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甜品店
程溯很不客氣，拉開許紀霖身邊的椅子，坐在了蘇婉眉的斜對面，順手把他的長板放到了許紀霖和他的座位之間。像是在劃清一道界線，許紀霖微微挪了挪身子，也沒說什麼。
「好巧啊學姐，居然在這裡遇到了。」程溯對著蘇婉眉笑起來，在她面前好像從來都是熱情滿滿的小太陽的形象。剛剛還一臉不耐煩的在門口嗆江水寒，這會兒整個大變樣。從外表上看是一身潮牌的酷哥，實際上是見了學姐只會賣乖的學弟。
許紀霖微眯著眼睛，眼中的情緒瞬間從溫和轉為了戒備，轉瞬即逝的敵意從他眼中快速滑過，但是面上仍然看著和風細雨的。他輕輕推了下眼鏡，先一步代蘇婉眉回話了。
「確實很巧。」
這麼熱情主動地打招呼的學弟可不多見。
程溯餘光瞥了他一眼，什麼意思，我明明在和學姐說話，你插什麼嘴。
蘇婉眉眨巴了下眼睛，對於風雲變幻的局勢背後的暗流涌動像是什麼都沒注意到似的，「我們也剛來不久」，她補充了一句，「你們也來這裡吃東西嗎？」
「對的呀學姐，這不是剛開門嗎。」這次是江水寒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他很有眼色地拉開了挨著許紀顏和程溯的最左側的位置，梁清遠就自動在蘇婉眉和許紀霖身邊落座。畢竟程溯都坐下了，梁清遠和江水寒總不能把他一個人扔這。許紀顏看見坐在蘇婉眉左手邊的梁清遠輕哼了一聲，伸手牢牢挽住了蘇婉眉的半邊胳膊。
「姐姐姐姐，我們還沒點單呢，想吃什麼？」
「你先選吧。」本著照顧學妹的原則，蘇婉眉把甜品店的菜單放到了許紀顏面前。
許紀顏點完，把菜單往江水寒那裡一推，「喏，該你了。」她當然知道如果遞給蘇婉眉的話，蘇婉眉絕對會本著照顧學妹的原則遞給梁清遠。所以她寧願把點單的權利先轉移給她素不相識的江水寒，哪裡知道這簡直讓江水寒如坐針氈。
「呃……我看，要不……」江水寒能感覺到梁清遠和許紀顏之間微妙的氣氛，如果他先做決定的話代表接受了許紀顏的好意，還不如從他這轉手讓梁清遠先做決定呢。
哪知道梁清遠拒絕了江水寒遞過來的菜單，讓江水寒的手僵在了空中。
「讓你先點你就先點。」梁清遠如是說道，她側著臉躲著江水寒尷尬的神色，語氣聽起來很是不滿。
又是一輪傳遞，這回菜單從江水寒傳到了梁清遠又傳回了蘇婉眉手中，老實說蘇婉眉不太愛吃甜品，這種對皮膚不好又容易發胖的食物是她的天敵，何況她也對琳琅滿目的甜品缺乏了解，但什麼都不選總顯得不太禮貌，所以翻閱花里胡哨的甜品單的時候神色看起來有些為難。
許紀霖的聲音溫和地響起來：「要考慮試試芒果慕斯嗎，不是很甜，何況你也很喜歡芒果。」他總是能夠抓住蘇婉眉的不為人知的小情緒，然後不動聲色地幫她一一化解。
「好。」蘇婉眉點點頭，大概是因為剛剛和許紀霖說話，所以她下意識地將甜品單遞給了坐在她正對面的許紀霖。
「我已經決定好了，我也想吃芒果慕斯，把菜單給學弟好了。」
程溯就這樣接過了蘇婉眉手裡的菜單。
……真不爽，他癟著嘴。
心情不好吃什麼都是苦的，程溯想著。
甜品上桌，許紀顏和蘇婉眉依舊在談論數學競賽的事情。她雙手端著盛滿溫水的玻璃杯，側著頭認真傾聽著許紀顏的請求，無非就是要她推薦幾本競賽入門的書籍或者提些什麼建議，這種問題大概隔幾天就要回答一遍，所以蘇婉眉在此方面稱得上輕車熟路。許紀霖偶爾也會摻和兩句她們的對話，三個人你來我往的，像是構築了一座看不見的堡壘，程溯感覺自己根本插不進嘴。
三位在各自的年級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而他程溯的名字之所以能夠為人所知還是因為他往年的惡劣行徑和相當不錯的外貌水平，總之就是怎麼看怎麼都不像一個星球的人。
他對數學競賽缺乏興趣，對許紀顏和許紀霖更是談不上什麼好感，一個是笑面虎，一個是小學生。甚至他對甜品店本身都沒什麼興趣，草草往嘴裡塞了兩口，便被甜膩的口感弄得再無品嘗的心思。明明選了最不容易讓人感覺甜膩的抹茶味，結果還是讓他本就不快的心情雪上加霜。
