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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傲慢與偏見

  千沙石子因為「先達」在冠城市人民醫院的臨購成功而在第四個月轉正,在討論是否給她轉正的專題會議上范英明也罕見地投的贊成票,她的底薪也由試用期時的3000元/月提升到了轉正後的5000元/月。工資雖然不到康足匯的三分之一,但她卻倍感欣慰,這是一個相當具有挑戰性的工作,它的挑戰性決定了它特別能磨練自己的意志以至於讓自己變得更加堅韌和頑強,尤為重要的是它能讓自己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未來,初級代表、中級代表、高級代表、地區經理、大區經理直至銷售總監,這是一條雖然漫長崎嶇但值得去探索和追求的道路。她同時也有相當清醒地認識,「先達」的臨購多少有一些運氣的成分,要不是馬麗娟恰好在國外用過這個葯,那事情肯定沒有這麼順利,接下來的工作將更具挑戰和充滿不確定性,正如王大區在宣布她轉正的那一刻對她說的:「這只是你的萬里長征走出的第一步,千萬不要自滿,醫院正式採購和上量才是你的終極目標,你要明白,月銷量達到5萬元才能養活一個代表,這才是代錶轉正的唯一標準,換一句話講,提前給你轉正是大家都看好你的潛力而並非你已經達到了轉正的標準,況且,你一直拿5000元的底薪也沒啥意思,真正掙錢還是要靠你的銷量提成,你說對不咯?」

  王大區的話語重心長而且句句言之有理,千沙石子心領神會到全身每個細胞都充滿了奮鬥的激情,她很認真地點了一下頭,為了顯示自己的信心她甚至用盡全身吃奶的力氣握緊拳頭,在胸前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王楚湘很滿意她的狀態,單純熱血是她一貫選撥人才的標準,千沙石子很顯然符合這個標準,她討厭過於老成或者喜歡事事抱怨的人,比如說范英明,他老成到凡事都要優先考慮自己的利益,這樣的人難堪大用,地區經理就是他的頭了,儘管他在這一行有著豐富的經驗並且積累了不少的人脈資源,但那些人脈資源都是依靠利益維持起來的,靠利益維持起來的關係不會太長久,他必須靠更大的利益去維持,否則它很容易毀於一旦,這是王楚湘的判斷。

  王楚湘邀請千沙石子共進晚餐,在討論吃什麼菜的時候,王楚湘否定了千沙石子吃川菜的建議,她不吃川菜的原因是對辣椒過敏但她卻給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得提高你的品位,品位是身份的象徵,於是她們最終選擇了去吃西餐。其實王楚湘有她更深層次的考慮,她想給對方灌輸一種「高端人士」的理念,因為她今後面對的都是一些高端人士,比如說某個領域內的專家教授,這一級別的人是很在意生活品位的,就像她曾對千沙說的「酒的檔次決定了一桌宴席的檔次」一樣,你吃的菜品決定了你品位和層次。王楚湘和戴金辰一樣都是在有意識地塑造千沙,他們都是這一方面的行家裡手,可以這麼說,在塑造人才方面,王楚湘和戴金辰本來就是一脈相承的,這都不重要,只要這種塑造是積極正面的就對了。

  在吃飯的過程中二人探討起接下來的工作思路。

  千沙石子把整個局面都分析了一遍,包括葯事委員會關鍵性的三個人物:肖亞僑、劉月波和史金壽。目前看來,劉月波應該沒有問題,史金壽的工作也相對好做一些,肖亞僑卻是一個難過去的坎。

  說起肖亞僑兩個人都沉默了,她們誰都沒有更好的辦法短期內突破他。

  氣氛有一些壓抑,還是王楚湘經驗老道,她對問題的分析更加細緻和周全。

  「一般來講,臨床專家和藥劑科的意見更重要,如果臨床專家和藥劑科都同意,院長一般不會反對,除非……」

  王楚湘的話並沒有說完,但千沙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除非肖亞僑有意作梗,這也恰恰是她最擔心的一點。剛才還信心滿滿的她瞬間有一些萎靡。她開始反覆不停地擺弄著桌面上的刀叉。

