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滅頂之災
老家的日子過得悠閑而無聊。除了幫媽媽做做家務外，她還帶爺爺去成都檢查了一次身體，爺爺患上了輕微的帕金森病，雙手抖個不停，腳步也有些蹣跚不穩。這次成都之行得到了歐陽百川的盡心儘力的幫助，他除了開著車全程陪同之外，還在醫院各個部門之間來回奔波，他的輕車熟路給她們的成都之行帶來了很大的便利，她們不僅找到了成都最好的醫院，也找到了成都最好的專家，而且因為歐陽百川的提前布局而大大地節省了時間。在檢查完畢之後，他還約了在成都的幾個同學聚會，以此來表示對妞妞的接風洗塵，聚會完畢，他還在妞妞百般推辭之下，固執己見地開車把她們送回了家，他因此來回花了四個多小時的時間。路上她們聊到了各自的生活和工作，妞妞得知他已經從政府單位辭職，現在在成都一家五星級酒店裡面做管理工作，讓她最意外的是，歐陽百川至今還沒有談朋友，原本被外界一直看好的與柳如絲的愛情也在畢業后不久就煙消雲散了，按他的說法，柳如絲早就嫁做商人婦了，而且她們婚禮的排場鬧得很大，一度讓半個成都市的交通都因此而陷入癱瘓狀態。歐陽百川也曾拐彎抹角地問起她的個人情況，妞妞只是淡淡地告訴他：「還行，談了一個朋友，還沒結婚。」歐陽百川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恭喜或者祝福，只是輕輕對她說：「如果在那邊過得不開心，可以回成都來發展，這裡雖然比不得南方，但也是有很多機會的。」
成都之行也許是她在老家這段時間裡唯一一件讓人欣慰和懷戀的事情，除此之外，她就是在不停地刷著手機，搜尋著王石磊和楚喬的信息，然而她們二人的信息之少簡直達到了讓人崩潰的地步。王石磊除了大年三十給她發過一個與他姐姐和外甥在一起的視頻之後再無隻言片語的信息，她盡量做一個知書達理的女人，不去過度影響男人們的自由，但有時候她實在忍不住了也會給他發一個視頻聊天請求，可是王石磊往往會掛斷，然後發給她一條文字信息：跟朋友聊天，不太方便。楚喬呢？自從上次與她不歡而散之後，她也不好意思主動去找她聊天，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她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座孤島，被無邊無際的寂寞和孤獨淹沒，她想快些回到冠城，但她又反覆問自己，沒有王石磊和楚喬的信息，回到冠城又能怎麼樣呢？現在隔在她們之間的不是距離，而是日益加大的心靈的鴻溝，想到這裡她感覺到一陣世界末日來臨的悲涼。
有一個清晨，她早早就醒來了，然而外面的寒冷讓她放棄了起床洗漱吃飯的慾望，而是一直躺在被窩裡刷著手機。她無意中留意到自己餘額寶賬戶裡面的金額顯示為17.元，原本她賬戶里是有五十多萬的，這筆錢是他和王石磊的全部積蓄，本來是用來支付房子的首期款的，卻在一夜之間不翼而飛。她大吃一驚，最初以為是餘額寶的系統出了什麼毛病，但等她連續刷新了幾次系統並且反覆查看了多次交易記錄以後，她感覺了事情的嚴重****記錄顯示，五十多萬的現金是在澳門某個地方被刷走了，她的第一感覺是遇到了網路詐騙，但她又沒有接到任何詐騙電話更沒有向任何人或者單位轉過帳，他們是通過什麼手段詐騙成功的呢？她趕緊給王石磊打電話，電話那頭卻是一陣忙音。
「怎麼回事？」她頭都要炸了。
她反覆撥打他的電話，卻一直是忙音，一直打到中午，還是沒有聯繫到王石磊，她急得六神無主，突然想到了歐陽百川。
「出了一些問題，你能來接我一下嗎？」電話了她幾乎要哭了起來。
兩個多小時以後，歐陽百川開車來到了她家門口。
「歐陽，我餘額寶賬戶上的五十多萬現金沒了，我男朋友也聯繫不上了，我該怎麼辦？」她彷彿遇見了救命稻草一般，沖著歐陽百川就是一陣大叫。
「你先別急，讓我看看是怎麼回事兒。」歐陽百川一邊安慰她，一邊瀏覽著妞妞餘額寶賬戶上的交易信息。
良久，歐陽百川才說：「這不是網路詐騙，應該是你男朋友在那邊消費掉了。」
聽到歐陽百川這麼說，妞妞的心緒稍稍穩定下來。
「也許是業務上急需要用錢，可是他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呢？」妞妞喃喃自語地說。
「可能他不太方便吧，沒事的，你再等等。」歐陽百川繼續安慰著她，但是他心裡卻一點也樂觀不起來，因為交易記錄明確顯示交易地點是一家酒店，他是做酒店管理的，澳門的大大小小的酒店他當然也了如指掌，這家酒店主營業務就是博彩業，只有行內人才明白其中的關鍵。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歐陽百川問她。
「能幫我買一張到冠城的機票嗎？我現在身上連一張機票的錢都不夠了，等到了那邊我再還給你。」妞妞央求著看著他。
「沒事，我馬上幫你定。」
歐陽百川一直把她送到了機場，在過安檢的時候他又偷偷地向她包里塞了5000元錢。
