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起波瀾
整個暑假,楚喬都沉浸在甜蜜的愛情中,她和培的關係進展得很快,一度都幾乎到了要見雙方父母的地步。培是個嚴肅認真的男孩,他對待愛情和對待學業一樣一絲不苟,他不曾向楚喬提出過一絲一毫的非分的要求,只是一味寵著她,反倒是楚喬有時候會主動地去索取擁抱和親吻,但培也就是僅此而已,絕不再往下發展,按他的說法,他要把那最神秘的一頁在一個最特別的日子裡揭開。
「什麼是那個最特別的日子呢?」楚喬心想,她隱約明白培的心思,那個最特別的日子一定是他的洞房花燭夜。
培的舉動讓楚喬既感動又擔憂,感動的是培對她的尊重和愛護;擔憂的是自己不能在新婚夜奉獻給她的愛人一個完整的身體,他知道結局後會怎麼想?
由於楚喬整個暑假都忙著和培談戀愛,因此她不再去「又一村酒居」打工,只有妞妞一個人還每天堅持去上班,楚喬曾經笑話她,有酒店老闆的兒子養著,你還要上什麼班呀?久玉也曾勸她,不用再來上班了,你的生活費我包了,妞妞就是不願意,「這不一樣,自己掙得錢踏實。」
楚喬覺得不可思議:「你的腦迴路跟別人是不是不太一樣啊?有福不享,自找罪受,那你談朋友有啥子用啊?」
妞妞笑而不語,仍然是我行我素。
暑假結束了,又到了新的開學季。妞妞和楚喬都報名參加了迎新生志願者服務。
甜蜜的愛情和煥然一新的校園裝飾,讓這兩個小女人都變得分外迷人。妞妞的頭髮已經長起來了,柔順絲滑、烏黑髮亮,披在肩上,如瀑布一般;她的臉也變得白凈了一些,配上那別緻的瓜子臉和挺拔的鼻樑、深邃的眼窩,如同是能工巧匠的一幅匠心作品;身體也變的豐潤了,不再顯得那麼單薄無依,連柳如絲這樣的大家閨秀也開始嫉妒起她來:「還真是個美人胚子,看來校花的名號該易主了。」楚喬呢?楚喬的可愛在於她的溫柔,以及一笑就眯成一條縫的丹鳳眼,還有那微微暴露的小虎牙,如果說妞妞是一份秀色可餐的牛排,那麼楚喬便是一塊絲滑甜蜜的巧克力,各有所長,各領風情。
新生們很快就熟悉了這對熱情而又美麗的姐妹花,尤其是楚喬,每個黃昏,培都會定時出現在她的身邊—他的時間似乎跟時鐘一樣準確無誤—她們一起吃晚飯、在校園內散步、一直到夜幕降臨,二人又一起到圖書館看書、直到圖書館關閉,培送楚喬回了宿舍,自己便坐著最後一班公家車回自己的學校,幾乎每天都如此,她們在校園裡的曲線,彷彿成了一道固定的風景線,多數人對此都是羨慕不已,當然,在這些羨慕的人當中,也有嫉妒甚至是恨之入骨的人,比如,我們的「知音姐姐」賈志英女士。
「秀恩愛,死得快!」賈志英咬牙切齒地說。
然而,賈志英的詛咒不僅沒有讓這段姻緣快速死亡,相反它的發展似乎有加速甚至很快就會瓜熟蒂落的趨勢,雙方都有了見對方家長,把關係定下來的想法。這樣的傳聞一度讓賈志英有一種抓心撓肝的感覺,雖然她自詡為同學們的「知音姐姐」,專門幫同學們撮合姻緣,但實際上,她骨子裡嫉妒一切自然美好、天造地設的姻緣,她做這些不過是騙一些零花錢而已,當她看到培和楚喬那般恩愛甜蜜,尤其是這種恩愛甜蜜竟然不是她撮合的,她的內心是崩潰的,崩潰的結果是不停地詛咒,然而詛咒並沒有發生實際的效果,賈志英又開始醞釀更惡毒的計劃。
有一段時間,培沒有出現在楚喬的校園裡了,更沒有出現在楚喬的身邊,這讓看慣了那道美麗的風景線的人聯想連篇,兩個人分手了?還是暫時性鬧起了彆扭?
