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碗木香湯
襄王境內的子民皆已習慣了這平安盛世,李祝猶如他們的守護神一般坐鎮二十年,民間多有傳言,襄王境內的任何一個府城治安,都如同大晉都城,人民安居樂業,正可謂:
襄陽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這種環境下生活的人們早已忘記了戰亂,更關注於民間瑣碎的生活事兒,用現在的詞匯叫做“八卦。”而李祝昭告立李軒為世子的消息一經傳出,便蕩起來軒然大波,如同在平靜的湖水中丟入了一塊兒巨石。最近幾日所有坊間熱切討論的,盡皆是關於此事,畢竟隔代而立世子,開古至今來之先河,在這之前,從未有過。畢竟從古到今誰能被立為世子,都是看投胎的,所以,世子是一出生就立的。可是恰巧襄王當年因為開國之事把立世子的事情耽擱了下來,這麽多年來,也從未提起,畢竟李祝膝下隻得一個兒子,立與不立,結果都是一樣的。所以襄王李祝的舉動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
遙遠的都城皇宮內,文帝聽聞這則消息之後,喘著粗氣的陰笑起來,“孫公公,傳朕口諭讓太子與廣宣公主一道去一趟襄陽城吧。省得廣宣公主在朕的身邊念叨。”
“嗻。”
……
此後李軒的每日仿佛隻剩下了練功以及與李祝這個老人聊,奈何嬰兒之體所能夠汲取的地靈氣實在是有限,加諸他更是開辟了人體的所有經脈,別人運轉十個周的靈氣,方才隻夠他勉強運轉一個周,練功進展也是遲緩無比。
一眨眼,便到了六月初五的日子,二十年前,這是李祝封王的日子。
來的賓客中,還有現在除了李祝之外僅存的兩名藩王,因為他們的私人封地都沒有傭兵,索性直接舍棄了封地,住在了都城之中,隻圖一個晚年平安,對於李祝之前作出的事情,他倆仿佛沒有芥蒂一般的向李祝道賀攀談。
李祝今難得真正開心一次,老臉漲紅的和人不斷碰杯,對於周圍之人的詫異和抱怨,並不會有絲毫的理會,頗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連李軒都看不下去他這張老臉的厚度,因為不過其中不少的賓客都是前些時候剛走不久,就又回來,奈何在襄王麵前也不敢有任何情緒,惹怒李祝他們可是不敢。
正在此刻,府中的下人高喊一聲:
“太子殿下到~”
眾人慌忙出來迎接,就連李祝也未能免俗,拱了拱手:“臣參見太子殿下。”
之間一個男子跨進府中,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滿臉高貴清華之氣,身著四足蟒衣袍,隻是眉宇間有著和文帝相像的容貌。在他身邊,則是一個身著華服的麗人,便是廣宣公主,也是李軒的生母!廣宣公主本來卻是因為血親關係不能夠嫁入李祝家的,可是廣宣公主並不是文帝李溫的親生女兒,她是文帝在平複下的戰爭中收養的一個孤女,開國之後,便一直以父女相稱,之後便於李祝的孩子如膠似漆,兩個人呆在一起眉來眼去,索性文帝直接指婚,兩人一直恩愛無比,這段感情也在都城傳為佳話。為了見到自己剛產下便送走的孩子,文帝李溫終有一日被磨的煩不勝煩,破例允諾廣宣公主一同隨著太子前去參加壽宴,更是可以在李軒及冠之禮後再返回都城,廣宣公主遙遙望見自己的孩子早已激動不已,看李軒哪裏都順眼,隻是她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孩子早已經被文帝偷梁換柱了。
畢竟如此文帝重病已經四個月有餘,太子在這個時刻前來,便如同文帝親至,自然要做足了禮節。況且大晉至今,尚未有一次諸侯宣布立世子會有皇家主動前來,太子此番也是表明了文帝的意思,給足了李祝麵子。
太子見到李祝叩拜,慌忙上前扶起來李祝和其他兩位諸侯,“世叔們不必如此多禮,皇阿瑪特地囑咐兒臣前來,送來賀禮。世叔們不必拘於禮節。”
於是便揮手讓隨行太監們呈上厚禮,多是一些金銀珠寶和珍貴首飾,還有一些藥材,交付給李府中人送還後宮。
太子的一言一行似乎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可是被奶媽抱在懷中的李軒,在看到太子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很危險!