從下飛機開始，她就一刻不停反覆撥打王石磊的電話，直至她的手機因為她的執著耗完最後一絲能量而自動關機，隨著手機最後一絲光亮的熄滅，她的心徹底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她凌晨十二點多才到家，在她把手機插上充電器的那一刻，她就告誡自己說，不要再打了，放下手機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於是她什麼也沒做就直接躺在了床上，她渴求睡眠快些到來，好讓自己從這等待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可是睡眠遲遲沒有降臨到她的頭上，相反，焦慮卻在一層層包裹著她，每次當她好像要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卻感覺到手機在震動，回頭一看，那手機了無生息的躺在黑暗中，她疑心手機鈴聲被調成了靜音而錯過了王石磊的回電，於是慌慌張張地爬起來一看，手機上什麼都沒有，連平日里時常騷擾她的垃圾電話和簡訊都不曾有一個，如此反覆再三，直至光明降臨大地的那一刻，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被手機鈴聲驚醒，她第一時間沖了過去，抓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為騷擾電話，她滿心懊惱地掛掉電話，又把手機仔細查看了一遍，還是沒有王石磊隻言片語的信息，她又撥打了他的電話，電話里的長提示音響了兩下又被掛斷了。
「怎麼回事兒？」明明接通了怎麼又會斷掉，再打，從此以後一直就是關機狀態。
妞妞陷入了沉思，一個可怕的念頭闖進了她的腦海：大石頭是不是被什麼人綁架了？想到這裡，她愈發膽戰心驚起來，報警！趕緊報警！她對自己說。
警察仔細聽了她的敘述，也反覆看了她支付寶的交易記錄，然後不僅不慢地對她說：「你男朋友沒事！」
「那他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呢？」她不解地問。
「賭輸了唄！」警察不以為然地說。
「賭什麼？我男朋友從來不賭博的！」她似乎一點也不相信警察的話。
那警察也不著急，指著支付寶的交易記錄說：「看到沒有？澳門葡京大酒店，明白咋回事了嗎？那是一個賭場！」
警察的話讓她當場崩潰，所有的希望都化為泡影，所有的等待都變得毫無意義。
她回到家，把自己像一塊毫無思想的木頭一樣丟在床上，大腦里一片空白。她感到無邊無際的孤獨正向她湧來，自己正飄在茫茫大海上，頭頂白花花的太陽她卻感覺不到一點溫度，耳邊轟隆隆的不知是海浪還是別的什麼聲音，在這轟隆隆的聲音中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當她醒來時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因為她的房間被厚厚的窗帘遮擋得嚴嚴實實，外面的光輝一點別想透進來，窗帘還是她回四川老家前特意拉上的，回來后她就沒有動過，不要說窗帘，這房間里所有的陳設她都還沒有動過，甚至水都沒有喝一杯。
她理了理思緒，她的靈魂逐漸又回到了她的身體。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自己又變得分文無有了，就像當初貿然來到冠城一樣，這又怎麼樣呢？大不了重頭再來。她的心情變得好了一些，摸索著起來，拉開窗帘，外面一片灰白，天是陰沉的，彷彿哭喪人的臉，但她看到路邊商家有人正在大門口掛著碩大而鮮紅的燈籠，她驀然想起今天是元宵節。
「元宵節該喜悅。」她對自己說。
於是她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整理完行李她還預備去外面吃點東西，感受一下節日的氛圍。在行李包里，她最終發現了那5000塊錢，她又恍惚起來：難道王石磊回來過？一想的這個人，她的心情又開始跌落下去，掉進無底的深淵。她癱坐在地板上，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不明白自己應該幹什麼。不知什麼時候，她又摸索著爬回床上，直挺挺地躺在那裡，任憑時間在她身邊悄悄地溜走。
她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她的時間被她的意識切割成若干小段，時而清醒，時而模糊，二者相互輪轉。清醒時被各種各樣的問題反覆糾纏；模糊時一直在不同的夢境中拚命狂奔。直到她最終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愛與不愛有那麼重要嗎？堅持活下去才是生命的意義，也許在某一些方面，楚喬也是對的，儘管那是她很討厭的樣子，但人們不都是最終活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嗎？
她起床、喝水、洗漱、還化了一點淡妝，她盡量讓自己保持一點人的樣子，最後，她又下樓弄飽了自己飢腸轆轆的肚子。她又活過來了，而且她也異常清醒地意識到，那5000元錢是歐陽百川乘她不注意時塞進她包里的，每當她陷入絕境的時候，這個人都會及時地出現，這意味著什麼？也許她該義無反顧地投奔到他的懷抱，但她不甘心這麼灰溜溜地離開，即便是找他，也應該是在她意氣風發的、事業有成的時候，而不是這般落魄、乞討般地出現在他面前。
生活有時候就像坐過山車，時而飛向快樂的雲端，時而又跌落到悲傷的谷底；生活又不能只是坐過山車，大多數時候我們還是在為柴米油鹽的奔波中消耗掉平平淡淡的光陰。明白了這一點的妞妞變得很平靜，她開始有條不紊地整理自己的房間，也順便整理整理自己的思路。
她首先想到了王石磊，愛與不愛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是她的一個夢，一個快速通向幸福雲端的夢，現在這個夢已經醒了，她該面對現實了，因此他在她心目中已經沒有了位置；其次，想到了自己的生計，是回服裝店還是回康足匯，二者在她心中搖擺，最終，康足匯佔了上風，畢竟那裡收入高，有更多東山再起的機會，誰會跟錢過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