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萬事具備,東風在哪?
劉月波從新加坡回來的時候,是千沙去機場接的她。千沙沒有車,而且自己也不會開車,她便打電話向楚喬求助,楚喬很爽快地答應了她的請求。
「那莎莎咋辦?」千沙有一些擔憂。
「沒事兒,有阿姨呢!反正我閑著總是很無聊,出去走走也好!」楚喬不以為然地說。
「可是劉主任的飛機很晚才到呢?凌晨十二點半?你能行嗎?」
「有啥不行的?你不相信我的車技?你還別不信,連老球都說我對開車有天賦,不像別的女生!」楚喬得意洋洋地說。
「那倒不是,我是怕影響你的休息!如果這樣,我去的時候再叫你。」千沙開心地說。
千沙是個急性子,在她的不斷催促下,她們提前一個多小時就趕到了機場。
在停車區,她們閑聊了一會兒,楚喬實在頂不住就躺在座位上睡著了,千沙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她心情很激動,她不知道劉月波這次去新加坡的感覺如何,王楚湘有沒有在那邊找她單獨溝通過,溝通的效果究竟怎麼樣,這一系列的問題始終在糾纏著她。眼看預定的航班時間已經過了,可是依然沒有收到劉月波的信息,她給劉月波打電話,卻一直是關機,她有一些著急:怎麼回事兒?是不是飛機晚點了,在廣東的夏季,由於颱風和雷暴的原因,飛機晚點是常有的事,可是,天氣預報並沒有說這幾天有颱風或者雷暴啊?她不放心,又一個人偷偷溜下車去查看航班信息,果真那趟航班因為天氣原因備降香港,她再次給劉月波打電話,電話依然關機,她索性給對方發了一條信息:「主任,如果您下了飛機,請給我電話,我在機場等您!」然後,安安靜靜在車上等著,不一會兒,實在困頓不堪的她也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的千沙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她睜開惺忪的眼睛,摸索著找到自己的手機,拿起來一看,不是劉月波是誰?
電話那頭傳來劉月波微弱的聲音:「千沙,你找我?有事嗎?」
千沙一頭霧水:「主任,您不是今天返程嗎?」
「是啊!今天晚上十二點半左右到啊!怎麼了?」
原來是自己把時間整整提前了一天,這真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她頓時感到臉上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她趕緊對劉月波說:「不好意思,主任,打擾您休息了,我只是想跟您確定一下返程的時間,到時候去機場接您!」
「沒事,沒事!我正準備起床呢!好吧,到時候機場見,謝謝你了,千沙!」劉月波似乎並沒有被她的烏龍影響到,而是輕鬆愉快地對她說。
她這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看看時間,正好是早上七點。這時,駕駛室睡覺的楚喬也被她們的談話吵醒了,她揉揉眼睛問:「妞妞!還沒到嗎?」
「到個啥?時間搞錯了!我們先回去吧!今晚再來!」千沙啼笑皆非地說。
「啥意思?」楚喬瞪大眼睛望著她,似乎還沒有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是今天晚上十二點半的飛機,我搞錯了,操!」她情不自禁地罵了一句髒話,說實在話,她實在無法原諒自己竟然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怎麼了?妞妞,這可不像是原來的你!」在楚喬的心目中,她一直都是一個嚴謹認真的人,怎麼會把時間搞錯呢?「你是不是太焦慮了?妞妞!」
的確,此刻的千沙感覺到了無比的焦慮,因為這次葯事會對她來講意義重大,就好比是一場關鍵的戰役,打贏了,就可以在這個行業立足,她的前途也會是一片光明,如果折戟沉沙的話,意味這個行業里她將毫無立錐之地,即便公司暫時不會炒她的魷魚,留著她在此苟延殘喘,但究竟能堅持多久,她自己對此毫無信心。
但這些怎麼給楚喬解釋呢?解釋了她又能明白多少?因此,她並沒有肯定或者否定楚喬的結論,而是淡淡地一笑說:「不好意思!喬妹,晚上還得麻煩你再跑一趟了。」
楚喬也笑著說:「我倒無所謂,我只是擔心你!我感覺你最近變了很多。」
「有什麼變化?我怎麼不知道呢?」千沙同她開著玩笑。
「比如說,你居然學會了罵髒話,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變化!」
「那你是不了解我,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魔鬼,只不過沒被逼急了不會表現出來。」千沙如是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魔鬼是什麼,什麼時候表現出來,但她知道她心中的魔鬼肯定不止罵人這麼簡單。
當天晚上,如此過程重新演繹一遍,她們終於按約定的時間接到了劉月波。在返程的路上劉月波熱情高漲,一路跟千沙相談甚歡。從劉月波言行看來她對這次新加坡之行相當滿意,一直高談闊論新加坡藥學管理理念的先進以及對自己帶來的深刻啟發,並且不止一次盛讚了遠望醫藥的接待水平和公司實力。她們還談到了王楚湘。
「你們那個大區經理可不簡單啦!」劉月波由衷地說。
「是啊,我們王大區是一個很好的人。」千沙應和著說。
「整個活動都是她全程帶隊,統籌安排,安排得相當井井有條。」劉月波繼續說。「而且,她的英語口語相當不錯,跟國外專家溝通起來,一點都沒感覺到吃力,這個人能力不一般!」
「是嘛?」劉月波的熱情也點燃了千沙的情緒,她開心地說。「我們的安排能讓您滿意是我們最開心的事,主任!」
「你們『先達』的事王經理也跟我提了,最快下周四就會開藥事會討論你們的產品,我這邊呢?沒有問題,你們這個葯也是個創新葯,神經內科也願意用,我會儘可能地去幫你們爭取,肖院那邊就要靠你們自己去做工作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剛才激越的心情一下子又陷入到了忐忑不安的狀態,不過還好,現在史主任和劉主任都會支持自己,但願肖亞僑那邊不要再搞什麼幺蛾子了,想到這裡,她的心情稍稍安頓了一些。
「像您和神經內科兩位專家都支持,肖院那邊還會有什麼異議嗎?」千沙提心弔膽地問,她多麼希望劉月波能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這樣的話她的心才會徹底安頓下來,這種對沒有把握的事情的等待是多麼的煎熬人心啊!