前世的高超修為和經曆,讓李軒察言觀色的能力無比豐富,隻有他從這太子的笑容中感到了一絲陰冷,仿若一隻匍匐的毒蛇,一個不注意就會狠狠的咬你一口
於是便揮手讓隨行太監們呈上厚禮,多是一些金銀珠寶和珍貴首飾,還有一些藥材,交付給李府中人送還後宮。
李祝便讓仆人們接過賀禮搬入府庫之中,邀請著太子進入了正殿,而廣宣公主卻是連招呼也不和眾人打,一路跑著過來,就徑直從奶媽手中抱過來李軒,滿是笑容的捏著他粉嘟嘟的臉蛋,轉眼間親的李軒臉上滿是口水,“嗬嗬嗬,東西,娘親可是盼著想著你盼壞了,總算見到你了!”
李軒聞言一陣大汗,之前就聽過李祝講過,他自然知道現在抱著他的婦人便是他的母親,還是覺得自己的老媽竟然如此的……強悍。
廣宣公主想揉著麵團一般一直揉著李軒的臉,發現他的肌膚光滑無比且富有彈性,“哎喲,我家寶貝的身上真好聞。”
李軒腦中無數黑線,廢話,一個五個月大就洗筋伐髓進入罡氣境的嬰兒,怎麽會不好聞,異於常人是肯定的。
廣宣公主一會覺得李軒的雙眼皮好看,一會有抱著他向眾人是因為李軒長得像自己才生得如此麵容,李軒已經被自己親娘折騰的實在忍不住,轉過頭去看著正殿的方向,不看還好,一看卻是心中一凜。
隻見隨著李祝一道向正殿走去的太子突然回過頭望向李軒一眼,李軒看清楚了這太子看著自己的眼神,雙眼中滿是隱藏著的冰冷和濃濃的厭惡與擔心,還有一絲一閃而過的殺意!不過他很快回過頭去,和眾人步入正殿。
這便是孩子與生俱來的優勢,所有人麵對著一個嬰兒戒備心都會自然而然的放低,不論你怎麽樣瞅他都沒有任何事情,因為沒有人願意相信隻有幾個月大的孩會懂得這些東西,所以太子望向李軒的時候,那股殺意竟是沒有任何的掩飾之意,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隻為嬰兒的李軒不僅感覺到了,而且把他的眼神看的徹徹底底,雖然太子離著李軒有著將近二十丈的距離,可是李軒畢竟擁有著罡氣境的修為本領和腦中的無邊靈識之力,在這種距離看清一個人的眼色對於李軒來簡直是輕而易舉。太子望向李祝的眼神絲毫不曾掩飾,這一切都清清楚楚的被李軒盡收眼底。
李軒心中如同被點燃了熊熊烈火,麵色一冷,心中暗道:
嗎了個巴子的,爺剛剛重生,便有人想要加害於我,我坑不死你我以後不姓李了!