  王楚湘看出了她的焦慮,適時地開導她說:「不過,肖亞僑剛剛上位副院長,根基不穩,還不至於為了一個品種得罪自己的下屬吧?」

  王楚湘的開導明顯起了一些作用,千沙停住擺弄刀叉,而是兩眼緊盯著王楚湘說:「他如果一定要從中作梗,到時候我直接去找他,我就不相信他能一手遮天。」

  王楚湘看了一眼她,心想:「這小姑娘畢竟還是年輕,還沒有真正明白人心之險惡,在利益面前有些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她雖然這麼想著,但並不打算打擊她的熱情,相反她還必須鼓動她,給她更大的希望:「沒錯,我們需要正是這種激情,不過,無論如何,劉月波和史金壽我們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只要她們倆支持了,其它的事情才好辦。劉月波既然已經同意去新加坡了,到那邊我再好好跟她交流一下,她的問題不大,史金壽就靠你了,需要什麼樣的支持,你儘管開口。」

  聽見王大區如此表態了,千沙趁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史主任每年都會搞一次全市的神經內科診療培訓,旨在提高基層醫院的診療水平,今年開班可能會在六月份左右,我想拿下主贊助商的名額,王大區,可以嗎?」

  聽完千沙的建議,王楚湘並沒有馬上表態,而是喝了一口水后緩緩地說:「你先去了解,什麼時間、預算多少、邀請那些專家、需要達到什麼目標,然後走一個流程給我。」

  王楚湘雖然掌控著整個大區資源分配的權力,但畢竟資源有限,僧多肉少,所以她有著自己的一套資源分配的原則,這個原則倒不一定是按需分配,也不一定非得做得到好鋼用在刀刃上,事實上這裡面體現了她的一種平衡的藝術。儘管她也覺得千沙的這筆資源投入是值得的,也是必須的,但她也不會馬上答應下來,一切都有變數,時時必須給自己留有轉彎的餘地,否則走進了死胡同,難堪的還是自己,這是她的經驗。

  果真,不久史金壽就召集廠商們開會,商討「診療培訓班」贊助的情況,說是「商討」,事實上是攤派,沒有哪個廠家敢於違背史金壽的旨意,如果你還想讓你的產品在這個科正常使用的話。史金壽是一個非常強勢的人,他通過制定疾病的用藥規範從而控制了醫生們的用藥,這裡面有科學的成分,但絕大多數還是源於他的個人喜好和利益;同時他又是個相當善於利用各種資源的人,他整合利用各方面資源的能力簡直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種資源整合客觀上促進了科室的整體發展,主觀上也滿足了自己的私慾,二者相得益彰,以至於他常常為此沾沾自喜。他把與自己有過合作的廠家分成三六九等,每一個等位都對應著自己某一方面的需求,有一些廠家或者個人走的是學術營銷的路線,那他就重點要求這些廠家贊助各種各樣的會議或者培訓;另外一些廠家或個人簡單粗暴,那他就會把他們當成自己的提款機,如此類推,他總會找到和對方的切合點來達到相互獲益共生關係。千沙石子作為一個後來者史金壽暫時還無法把她歸類,但他本能地預感到這將是一個潛在的合作者,就憑她銷售的產品「先達」,這將會是他們科的一個重量級的產品,因此,千沙石子理所當然地成為了這次商討會的「座上賓」。

  商討會開始,會議室的圓桌前廠家代表們正襟危坐,仔細聆聽主席台上史金壽侃侃而談。

  史金壽麵帶微笑,態度和藹,這與他在門診室接待千沙石子時的表現截然不同,但他的眼袋依然很深,面色浮腫,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的熱情洋溢,他口若懸河到嘴角都溢出了白色唾沫而不自知,坐在前部的千沙石子實在是看不過去,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這個舉動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關注,很多人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多麼好的一個討好主任的機會,尤其是那些尚未和史金壽形成共生關係還在苦苦磨合的代表。史金壽當然也很意外,一直處於亢奮狀態的他直到看到那杯水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處於極度缺水的狀態,他迫不及待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後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千沙石子,繼續侃侃而談。

  平心而論,他對這次活動進行了充分的籌備,從他給廠商們制定的贊助套餐就可見一斑,套餐按贊助的金額大小分四個等級:最高的一個等級是三萬元現金,這些費用主要用於場租、專家的住宿費用、學員們的午餐以及其它一些開銷,贊助這筆費用的廠家可以免費得到一個衛星會;其次,是贊助全體人員的晚宴,晚宴花費不菲但不可否認這是一個含金量最高的贊助項目,因為晚宴容易搞氣氛,喝酒、抽獎、演出,酒酣耳熱之際最容易拉近和客戶的關係;再次,邀請和贊助外地專家的差旅費,這需要跨地區的合作,一般大廠家才會贊助;最後就是購買展位,2000元一個攤位,展位設在茶休室,廠家通過擺展架或者小吃吸引客戶的圍觀以達到宣傳產品的目的。