他先前聽過許紀霖和蘇婉眉的談話，那次是站得很遠，這次是坐的很近。但實質上是一樣的距離，那就是讓程溯能夠很鮮明地感覺到他與他們不屬於一個世界的距離。江水寒先前問他為什麼想追蘇婉眉啊，那時候他答得很敷衍，說因為她夠好看啊。見色起意是實，但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某種很吸引他的獨特的東西，只是程溯難以用任何語言做解釋。
蘇婉眉談到數學競賽的時候好像比說起其他事情的時候看起來都要神采奕奕，眼中的光又清又亮，吸引著程溯宛如撲火的飛蛾一般跟著她的視線。甚至偶爾她還會因為許紀顏的口直心快笑一下，嘴角彎彎，程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側頰上有梨渦，淺淺的盛著她的溫柔。他能明顯感覺到她和許家兄妹之間關係挺親密的，至少能夠讓她坦然地露出笑容。
這些都不是對他的。
他想起一句歌詞：「我在你左側，卻像隔著銀河。」往常打開這首歌的評論區的時候直男程溯會吐槽矯情，這會兒食髓知味逐漸懂了那些文字里的辛酸往事。在他嘴裡融化的抹茶蛋糕漸漸泛起苦澀的餘味，程溯無精打采地握著叉子戳戳它的殘餘。江水寒和梁清遠這會兒開始隔著四個人說話，整個桌子上就剩他一個人低著頭默不作聲。
視線飄遠，他斜對面的蘇婉眉的盤子里的慕斯也幾乎沒動幾口，大抵是因為一直忙著跟許紀顏說話。叉子被規整地擺在盤子的邊緣，芒果慕斯卧在盤子上，幾乎還保持著原有的形態。
「學姐，我想嘗嘗你的。」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正在給許紀顏解釋問題的蘇婉眉愣了一下，他們的眼神在空氣中短暫地交匯了一下。
蘇婉眉妥協了，她輕輕點點頭，說：「好。」
目睹了全過程的江水寒想起前段時間經常在熱搜上出現的綠茶名場面，怎麼看起來就和他的好兄弟的所作所為如此相似呢……
程溯也不客氣，伸出勺子就在蘇婉眉盤子里的芒果慕斯上挖了一塊，然後徑直塞進了自己嘴裡。
甜的，程溯想。
這會兒許紀顏的問題終於問完了，開始對程溯的長板產生了好奇，一雙大的過分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她不是認生的性子，向來也是想到什麼說什麼：「這是你的滑板嗎？」
「嗯。」程溯嘴裡還有東西，哼了聲作為回應，他還在回味芒果慕斯呢。
「哇，看著好酷，你學了多久了呀。」
「兩年左右吧。」
「真的嗎，那你一定很厲害吧！」
「還好還好。」
「那你待會兒可以展示一下嗎？」
「出去再說吧。」
「好呀好呀！」
程溯滑滑板這事確實讓許紀顏見著了，可惜只是在眾人各回各家時遠遠地望了兩眼，程溯就和蘇婉眉消失在了她和她哥的視線範圍內。許紀霖見自家妹妹的視線一直往程溯那邊飄，不禁感嘆這長得帥的混小子確實走哪都受歡迎，連蘇婉眉都樂意縱容他明目張胆的挑逗，更不用說許紀顏這種看見帥哥就走不動道的了。程溯踩在長板上慢悠悠地滑動著，速度調整的和蘇婉眉步行的速度幾乎一致，這種張揚打扮的男生許紀霖沒少見，他對此類人一向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他們好像在交談什麼，程溯扭過頭對蘇婉眉笑得很開心。
方才程溯站在商場門口信誓旦旦地說：「我和學姐一路，就先走了」，然後拉著蘇婉眉就逃離眾人的視線範圍。從江水寒和梁清遠無語的表情上不難看出這件事的可靠程度值得懷疑，但是許紀霖還是默認了此事，拉著自家妹妹也先行一步。
程溯的出現在他的意料之外，具體他和蘇婉眉到底是怎麼熟起來的許紀霖一無所知，對於程溯的印象尚且停留在那天無意之中聽到的幾個女生的閑談。他不質疑是因為他也沒立場，不過如果程溯真的如閑言碎語里所說，那麼……
「哥，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沒有，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