劉月波怔怔地望著她,很顯然她沒有料到她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事實上這個小代表還真是沒有摸清這個行業的深淺,這裡面牽涉到太多的東西:各方利益、競爭對手、醫院各科室之間的平衡等等一言難盡的因素,但她又不可能去跟她討論這麼敏感的問題,於是淡淡地說:「這個難說,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吧!」
劉月波的臉色和話語再一次讓千沙躊躇起來!看來,未知命運的叵測還會反覆折磨她那顆脆弱的心靈。
在冠城人民醫院開藥事會的那個上午,千沙一直呆在辦事處,坐立難安的她無所事事,只好拿著書本佯裝看書,但事實上她心裡壓根兒無法沉浸到書本中去,與其說是看書,不如說是藉此掩飾自己內心的緊張不安,這個時候她很不願意有人來打擾她,但偏偏每個人都湊過來跟她聊天。同事們都知道冠城市人民醫院今天開藥事會,將決定遠望醫藥公司的重量級產品「先達」的最終命運,某種意義上說也可能是決定千沙石子的命運,而且大家都從范英明那裡得到信息,她們(主要是他自己)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現在專家們都很支持這個產品,可以說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東風」是什麼?按他的解釋,「東風」就是這次葯事會,言下之意,「先達」通過葯事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受此自信的影響,同事們都來祝賀千沙:「這可是咱們區域第一家正式入葯的醫院啊!你太厲害了,千沙!」
在同事們嘖嘖稱讚的話語中,千沙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不祥的預感,「謙受益,滿招損!」這是她潛意識裡的認知,現在,話已經被范英明說的太滿了,是否意味著是不好的徵兆呢?她不得而知。因此,面對著同事們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賀,她只是勉強笑了一下:「結果還沒出來呢!誰知道呢?」
同事們陸續跑醫院去了,原先喧囂的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窗外有白花花的陽光,熱烈而不耀眼,沒有風,樹葉紋絲不動,屋子傳來老舊空調哼哧哼哧的喘息聲。原本以為沒有眾人的吵鬧自己也會安靜下來,卻不想人去樓空的靜謐讓她更加坐立難安。
事實上,醫院的葯事會都是在下午三點鐘以後,此刻離下午三點起碼還有五六個小時的時間,但她的心已經提前在等待中煎熬了。等待是焦慮的,她不得不靠大量飲水來緩解這種焦慮,大量飲水的結果是她不停地上廁所。
她一直在辦公室里坐到下午六點多鐘,期間一直沒有吃飯—她實在是沒有吃飯的胃口。同事們來了又走了。有同事問她:「咋樣?還沒出結果呢?」
千沙無精打采地回復一句:「沒呢!」
儘管同事們的問話顯得那麼稀鬆平常,但她總感覺到裡面包含著別有用心的味道。
「結果已經出來了吧?」她在內心想,事實上她一直在考慮自己該會以怎樣的一種方式獲取這個結果。「劉月波或者史金壽會給她發信息或者打電話?應該不會,憑她和她們的關係還不至於親密到如此地步,或許,她應該明天去拜訪她們,然後再打聽這次會議的結果,可是,她似乎已經等不到明天了,沒有結果,今晚註定將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最後,她還是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這個結果,晚上九點多,她接到王楚湘的電話,電話里一向沉穩的王楚湘也也顯出一種慌張和急迫的架勢來:「千沙!,明天上午你務必要去找一下肖院!」
「怎麼了?」她的心一下子沉入到了谷底,嗓子乾澀到幾乎發不出聲音的地步。
「葯事會的結果肖院不肯簽字,說『先達』要重新評估一下!」
該來的終究會來,就像她曾經在某一本書上讀到過的「墨菲定律」,她一直不明白「墨菲定律」到底蘊含著什麼樣的意義,現在她終於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它的殘酷性。事實上,肖亞僑的存在一直是整個事情的隱患,她和王楚湘都對此心知肚明,但她們同樣都抱有僥倖,一廂情願地以為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但事情偏偏就是那麼糟!這就是「墨菲定律!」
該面對的就得去面對它,人生沒有逃避的可能性,除非你心甘情願地向生活舉起白旗。也許這該是「墨菲定律」帶給她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