楚喬給培打電話,培說他要準備考研,會很忙,遲一些日子再聯繫,楚喬信以為真,本著不影響他學習的良好想法,她強忍著內心的相思煎熬,不再去打擾他,可是左等右等半個月,培不僅沒有來學校看她,甚至連電話也不曾給她打一個,楚喬預感到有些不妙,又給他打電話,開始還接電話,應付兩聲,說在學習,再後來,連電話都不肯接了。楚喬徹底慌了神,巴巴地跑到培的學校里去找他,培正式提出來跟她分手。
「為什麼啊?」楚喬眼淚汪汪地看著她深愛的培。
「沒有為什麼,我們倆不合適!」培冷淡而決絕地說。
在培的同學們或鄙夷或憐憫的眼神中,楚喬遊魂似地回到宿舍,然後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妞妞也慌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她,她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流淚。
妞妞心裡也猜出了個大概,準是培那邊出了什麼問題。於是,她也巴巴地去找培。
剛開始,培也是冷冷地說她倆不合適,只有分手。
但這個原因只哄得了楚喬卻哄不了妞妞。
「既然你覺得不合適,你為什麼去招惹她呢?她現在在宿舍里要死要活的,你覺得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情急之下,妞妞一頓劈哩叭啦叫喚。「那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愛過她沒有?」
在妞妞逼迫下,培也流下了眼淚:「不是我不愛她,是我父母不願意我跟她交往!」
「為什麼?你父母為什麼不願意你跟她交往?這麼好的女孩!」
「我媽說……我媽說……她不是一個正經的女孩!」培吞吞吐吐地說。
「你胡說,喬妹哪裡不正經了?」妞妞對培的話感到無比震驚。
「她打過小孩!是真的嗎?」培淚眼巴巴地望著妞妞,他多麼希望妞妞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然而,妞妞卻沉默了,妞妞的沉默等於告訴他,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了,在這之前,他內心多少還抱有一絲幻想,那麼清純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打過小孩呢?他只想讓事態冷一冷,再向楚喬問個清楚,然後再向媽媽去解釋,但是現在唯一的一絲幻想都破滅了,他的世界也轟然倒塌下來。
「你媽是怎麼知道的?」妞妞弱弱地問,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現在問這些還有用嗎?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培果真用一種鄙夷的、冰冷的、刀子般的眼神看著她。
「可你知道當時是什麼情況嗎?喬妹也是一個受害者啊?!她已經受到過一次傷害了,請你不要再傷害她一次了好嗎?」妞妞試圖喚起培的良知和同情,可惜培還是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妞妞神不守舍地回到宿舍,楚喬仍然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妞妞叫喚她她也沒有反應,她徹底亂了方寸,思考著要不要告訴媽媽。
妞妞一個人去食堂吃飯,周圍的人對她指指點點,連平時和她們玩得比較好的幾個姐妹也沒有過來和她打招呼。她是一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們沒有做錯什麼,你們憑什麼這樣對待我們,她不服氣,去找一個姐妹問清楚。姐妹告訴她,現在外面有很多傳言,說你和楚喬是兩個不幹凈的女人,在外面做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
「這些都是誰說的?」妞妞覺得天旋地轉,她第一次領略到了流言的恐怖,那是一張無邊無際、密不通風的大網,把你網在中央,起初,你還不知不覺,彷彿蒙在鼓裡一般,等到你覺察到,它已經徹底把你束縛住了,最後,連自由呼吸的空氣都不留給你了。
「我不知道,反正大夥都這麼說!」姐妹的話到此為止了,她快步離開,彷彿躲避瘟疫一般。
妞妞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她是石頭,她要變得像石頭一樣堅硬,就像她多次遭遇人生的打擊一樣,她必須挺過來。
她首先想到了楚喬,幸虧她現在還躺在宿舍里,沒有聽到這些傳言,不然那可真是向她傷口上撒鹽,但她待在宿舍,這些流言遲早會傳到她的耳朵里,她必須讓她離開,把她保護起來,不能在遲疑了,必須要告訴媽媽。
接到電話的楚喬媽急匆匆地趕到了學校,在妞妞的幫助下,把楚喬送進了醫院,妞妞沒有告訴媽媽流言的事情,只是說楚喬失戀了,想不開,需要在醫院裡休養一段時間。
楚喬離開后,妞妞思索著下一步的行動,她必須要搞清楚流言的源頭,這樣才能阻止流言的傳播,問題是,如何弄清楚流言的源頭呢?