這個消息李軒在此刻能夠傳遞的,也隻有通過廣宣公主找到李祝了,讓廣宣公主一輩子想象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她發現懷中的兒子輕輕貼著自己的耳朵,然後耳邊傳來了稚嫩的聲音:“娘,速速抱著我去找爺爺。”
廣宣公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簡直如遭雷擊,眼睛瞪得銅鈴一般望著懷中的嬰兒,李軒急迫的又了一遍,她才確認剛才的話語真的是她懷中這個隻有五個月的嬰兒出來的話語!難道自己的孩子竟是仙人轉世?廣宣公主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荒謬的想法。轉瞬搖了搖頭否認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多問什麽,下意識的相信了自己的孩子,抱著便跟著李祝一眾人蹬蹬的跑到了正殿之前,傳話給李府下人進去稟報,就自己現在想要和襄王商議一些事情。
李祝聽聞下人回稟,向太子鞠了一躬言到:下官有些急事前去準備,失陪一下,望太子見諒。果然立馬走了出來,望著李軒的眼色,帶著廣宣公主去到了無人的偏遠,聽著李軒出剛才他看到的事情。
“太子此次前來,定然會有所動作,爺爺需要謹慎對待。恐怕一會被下手腳。”很難想象一個嬰孩模樣的李軒竟然可以語重心長的出這些話,廣宣公主望著李祝的麵色似乎早已經見怪不怪的聽聞李軒的描述,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已經有些不太夠用,不僅是自己的孩子在幾個月大的年紀可以清晰的吐字,自己的公公李祝更是對此見怪不怪了!這徹底顛覆了她心中的觀念,難道自己的孩兒真的是仙人轉世不成?
李祝聽聞,麵色愈發凝重,雖然他不相信太子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在這王府中謀劃一些什麽不好的事情,可是那股不好的預感也是越來越讓他覺得需要警惕,兩盞茶的功夫,李祝才慢慢的踱回正殿。卻是沒有讓自己的麵色在眾人麵前出現一絲絲的變化,看著心中看著這位和煦如風的太子,不由得生出來一種厭惡,他很難相信這個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竟然會在有一,對自己的後輩生出殺意。如果不是李軒不同於常人,自己根本無從察覺。心裏竟然湧出一聲蕭瑟之氣,難道真的帝王兒女家,生就不會講半個情字嗎?李祝心事重重的跨入了正殿繼續與眾人寒暄,雖然臉上並無表露出任何表情,可是麵對著談笑風生的太子,看著他那張清秀的麵龐,逐漸生出了厭惡之感。
“木香湯到~”隨著下人一聲傳話,府中的丫鬟緩緩端上了世子湯,這卻是大晉的習俗,不管是立太子,還是諸王立世子,均是要在這飲下木香湯,寓意著江山不變。盡管大晉的飲子行業發達無比,可木香湯的依然隻有帝王家方能飲用。
李祝一直在觀察著太子的麵色,自從這木香湯端上來的一刻,太子眼中一股陰冷一閃而逝,李祝心中咯噔一聲,抬手到:“且慢。”
太子的麵色在一瞬間僵住,心中念到,“難不成這老家夥發現了什麽倪端?”
此次前來,太子便是提前收買了李府中的廚子,讓其在木香湯之中混入了蠱毒,若是李軒能夠飲下,必定當場毒發,自己又可以置身事外!隔代傳世子這種打破清規鐵律的事情,太子如何可以放心,眼看自己馬上邊上登上龍位,李祝雖然為大晉立下了赫赫戰功,可是一旦他今後身死,誰能夠保證其孫不發生叛亂,李祝的七十萬鐵騎如同日日夜夜在太子耳邊傳來奔騰生,讓他輾轉反側,日夜難以安眠,若是李祝的孫子以後起兵謀逆,襄陽鐵騎,又有何人可以抵擋,所以太子今日前來,就沒有打算讓李軒繼續活下去,對於他而言,隻有死去的人,才不會產生威脅。可是自己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就連此番前來,也是通過捉拿李府廚子的妻女用作威脅,此事萬萬不可能再有別人知曉半分,李祝為何如同提前知曉一般提前攔下湯藥。一念至此,太子看著嬰孩李軒的目光愈發的陰狠起來。
李軒看到太子的眼神,心中暗道:日後我必定會將這幫想要殺死我的人,一個個的連根拔起,不管他的背後是誰,這一世,李軒背負了太多東西,前一世的經曆和性情就注定李軒不是一個會隨波逐流,讓他人掌控自己生死的凡人。
卻李祝直接上前,攔下了端著湯的侍女,將湯碗奪來捧在手中,拿到鼻子邊仔細的嗅了一會,一股肅殺的氣息從他身體裏麵傳出,太子竟然當真做了手腳,在這木香湯中下了劇毒!他如何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自己對大晉忠心耿耿,更是在不久前以雷霆之勢橫掃叛亂,可為何自己一直守護著的大晉,自己看著長大的侄子,竟然會如此冷血的加害自己的家人!
