臂就要上去拉扯肖進。
肖進一手抓住那手腕，硬生生地就把那粗壯的手臂又掰開。文胖子竟然汗如雨下，喘了幾口粗氣，驚訝地看向肖進。眼鏡扶了扶那黑邊鏡框，嘴裡吐出兩字「我草」。那酒吧內保安也已經注意到這邊動靜，神情緊張的往肖進這邊趕來。
肖進目不斜視地盯著姚遠，任何人如若這眼神氣勢所迫，恐怕都要心生膽寒。「你以後離她遠點」，肖進的語氣似命令又似威脅，同時他又掃視了一眼秦霜娜，秦霜娜低頭不敢看肖進，狀似沒有察覺。秦霜娜怎能不知她那表哥姚遠是什麼秉性，往好了說是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往壞了說那也是個極品人渣，被他禍害女孩不知有多少。今天這個局本來是做給關悅和蘇靜雯的，結果李欣陽的到來確實是意外之喜。
姚遠呵呵乾笑了兩聲：「肖進，我敬你也是我兄弟，但是今天你想唱哪出？」姚遠並不把肖進的威脅放在眼裡。
那肖進的身世姚遠也是清楚的，原來，肖進的父親過去與人合夥共同在市裡開發一座汽配商城，哪知由於商城當時地理位置較為偏僻，根本沒有商家願意入駐。幾年狀況始終不見好轉，那當初合作的股東紛紛撤資，資金鏈斷裂，已到了破產邊緣。
肖進父親不願意看到自己努力的心血付諸東流，每天舉債度日，最後鬧到債主上門，肖進母親不堪其擾連夜開車帶著當時年幼的肖進躲回鄉下，結果卻出了事故，精神大受打擊。後來姚遠的姑姑離婚不久后居然和肖進的父親在一起了，據說姚遠姑姑和肖進母親曾是同學閨蜜。
時間又過了幾年肖進家的汽配城因為城市發展反而成了黃金地段，再加上汽車市場井噴，汽配城規模也越做越大了，姚遠家最後也佔了不少股份，成為最大贏家。所以姚遠那句「兄弟」便是這樣撿來的，那肖舒苒卻是姚遠的親堂妹。
他那親堂妹正從剛剛那震驚中緩過神來，此時正天馬行空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哼！什麼唱哪出？」肖舒苒白了一眼姚遠，倔著一張小嘴氣鼓鼓地說。大家都被她古靈精怪的表演吸引，蘇靜雯忍不住開口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肖舒苒突然握住李欣陽的手，那手很光滑，但是因為醉酒的原因卻是那麼的柔軟那麼的無力。
肖舒苒大聲的說，「這位姐姐是我哥的女朋友！」她話一出口，「什麼？」姚遠不可思議的看向肖進。眾人也是驚呼，雖然有人都猜測了一二，但是聽到這個女孩講出來心態還是各有不同，大家各懷心思。劉婷心頭更是驚駭，原來李欣陽早有了這麼帥氣陽剛的男朋友，她那時還在李欣陽面前誤會她和周棠的關係，有一種不可描述的失落感隱隱作祟。
肖進確是一臉尷尬，眉頭緊鎖，這丫頭在胡說些什麼，他覺得耳朵根都熱得燒得慌。「怎麼了？我哥這麼帥難道不該有女朋友嗎？」肖舒苒繼續說的擲地有聲，「而且你們這麼多人合起來欺負這位姐姐，灌她喝了這麼多酒，我哥怎麼能不生氣！」眼鏡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後勁上沖的醉意也讓他恍惚起來。秦霜娜神色暗了暗，站起身略帶歉意的說「肖進，這是個誤會，不過都怪我沒有照顧好欣陽，等會聽我解釋好嗎」
「不要解釋了，秦霜娜姐姐」肖舒苒說著又看了眼正摩挲著鼻子的姚遠「姚遠哥哥，以後你們不可以欺負哥哥的女朋友。」
姚遠哼的一聲嗤笑「舒苒妹妹，你說的可是真的？肖進，你怎麼說？」
「其實她不是。。。」肖進也想辯解幾句，因為畢竟事關女孩的清譽，更何況有種趁她醉卻佔了她便宜的感覺，這讓他不安，同時心底也有種奇怪的喜悅。
「哥~」肖舒苒喊的很大聲，打斷了肖進的話。「姐姐醉成這樣，我們快送姐姐回家吧！」
肖進無奈看了眼這個冒失的妹妹，不再多說什麼，一把抱起李欣陽，很輕啊，隔著單薄的衣物都覺得很柔軟，而且那淡淡的體香都讓肖進渾身不自在。他實在不敢多停留半分了，抱著李欣陽便匆匆離開了，只留下一個寬闊的背影。酒吧內保安看肖進離開，心中一塊大石這才落下來。
關悅蘇靜雯和劉婷她們自覺無趣，雖然夜場已經漸近高潮，但畢竟她們還是高中生，還有繁重的學業便告辭離開了，秦霜娜也陪同送她們。看著人群散去許久，姚遠才重重吐出一個「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