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言進來時，芷晞正沒骨頭地躺在貴妃塌上，一手把玩著腰間的玉佩，一手撐著頭，聽到他進來也不過抬頭看了一眼，便繼續低頭玩著那玉佩。

  因著有了屏風的阻擋，沈言無法瞧見她臉上的神色，思索片刻，「可是為了顧家一事？」

  芷晞手上的動作一頓，放下玉佩，緩慢地坐起來，隔著屏風凝視沈言片刻，「這種好事竟也讓你遇著了。」

  沈言琢磨著芷晞這話，一時竟也不知她是否生氣，「顧家手中的顧家軍不容小覷，萬不能叫太子佔了。」

  聞言，芷晞神色複雜，眉眼染上絲絲涼意，「若是你所求，我自會成全。」

  還有什麼不明白，她本還想著他不願，那她總有法子讓那賜婚的聖旨下不來，誰知這樁婚事竟是他自己謀來的。

  她輕嗤，站起身向內室走去，站起時露出白嫩的玉足和一小截腳踝，依稀可見腳上掛著的銀飾腳鐲，其上串有一鈴鐺，銀色的，鈴蘭花狀，走動時叮噹細響。

  赤腳踩在毛毯上，這種天卻也不涼，芷晞素來沒什麼規矩，這種事更是平常不過，只是今日不知怎的，他遲遲邁不動腳，失神地盯著屏風后，那抹淡藍色的身影早已不見，鈴鐺聲彷彿還在耳邊回想，伴隨著她最後說的那話，「但願你不會後悔。」

  沈言有些茫然，今日她叫他過來時他隱隱約約感覺她生氣了，卻參不透其中緣由。

  他怎麼會後悔呢？十歲那年他就清楚他想要的是什麼，東蕪皇上與皇后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皇后早逝，皇上便對太子格外看重，太子一出生就皇上便為他鋪路，沈言排行第五，上邊只有太子和兩位公主，三皇子早夭，再往後便是七皇子與八皇子了。

  七皇子與八皇子一母同胎，他們的母妃孫貴妃自生了他們之後便落下了病根，被送到福緣寺養病，若是不出意外這一生便也就這樣過了，七皇子沈渝和八皇子沈修自小養在太後身邊，有皇上的吩咐，太后自然是不會讓他們有奪嫡之心。

  沈言卻是與他們不同，沈言出生那天，皇后逝世，即便皇後身子骨素來不好，本也活不了多久，皇上卻也覺得是沈言不祥，自小便不待見他，連帶著他的母妃秦妃，本來他也不是非要那個位子，他本可以安安分分長大，封王然後終老，可是偏偏發生了那樣一件事，叫他再沒有退路。

  救芷晞一命是個意外，他本不是純良之人，那日不知為何魔怔了，看著她那雙純潔的眼睛，心下卻生出不忍，事後便被她纏住，她非要報答他，他說他想要那個位子，她竟也應承，他本是想著之後該是沒機會再相見，便將這等事告訴她也行，本也只是隨口一說，卻被她放在心上了。

  現在回想，遇到她、救了她卻是他這一生做過最幸運的一件事，他怎麼也不明白，看起來那麼嬌嬌弱弱的一個人怎麼就有那麼大能耐，短短几年就壟斷了京城半成的產業，他對她的了解也僅限於「芷晞」二字，連姓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