李祝心中冒出一股怒火,眼神冰冷不帶著任何感情的望向這個渾身顫抖的侍女,嗬斥道:
“還不跪下!”這一吼似乎將房梁上的瓦片都震的破碎。
一把將手中的木香湯碗摔碎在地,落地的湯藥如同火星墜地,冒出濃烈的白汽,發生呲呲的響聲。
就在方才李祝端著湯藥的一瞬間,他就從中嗅出了番木鱉的味道,其味道正是容易和木香湯原有的味道混淆,不仔細嗅聞,根本無法覺察的到,若是今日李軒真的飲下了這湯,就算僥幸不死也要在今後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終生躺在病床之上!李祝至此,整個人氣息開始不穩,如同一隻即將脫韁的猛獸,凜冽的殺意絲毫不加掩蓋的散發出來,咬牙切齒的出兩個字:
徹查!
“王爺饒命啊!奴婢實在不知。”那婢女竟然被嚇得尿了褲子,她也是偶然瞥見後廚之中負責熬湯的師傅今日行跡可疑,如果這湯藥出了問題,自己一定脫不了幹係,李祝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不住的將自己的頭“砰砰砰砰砰砰”的向著地上砸去,轉瞬間整個姣好的麵容已經頭破血流,但是她依然不敢停下,停下求饒,她必死無疑,隻是希望著最後自己能夠洗脫幹係,換回一命!
整個正殿裏麵隨著湯碗的打碎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情來的太突然了,仿佛李祝已經提前知曉到了一切一般。太子的麵色來回變換著,身體不住的顫抖,向著身邊的隨從低言了兩句,便從新正襟危坐,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所有人都在想一個問題:究竟是何人,竟然有如此的膽量,敢在今日去做出這種事情激怒李祝……這如同在橫掃李祝的威嚴,禍害其最疼愛的孫子,定會引來李祝日後無窮無盡的報複……
李祝拱了拱手,玩味的看向上座的太子:太子殿下,臣有家事需要處理,立世子之宴先告一個段落,待臣徹查個水落石出,再向太子殿下賠罪。
太子麵帶急切揮手到:“世叔不必多禮,隻是想不到世叔府中竟然有著如此暗藏禍心之徒,其罪當誅!”便揮手喚來隨從武者,“去,你們協助襄王,務必力求此事水落石出,給與我世叔一個公道。如此逆賊,必定要誅其滿門!”太子言語間的關懷和急切仿佛跟真的一般,隻是李祝看著這位道貌岸然的太子,心思卻逐漸冷了下去。
很快,李府親衛便發現了在後院服毒自盡的湯藥師傅,死的悄無聲音,李祝看著服毒自盡的屍體,心中暗道太子做事竟然如此滴水不露,毫無留情。看來這個朝廷,真的是已經要變了……
李祝因為此事,之後將整個李府全部清洗了一遍,當然這也隻是後話了。。
正殿之上,這木香湯仿若一支插曲,依然賓主盡歡,隻是在送太子一眾離開的時候,廣宣公主懷中的李軒望著太子離去的那寬闊高大的身影,心中暗暗記下此事,“太子,以後必須得死。”此事隻是太子對付他的一個開端,如此陰險的太子隻要一日不死,以後等待李軒的,必定會是一碗又一碗“木香湯”。
前世的李軒向來是睚眥必報的狠人,這個太子早已被他列入了心中的必死名單之中。