  毋庸置疑,廠家都希望拿到第二個贊助項目以至於史金壽在宣布認籌以後,大多數廠家都選擇了它。千沙卻沒有吭聲,她選擇了觀察或者等待,她目前的局面是搞定史金壽而不是其它人,因此解人之難是最明智的做法。會場討論氣氛熱鬧非凡,有人開始跟史金壽討價還價,但這樣做的結果無一例外地被史金壽一句話予以終結:「不用多說了,這個項目就是你了!」儘管這麼說的時候他臉上始終帶著微笑,但語氣卻是不可辯駁的。會議接近尾聲,第一個項目卻還是無人認領,這時候史金壽把眼光投向了千沙:「遠望醫藥,你們呢?」

  千沙明白她已別無選擇,但她並沒有在史金壽麵前大包大攬,而是非常有分寸地說:「主任,您希望我怎麼做呢?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跟公司爭取的。」

  這是她的實話,史金壽心知肚明,真正的決定權在那個叫王楚湘的乾瘦女人手中,但他並不擔心她會拒絕自己的要求,因為他手上的權利以及對方的需求,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說:『就第一個項目了,到時送你們一個衛星會,你去跟公司說。』

  千沙當晚就在OA上提交了一個會議申請流程,這個流程的第一個審批節點是范英明,但范英明卻遲遲沒有動靜。因為事關重大而史金壽只給了她一個禮拜的時間,她不清楚范英明是沒有看到流程呢還是有其它想法。她在焦急等待了兩天范英明還是沒有審批之後心急火燎地找到他。

  范英明又在網上斗著地主,對於千沙心急火燎的問話他充耳不聞,而是打完一局后才不緊不慢地說:「你這個費用太高,恐怕公司批不了哦!」

  是公司批不了還是他批不了,千沙對此沒有什麼概念,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申請費用。范英明的話讓她心如死灰。

  「那怎麼辦啊?老闆!」

  范英明心裡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他仰躺在那個會移動的老闆椅上,雙腳交叉放在辦公桌上,腳尖隨著老闆椅的前後滾動而微微顫抖。他剛剛跟范學軍聊完對方追求千沙的進展,,范學軍臉上無精打採的神情讓他明白了一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信念在他心裡蠢蠢作怪,雖然他明白這筆費用終究是要批准的,但他覺得還是應該藉此敲打一下對方。

  「千沙,你要明白地區的預算是有限的,您這一下子就要花出去三萬,其他人怎麼辦?」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千沙說。

  范英明雙腳的抖動讓她非常煩躁,她甚至有一種強行把他的腿腳按住的衝動,但她最終沒有。

  「那您說該怎麼辦?」千沙抑制住內心強烈的想罵人的衝動。

  「這樣吧,你先得著,我跟公司再溝通一下!」

  「史主任那邊等著我答覆呢,您什麼時候幫我批好?老闆!」千沙焦急地問。

  范英明明顯地不高興起來:「我自有我自己的安排,這個需要跟你彙報嗎?笑話!」

  他把雙腳從辦公桌上放下來,靠近電腦,又開始了鬥地主。

  千沙猶豫了片刻,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從范英明辦公室出來,千沙憋著一股氣無處發泄,除了等她似乎無計可施。她想回房間看書,可是等到她攤開書本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流程的問題。她想找人傾述,但想來想去沒有合適的人,王大區或者戴金辰?但弄不好這種傾述就被理解成了抱怨或者投訴,在領導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說,反而將來可能給范英明留下把柄;郝建強?人家一大攤事情忙著呢?哪有空聽自己絮絮叨叨?唯一的親密好友楚喬也被劉運球送到美國去生孩子,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

  楚喬懷孕四個多月的時候,被劉運球安排去了美國,因為他想生下這個孩子,可是早有妻室的他擔心將來孩子不好上戶口,只好出此下策,這樣一來,孩子生下來就是美國人,既解決了孩子的戶口問題,又為他移民美國做好的鋪墊,何樂而不為呢?只不過是苦了楚喬,獨處異鄉,言語不通,人生地不熟,那種孤寂和哀怨是可想而知的。楚喬出發的時候,千沙正在潛心學習準備考成人本科,因此也沒能到機場去送別,只是在電話里二人聊了很久,此次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聊到最後兩人都言語凄切,淚眼婆娑。

  想到楚喬,千沙內心稍稍平靜了一些,不知她在美國過得怎麼樣?什麼時候可以回過?但無論怎麼樣,自己也一定要過得好好的,等待著與她重逢的日子,想到這裡,她心中重新鼓起了奮鬥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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