她苦思冥想,覺得最有可能的是那顆老鼠屎,可是那顆老鼠屎已經離開學校半年多了,他有這個必要嗎?那會是誰?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時候她變得多麼虛弱啊!她想到了她的久玉,可是久玉被他的父親派到北京去培訓,即便久玉在,又能幫到她什麼呢?無非就是聽到她絮絮叨叨傾訴一番,徒增煩惱耳。
就在此時,她卻收到了歐陽百川的信息:「小石頭,你還好嗎?」
她突然有種想垂淚的衝動,歐陽學長聽到這些傳言了嗎?他會怎麼想呢?他會相信自己嗎?到現在她才發覺自己內心其實還是那麼在意歐陽學長,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誤解她,她都能挺過來,唯獨如果歐陽學長都誤解了她,那她的世界也許真的會崩塌了。
「不好!」她回了一句。
「在哪裡?我去找你行嗎?」
「去圖書館吧!」她猶豫了半天,終於回了一句。她本來想找一個偏僻的角落的,但她的倔勁偏偏又上來了,她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沒必要躲躲藏藏,就是讓全校的人都看見她跟歐陽學長在一起,並且要大聲地對歐陽學長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在圖書館的走廊里,她見到了歐陽學長。
「關於我的傳言,你都聽說了嗎?」妞妞直言不諱地問。
對於妞妞的表現,歐陽百川確實是很意外,她沒有垂淚,沒有叫委屈,也沒有指天罵地,相反是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看來他的判斷是對的,那些話不過都是子虛烏有的謊言而已。
其實他早就聽到了傳言,這些傳言還是柳如絲告訴他的。
「聽說你的小石頭在外面做皮肉生意呢?」柳如絲調侃他,她隱隱感覺到歐陽百川心裡是裝著小石頭的,只是一直沒有表現出來而已,不然他怎麼一直都不接受她的追求呢?在外人眼中,她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但實際情況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其實只是自己單方面追求歐陽百川而已,而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始終是曖昧的,不明確的,兩個人的關係也僅僅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她甚至覺得他對於小石頭的關注更甚於對自己的關注,這讓她無比傷心,卻又無可奈何。
「怎麼可能?這種話可不能亂說!」歐陽百川對她的話不屑一顧。
「其實我也不相信。」柳如絲說。這是她的真心話,因為歐陽百川的緣故,她也一直在留意著這個小姑娘,這個小姑娘骨子裡有一種很本真的東西,這種本真的東西是不會讓她失去自我的。
柳如絲的話讓歐陽百川倒是有一些意外,他本以為柳如絲會因為自己的緣故去恨小石頭,甚至懷疑剛才她的話就是她自己編出來的謊言,看來是自己太小看柳如絲了。
「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歐陽百川問,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查一查這種流言的源頭。
「賈志英。」柳如絲說。
「是賈志英本人嗎?」
柳如絲點點頭。
「她原話是怎麼說的?」歐陽百川繼續問。
「叫你的歐陽離小石頭遠一點,她和那個叫徐楚喬的一直在黃龍古鎮一家酒店做見不得人的生意呢!」這是賈志英的原話,柳如絲說。
謊言的源頭很可能就是賈志英,這是歐陽百川的判斷,這也是他著急找小石頭的原因。
「你跟賈志英有什麼過節嗎?」歐陽百川問妞妞。
妞妞疑惑地搖搖頭:「難道這些謠言跟賈志英有關?」
「很有可能。」歐陽百川點點頭說。
那楚喬流產的事情也一定是她透露出來的,妞妞恍然大悟,除了小老鼠、自己和楚喬,賈志英是唯一一個可能知道楚喬曾經懷過孕的人,可她為什麼會這樣做呢?她實在是想不明白。
是啊,世界上原本有很多事情是讓人們無法想明白的,正如楚喬說的那樣,每個人的腦迴路都不一樣,誰又能知道人們那些溝溝壑壑的腦迴路里隱藏著怎樣卑鄙、齷齪、匪夷所思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